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余翔

如果特朗普真的将经济方面的竞选承诺付诸实施，现行国际经济秩序将会受到严重冲击。

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采取了一系列行动，试图表明他真的在努力兑现竞选承诺，即便是经贸领域也没有例外。

在撤销并取代奥巴马医改计划的努力失败后，特朗普将政策焦点转到经贸，上月末签署了两项行政令，《要求提交巨额贸易赤字综合报告》和《加强对违反贸易关税法案的“双反”执法》，要求彻查美国巨额贸易赤字原因，欲发力削减美国贸易赤字。4 月18 日，特朗普在威斯康星州签署又签订新行政令《购美国货、雇美国人》，在扭转经贸失衡、封闭国内市场上继续加码。

笔者认为，如果特朗普真的将其经济方面的竞选承诺付诸实施，现行国际经济秩序将会受到严重冲击。

从哪开始兑现？

这两项行政令很大程度上透露了特朗普政府未来在经济领域的施政重点和趋势。特朗普表示，贸易问题已经严重影响美国，巨大的贸易逆差已使大量工作和财富外流，大批工厂倒闭。这种情况将在本届政府内终结。他表示，要把制造业重新带回美国。

《要求提交巨额贸易赤字综合报告》行政令主要针对的是美国巨额贸易逆差、贸易伙伴违反美国贸易规则的行为，指派商务部负主要责任、其他部门配合，拿出全面评估审查报告。

据美国“揭秘贸易”网站透露，报告将主要评估美国贸易赤字是否由下列因素引发：贸易伙伴“欺骗或不合适”的贸易行为；双边贸易协定未达到预期效果；美国缺乏政策执行力；上届政府的贸易决策效果；与美元的“汇率偏差”；世贸组织规则对美国政策的约束，尤其是税收政策；系统性的产能过剩；不对称的贸易壁垒。

针对贸易赤字问题，美国拟评估14个对象：中、日、德、墨、爱尔兰、越、意、韩、马来西亚、印度、泰、法、瑞士、印尼、加拿大、台湾地区。

美国商务部长罗斯表示，报告不仅分析找出问题，而且要成为未来贸易决策的“依据和基础”。

《加强对违反贸易关税法案的“双反”执法》行政令的主要内容有两项：一项是授权国土安全部，在咨询商务部、财政部、美国贸易代表（USTR）后，强化执法，对相关产品征收“双反”关税，90 天内列出违法进口商名单及制定具体政策，将尤其关注那些“间接进口商”；另一项是加大对知识产权（IP）的保护，对盗版和制假售假行为加大打击力度。

《购美国货、雇美国人》行政令要求在美国各级政府采购和财政转移支付过程中，尽可能使用“美国造”产品。主要内容有：一是在150天内，政府部门和机构负责人需要评估本单位履行《购买美国货法》情况，拿出尽可能购买本国产品的具体政策；二是在60天内，商务部长、白宫管理与预算办公室（OMB）主任会同国务卿、劳工部长、贸易代表、联邦并购管理委员会，制定“操作指南”，引导各单位的评估工作；三是150天内，各政府部门和机构负责人需向商务部长、OMB主任提交有关评估报告。2018-2020年，每年11月15日提交年度报告；四是在220天内，商务部长会同OMB主任、贸易代表，向总统提交购买美国货的最终评估报告。此后，每年1月15日提交年度报告。《购美国货、雇美国人》行政令还要求，要求对外国工人入美进行严格审查管理，实现“雇美国人”。指派国务卿、司法部长、劳工部长和国土安全部长，制定新的移民“規则与指引”，增强美国移民体系的完整性，阻止移民准入过程中的“欺诈和滥用”行为，保护美国工人利益；同时，要求上述四部门主管改革H-1B签证程序，提高对外国技术工人要求，确保H-1B签证授予高技能、高薪酬申请人。

国际经济秩序将受冲击

当前世界经济秩序是战后美国主导下建立的，其核心特征是：以市场经济为基本原则，以全球化为主要表现形式，鼓励资本、劳动力要素在全球配置的一套规则机制。上述经济秩序对战后世界经济重建和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特朗普的经济政策主张却从多个方面对上述经济秩序造成冲击，未来世界经济秩序可能会发生变化。

首先，修复市场机制缺陷的努力会流产。

特朗普推行带有非常明显国家保护主义特征的经济政策，这将令国际社会联手修复市场机制缺陷的努力付之东流。

市场机制一个非常大的内在缺陷在于：无法对公共物品给出合理定价。公共物品由于具有非竞争性和非排他性，即部分群体对公共物品的消费，既不影响给公共物品对其他群体的价值，也无法阻止其他群体也来消费，由于上述特性的存在，市场机制固有缺陷是无法对公共物品给出合理定价，这就导致了国际社会对国际公共资源的滥用。

以应对气候变化为例，在1997 年《京都议定书》签署之前，各国均无减排意识。随着极端天气事件发生的频度不断上升和危害增大，各国认识到需要团结起来，共同应对气候变化问题。在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下，经过艰难谈判，最终达成2015年《巴黎气候协定》，中美两国同时减排的表率作用对其达成至关重要。

但特朗普从一开始就认为气候变化是个伪命题，是桎梏美国经济的枷锁。

特朗普上台后，就接连颁布行政令，废除奥巴马《清洁能源计划》，鼓励传统能源开采和使用。特朗普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开倒车”的做法，为国际社会合作应对气候变化的前景蒙上阴影，严重挫伤各国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的积极性。据英国《金融时报》2017年4月12日的报道，由于美国消极，国际社会在2015年《巴黎气候协定》中承诺的应对资金，还有400亿美元的缺口，目前仅到位60%。

其次，全球化进程将继续减速。

特朗普“美国优先”的经济政策带有明显的保护主义、单边主义和实用主义的特征，将迟滞全球化进程。

其在就职演说和首次国会演讲中提出在“美国第一”的新时代，将把“购买美国货、雇佣美国人”作为任内两大政策原则，特朗普的直接政策目标是要把大部分增长红利留在美国国内。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3月1日提交给国会的《2017贸易政策议程及2016年度报告：美国总统贸易协定规划》中就明确提出，美国将采取一些非传统的贸易措施，并声称贸易政策要“维护美国国家主权”，若WTO争端解决机制的裁决损害美国利益，美国将不会遵守WTO的规则。

这种自利的政策倾斜或许表明，美国的国家政策基调在未来一段时间会有一个方向性的调整。

可以预料，步伐已经放缓的全球化将继续减速，国家间的摩擦将进一步增加。据世贸组织统计，2016年世界贸易增速仅为1.7%，不及预期的2.2%，为2009年以来最低值。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变化将令世界贸易更加萎靡。

再次，全球统一治理前景难料。

过去20年，世界经济合作的一个重要进步就是多边合作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利益相关者被纳入同一合作框架，虽然谈判的效率和政策落地的效率有所降低，但是合作体现了多元化的特征，照顾到了不同合作方的利益诉求。但是，特朗普多边转双边的政策调整破坏加强全球统一治理努力。

特朗普入主白宫后，1月23日即签署行政令宣布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此前，奥巴马总统积极推动的“跨大西洋贸易及投资伙伴协议”（TTIP）谈判也被特朗普搁置。

从特朗普随后的讲话中可以看出，特朗普想做的就是重回双边谈判架构，与主要贸易对象进行“一对一”“事对事”的谈判。这样做的确可以提高谈判的效率，有针对性的解决存在的问题，但是由于其是在双边框架下达成的，无法大面积推广，效用有限，还容易给外界造成小集团、小圈子的印象和感觉。

此外，其他国家可能也借机效仿美国，无视享有多边贸易规则，公開违反WTO多边贸易框架和规则，更加看重从双边层面推进贸易谈判。

作为秩序的领导者，需要有气度和胸襟。战后，美国主动降低贸易壁垒，对外提供援助，对各国多予少取，至少是形式上的分权让利，推动了各国间经济的融合。战后，虽然历任美国国总统经济政策的原点都是美国自身的经济，也有很多带有保守主义色彩的讲话，出台了一些保护本国市场的揩施，但是都没有像特朗普这样极端。

特朗普在竞选中及入主白宫后，一直坚持要求美国贸易政策的原则将是“追求更加公平，更加自由”的贸易，认为其他国家都对美国有亏欠，认为国际合作是“零和博弈”， 不加遮掩、理直气壮地要求其他国家承担更多责任，现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自利的美国。近期，针对包括国际货币基金（IMF）总裁拉加德与其他多边贸易组织领袖对特朗普政府采取保护主义的批评，美国商务部长罗斯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专访时，公开回应称相关批评都是“胡扯”。

这么一副对骂的架势，凸显了美国现在的气度和胸襟。

如果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描述的蝴蝶效应确实存在，一只蝴蝶在热带轻轻扇动翅膀就能在遥远的国度造成一场飓风，那么特朗普政策的落地实施，给世界经济秩序带来冲击将超出人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