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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成与范秀美:幸福的黄手绢

2017-05-20陶方宣

山海经 2017年7期
关键词:银圆箱包胡兰成

●陶方宣

胡兰成与范秀美:幸福的黄手绢

●陶方宣

放鹤亭在西湖之滨,一个古老精美的亭子,是当年林和靖放鹤之地。当年胡兰成信心满满要北上北京再创大业,他就在此地与范秀美惜别,说是很快就回来接她过好日子。范秀美不太相信他的夸夸其谈,果然没多久,他和她在杭州城站火车站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就开始流亡海外……

西湖边的浪子

胡兰成二十多岁的时候是西湖边的浪子,那时候他没有工作,住在金刚寺巷同学斯君家,白吃白喝一年多,斯家人照样对他客客气气。范秀美当时为斯家的小妾,才二十出头,斯老爷去世后,她和斯太太住在一起。这一段时间胡兰成和范秀美天天见面,却不多话,也不敢多话。

二十多年后,历经沧桑的胡兰成再次来到斯家避难,已经是1945年10月,这时候斯家已经搬离了西湖边的金刚寺巷,回到了老家诸暨斯宅村。胡兰成化名张嘉仪,在附近几个村子里东躲西藏,半夜里听到狗叫吓得魂不守舍,生怕被部队捉了去。

10月的一天,他想去邻村学校当老师,却没有办成,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发现村口有部队,吓得他退回到山林里躲藏。也就是在这天,他在一片小山林里遇到了手拿锄头的范秀美。胡兰成说:“是你呀,你到这里来做啥?”范秀美说:“我去看玉米。”林子外有一片玉米田地,范秀美可能是去锄玉米的,后来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这样写道:“斯君与我说话,她却不兜搭,惟倚锄立在一株桐树下,凝视着地,楚楚可怜,但她其实是个亮烈的人,从端正里生出温柔安详,立着如花枝微微倾斜,自然有千娇百媚。”

胡兰成说得一点没错,“她其实是个亮烈的人”——范秀美虽说这些年与胡兰成很少说话,但对胡兰成的为人,想必多次从斯太太口中了解过。她主动将胡兰成送到昔日蚕种场女同事家,女同事不敢接受。胡兰成的脸色马上一片死灰,范秀美将他带到乌篷船上,避开人群对他说:“你也别急,有我陪你,我送你到温州我娘家去避一避。”胡兰成此时也无路可走,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在亡命天涯的路上,他看到一个女人金子般的心。

初冬的天气,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霜。范秀美与胡兰成在金华城西大桥头租了两部黄包车前往温州,几百里路走了三天三夜。一路上两人各自诉说自己的命运。在丽水的那个晚上,两人水到渠成地有了鱼水之欢——是水到渠成,都是中年人,在咸水苦水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也不用再说更多,西湖边的浪子,又一次在女人身旁停泊。

箱包里的银圆

患难之交——这是胡兰成的夫人佘爱珍给范秀美的定位,她对胡兰成说:“你前面那么多女人,谁来日本找你老娘也要拼命,只有张爱玲和范秀美是例外。张小姐是才女,你是才子,你俩在一起有多好?还有范秀美,她与你是患难之交,她对你有恩,她若来我让她。”佘爱珍的一番话勾出范秀美的影像:善良、隐忍、温婉、柔情——胡兰成与她在一起,一开始不乏利用的成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露水夫妻有了血缘之亲,这是张爱玲不能给他的。他肚痛难忍,与张爱玲在一起说话,却从不流露。一见范秀美到来,他马上告诉她,肚子如何如何难受,她则一脸焦急,告诉他回去睡一觉,吃杯热茶。张爱玲在旁边吃醋也无用,身体的本能就是爱的流露,所以胡兰成在温州一见张爱玲来看他,马上怒气冲冲:“你来做什么?回去,马上给我回去!”

温州的日子没过多久,胡兰成与范秀美又回到了斯宅村,在小阁楼上躲藏了八个月。八个月的时间他一直在写一本书——《武汉记》,这八个月他差不多没有下楼,送饭送菜全由范秀美包下来。面对范秀美的痴情,胡兰成则用大话安慰她:“早晚我还会出山的,将来我出人头地了,必定要接你出去,还要给你补办婚礼,你不必拒绝,一切听我来安排好了。”

范秀美似信非信,或者说她对胡兰成的痴情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帮一帮落难中的才子。至于他有一天会功成名就,那是她不能设想的,所以她幽幽地说:“你在外头做大事,自有张小姐相伴,我就留在杭州,吃吃素,烧烧香,你有空来看看我,就是我最大的满足。”胡兰成在想象中得到无限满足,就像这一切真的会如实发生一样,他有点着急:“那是不行的,我最讨厌吃斋念佛的老太婆。”

范秀美心甘情愿地做了胡兰成的女人,为他洗被子、做衣服,为他筹集路费、准备一日三餐,甚至为他堕胎——她的真情付出都从胡兰成那里得到了回报,后来胡兰成应聘到雁荡山中的淮南中学教书,范秀美得知后马上去看他,两人同进同出,买菜做饭,或一同拜访同事。她陪坐在胡兰成一侧,面带静静的微笑。从同事家出来,胡兰成牵着她的手:“你为何总不肯说话啊?”范秀美在黑暗中依偎在他的胸前:“能和你在一起,看着你和先生们开心地说笑,我就很满足。”能和胡兰成这样的文化人在一起,她不但满足,而且还很满意。她不愿打扰,她只愿听他诉说,她是温柔的、家常的,喜欢静静地做家务,给胡兰成做可口的小菜,给他做棉鞋,翻洗被单。甚至在内心,她不希望胡兰成有出山的那一天。两人就这样生活在山里,被世人遗忘,也遗忘世外的世界,日子就这样静悄悄地过,该有多好?

1949年的冬天,范秀美所在的杭州萧山蚕种场复工,来信要她回去,走的那些天,她将胡兰成的一切全准备得妥妥当当。胡兰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学校一直没有发饷,这些年他花光了范秀美的积蓄,这一次不能让她空着手离开。他厚着脸皮来到校长家,校长听他这样一说,也很感动。可是学校实在一时发不出薪水来,校长最后借了几担稻谷,算是抵了胡兰成一学期的薪水。胡兰成十分开心,拿到稻谷就卖了,换了十几个银圆塞到范秀美手里。

范秀美一把推开,道:“我不要,我回去就开工,有钱用的。”胡兰成几乎是在哀求她:“这钱你必须拿着,向来女人是要花男人钱的,连张爱玲也不例外。想起来也真丢脸,我胡兰成落难时花了你多少钱啊!这钱你必须要收下!”

范秀美刚烈的脾气开始显露,她狠狠推开胡兰成:“我回去就有薪水拿,路费早就备好,我要你的钱做什么?我跟着你从来不曾想过钱的事,你现在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范秀美将银圆放进抽屉里,锁好。为了不让胡兰成有送钱的机会,她次日清晨就早早地离开了雁荡山。

回到萧山蚕种场安顿好以后,范秀美打开箱包,她一件一件收拾衣服,在箱包最底层,她突然发现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正是胡兰成送她的银圆,一个晚上箱包就放在她床边,她也不知道胡兰成是什么时候背着她偷偷放入这些银圆的。范秀美把银圆紧紧贴在胸前,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

站台上的黄手绢

1950年3月,胡兰成嗅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他决定出逃海外。他将自己的计划写信告诉范秀美,当然依然不忘夸下海口:“将来我要接你出去,你要好好地等着我,我们在海外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范秀美已不再相信胡兰成的话,但她对这个男人依旧存有一份情意,或者这样说,无论卑微还是尊贵,她对人世都存有一份敬意,这是她做人的准则。也许猜到她与胡兰成今生今世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她决定抓住火车在杭州城站停车的几分钟时间,最后再看他一眼。她已经没有经济来源,物质又是如此匮乏,她给胡兰成买了两听罐头,几件换洗衣服,早早来到火车站。

那天正好有几位苏联专家来杭州,政府在站台上举行欢迎仪式,旅客都被挡在站外,火车已经进站了,范秀美焦急万分。总算熬到专家坐上小轿车扬尘而去,她才被人流裹挟着来到月台上。绿铁皮火车仍旧停在那里,显出脏相,所有笨重的车窗都打开了,旅客探出身子寻找亲人,或向小贩购买零食。

范秀美手托着罐头,踮起脚尖向火车内张望,一路叫着“兰成、兰成”。火车突然鸣叫一声,喷出白色蒸汽,范秀美以为车子启动了,一时心急如焚,大叫起来:“兰成!”月台上一片混乱,她开始绝望起来。

突然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秀美!”范秀美抬头就看到穿着中山装的胡兰成,他从车窗里探出身来,那一刻范秀美泪水滚滚而出。胡兰成一时说不出话,范秀美擦去泪水,说:“为什么要去香港?”胡兰成说:“好像感到有点不对,就怕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想来想去,还是出去吧……”范秀美不知道说什么好。胡兰成说:“你又瘦了,又黑了,你要当心身体。”

火车又是鸣叫一声,这次是真的要开了。范秀美心里一惊,忽然想起手上的罐头,就踮起脚尖递给胡兰成:“东西好贵,也不知道买点什么给你带着,一听是牛肉,一听是鸡肉,你带在路上吃吧。”又从随身背的布包里拿出换洗的衫裤,说:“这个你也带着,路上换洗。”

半人高的车轮突然缓缓滚动,胡兰成探出身子,范秀美赶紧把衣服塞到他的手上,胡兰成伸出手,范秀美将手递上去,握了一握,就松开了。

胡兰成眼圈红了,哽咽着说:“你要好好的,等我来信。”范秀美已说不出话来。车轮越驶越快,她跟随车轮跑了几步,胡兰成依然探出身子向她挥手。范秀美泪水汹涌,她掏出一条黄手绢拼命向胡兰成挥舞———她听胡兰成说过,日本的风俗是在亲人离别时,挥舞黄手绢给他送去祝福。她拼命挥动黄手绢,直至火车消失。

月台上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夕阳斜斜地投射过来,在水泥地上,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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