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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挑剔交友

2017-05-20鲁人

做人与处世 2017年7期
关键词:柔石钱玄同瞿秋白

鲁人

在交友方面,鲁迅很是挑剔,毫不将就。因此,即使是老熟人,也有被他得罪得绝了交的。

绝交的朋友中钱玄同算一个。钱玄同与鲁迅相识在日本留学时,曾一起听章太炎讲语言文字学,算同门弟子,又是同乡,遂相交往。回国后二人先后进京,又得重逢。“五四”前夕,钱玄同思想激进,拥护新思想、新文化,极力催劝鲁迅为《新青年》写稿。鲁迅在《呐喊》的自序中这样一段记述:“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地跳动。”“金心异”是钱玄同的绰号。那次,钱玄同与鲁迅进行了一次注定该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对话。最终,他说服了鲁迅为《新青年》投稿,“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如果沒有钱玄同一遍遍的催促,鲁迅可能还沉浸在他的古碑帖中消磨自己胸中的愤闷,且不知何时挣脱,甚或不知中国是否会有鲁迅。

1926年,鲁迅南下,二人基本没了联系。1929年,鲁迅回京省亲,二人偶遇,却颇不愉快,从此绝交。以至1932年,鲁迅再次回京时,钱玄同竟气急败坏地宣称自己“不认识有一个什么姓鲁的”。钱玄同一定一头雾水,不知鲁迅为何讥讽他“胖滑有加,唠叨如故”。除了北京的最后一面,他们之间确实未发生过什么伤害感情的争论。后人分析,“五四”后因二人思想渐渐相背,进而绝交。其实,可能他在鲁迅心中就只是一个曾经观点一致的同事。鲁迅对他一直是调侃多于严肃,这可能与二人的性格有关。在日本时,鲁迅就给他起过绰号叫“爬翁”。在章太炎门下听课时,钱玄同很活跃,话不落地,且喜欢在席子上爬来爬去跟大伙交流争论。想必让性格沉稳的鲁迅不免会有些嫌弃。便送了他一个虽属调侃,却略带贬义的绰号。日后,钱玄同的思想趋于守旧,更不受鲁迅待见。对二人的绝交,钱玄同一直耿耿于怀,以至鲁迅去世后,他在追忆文章中一声“周豫才君”已显得客气而生分了。

鲁迅与之闹翻的友人还有林语堂。同样是对新文化运动的赞同,使他们成为志同道合的《语丝》撰稿人,并且交往颇多。1926年,鲁迅南下,正是受厦门大学文科主任林语堂的盛情邀请,赴厦大任教。鲁迅到后发现各方面的待遇与所承诺相去甚远,但鲁迅即理解林语堂的好意,也体谅他的难处,并处处极力维护他。林语堂迷上幽默和性灵小品,鲁迅惋惜他的才华,认为“坐在有阶级的社会里而做超阶级的作家”,这在血与火的年代里都是奢谈。林语堂则为鲁迅向左派“揭白旗投降,而内心有疚”。二人相劝无效,渐生芥蒂。他们第一次闹翻,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因为误会争吵起来,离隙之痕益显。再后来,终因鲁迅劝林语堂多译些西洋的古典文学以滋养中国文坛。林语堂却回答那是老人做的工作,互相愈加反感,加之思想观念上的差异越来越大,最终分道扬镳。

对看重的朋友,鲁迅则是掏心掏肺的好。

1925年,鲁迅与韦素园、李霁野等青年在北京成立了未名社。韦素园作为骨干承担了未名社的许多日常工作。虽然,他一直被肺病折磨着,却始终默默地为未名社忙碌着。对韦素园,鲁迅欣赏而又关心,1929年,回京探母时,鲁迅专门在百忙之中抽时间,与朋友一起乘摩托车到西山,探望养病的韦素园。韦素园病逝后,鲁迅非常悲伤,在日记中记下:“得霁野、静农、丛芜三人信,言素园在八月一日晨五时三十八分病殁于北平同仁医院。”以后,鲁迅为他撰写了碑文,并以《忆韦素园君》一文,纪念这位善良、认真、正直的朋友,称他虽不是天才豪杰,却“是楼下的一块石材,园中的一撮泥土,在中国第一要他多。”

柔石是鲁迅到上海后的朋友,鲁迅曾为他的小说《二月》写了小引。1931年,柔石等五位青年作家被杀,鲁迅悲愤异常,他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中,用了大半的篇幅记述了与柔石的交往,写了他们相识相熟,一同设立朝华社,柔石对朝华社无私地投入精力财力,遇到困难绝不气馁,及许多日常生活中的趣事。鲁迅称誉他“无论从旧道德,从新道德,只要是损己利人的,他就挑选上,自己背起来。”

鲁迅接触过多位共产党的高级干部,接触最多感情最深最敬佩的是瞿秋白。鲁迅与瞿秋白交往的时间很短,感情却很深。

1931年,瞿秋白在给鲁迅的信中就说:“我们是这样亲密的人,没有见面的时候就这样亲密的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1932年在鲁迅家,二人相见时愉快的场景,给周围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许广平形容他们如“从外面携回几尾鱼儿,忽然放到水池中见了水的洋洋得意之状。”瞿秋白的夫人杨之华回忆,瞿秋白早饭后便非常高兴地去了,到晚上才回来,“他兴奋地告诉我他初次与鲁迅见面的经过,说彼此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此后,瞿秋白曾三次到鲁迅家避难。让一名共产党的高级干部数次在自己家避难,瞿秋白是唯一的。鲁迅对他既坦诚又充满长者的关爱。一次,瞿秋白在给鲁迅的信中,用了“犬耕”的笔名,他解释自己搞政治,力量不够,如耕田该用牛,用狗自然不行。鲁迅听了便善意地提醒他:“你对我说可以,不要对别人说了,可能影响不好。”大约当时,瞿秋白除工作环境险恶,在党内也受排挤,不免有点牢骚。鲁迅的安慰,尽显理解和爱护。

因环境险恶,生活不稳定,瞿秋白很拮据,又不肯接受鲁迅的馈赠,鲁迅便让他编辑了《鲁迅杂感选集》等书籍,用获得的稿费和版税维持生活。1933年2月,瞿秋白夫妇租住在距鲁迅的大陆新村很近的东照里。那些日子,鲁迅去拜访瞿秋白,上楼时,他故意走得又急又重,敲门也又急又重。面对立在门口惊魂未定的瞿秋白,他开心地笑道:“你不是说听惯了我的脚步声吗?这次你听出来没有?”这充满孩子气的恶作剧,在他是极少的。鲁迅曾录过一副对联送给瞿秋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将小自己18岁的瞿秋白视若“同怀”兄弟。

1934年初,瞿秋白离开上海返回苏区。1935年2月,瞿秋白被捕。鲁迅焦急万分,多方设法营救,并请老友许寿裳南来托其帮忙,又送了杨之华50块大洋做营救费用。不幸,瞿秋白还是被杀。瞿秋白的死对晚年的鲁迅是非常沉重的打击,鲁迅多次在给朋友的信中悲愤地写道:“中国人先在自己把好人杀完,秋即其一。”“但我以为哭是无益的,只好仍是人一分力,尽一分力”。于是,鲁迅与几位朋友决定编印瞿秋白的译著集《海上述林》以示怀念。

鲁迅的交友之道,固然看志同道合,有时更看重的似乎倒是情投意合。与钱玄同、林语堂除了道不同,性格的差异也颇大。鲁迅看重韦素园和柔石的是踏实、认真、诚恳、肯为社会默默奉献。对同样是忘年交的瞿秋白,鲁迅在看重的同时又多了一份尊重。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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