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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有她们永远的牵挂

2017-04-24周水欣

新民周刊 2017年13期
关键词:乌鲁木齐兵团火车

周水欣

我的故乡在新疆乌鲁木齐,那里是一个充满了故事的地方。身边大部分朋友是在一次次的支边、垦荒、响应国家号召中来到新疆的。父母都来自五湖四海,我们这些孩子则是土生土长的了。而每年的探亲、上学、旅行什么的,都需要火车这个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我们新疆地处祖国边远的大西北,往“口里”(新疆人对内地的统称)去一趟动辄都是三夜四天及以上的行程。在没有拉萨线之前,乌鲁木齐到上海这条热门线路,是我国最长的线路,在没有提速的时候,是绿皮火车,单程要76小时。这趟火车趟趟都是爆满,要提前很久买票。每个人都肩挑手提大包小包,就是一副“出远门”的架势。卧铺车厢一档上中下六个铺位面对面,封闭在这样的小空间里几天的行程下来,每个人的经历也都会知道得差不多。

我那时候每年都要坐这趟著名的52次火车在学校、家,后来是工作地、家之间往返。有一年回家过完年回程,雪特别地大,火车中午出发,静静停在漫天遍地的白色中间,绿色车顶完全被积雪覆盖。我早早在卧铺车厢安顿好自己的行李,躲在中铺躲避大量的人潮。送站的人比上车的人还要多,大批行李把火车上上下下行李架也好下铺也好塞得满满当当。我们这一节车厢上来了母女两位,行李更是奇多无比,几个大汉给上上下下地扛了几趟,母亲一直到处找空隙填塞。我看这简直是搬家的阵势。好容易搞停当了,两人下去跟送的人告别。那是好几位中年大汉,俯身对母亲说着什么,那位母亲开始拭泪。其中一位穿着厚重呢子大衣的汉子拍拍女子的肩膀,说了一句:“嫂子,好好过。有事再找我们。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火车缓缓开动,女兒出了一口气,坐下来开始看杂志,母亲一直倚在车窗边频频挥手,眼泪啪啪地掉着。

火车一往无前,没有一丝停顿。大雪漫天飞舞,新疆的冬天迷人而严酷。一车旅人将这几天全然交付铁路,安心地开始换拖鞋、喝茶、吃泡面。那位母亲一直沉默地望着车窗外。直到有人问:“是出远门啊?”“不,回家了。”女子愣怔一下,吐出这么几个字,长叹一声。

原来这母女俩是新疆建设兵团出来的。当年垦荒在南疆一个偏僻的地方。“那时候都是军队的叫法,我们叫农垦第22兵团。”女子说。都是上海去的大姑娘小伙子,经历了火热而艰苦卓绝的峥嵘岁月。后来,生活慢慢改变好转,她的丈夫也当上兵团的领导。国家新的政策是子女可以回去一个。他们就一个女儿,去口里上大学之后,回到了上海。夫妻俩对兵团感情极深,不愿离开。每年女儿回来探亲,或者他们回去看女儿、看父母兄弟。可丈夫后来染病去世,女儿不放心她独自在那里,要接她回上海。经过慎重考虑,兵团的领导们理解她的决定。这次,就是最后的手续办完,最后一点家当搬回老家。

他们那个兵团,离乌鲁木齐火车站坐汽车要两个白天,夜里汽车不开,要中途住宿。这最后一次,兵团的领导专门为她们娘俩派了一辆车。“他们说,我和我爱人是对22团有贡献的元老,值得这样的对待。”那女子再次泪下。在车外跟他们话别的,就是他们当年的战友,以前一起垦荒的同志,是领导,也是朋友。是留下来的,把新疆当做故乡的人。“这一别,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女子的感伤汩汩流淌,感染我们都伤感起来。

“姆妈不要这样想啦。以后条件总归越来越好,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嘛!”女儿开口了。女儿已经看不出新疆味道,一口上海普通话,神情活泼。

一路上母亲的情绪从回忆往昔,到展望未来。火车渐渐接近上海,她也慢慢开心起来,口音也渐渐有了上海味道。我想,母女俩都会适应新生活的——带着往昔的印记。那是跟西北戈壁上的长河落日完全不同的。以后也只会梦里回到建设兵团垦荒时期了吧!装着这样的记忆,装着心里永远的亲人和友人,也是人生丰富的礼物。那母亲说,当然要回去看的,因为根据丈夫的遗愿,他永远留在了那个兵团的陵园。“会回去扫墓的。”女子婉约的微笑方式,就是一个江南女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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