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英

“你看，冬天就要来了，我就琢磨着给你们一家3口各织一件毛衣，也算为你们省几个钱……”

麻将和广场舞是婆婆的最爱。每天像上班一样，婆婆准时准点，白天赶赴麻将馆，晚上奔赴广场领舞。每天容光焕发，日子过得眉开眼笑。

最近，我却发现婆婆白天出门少了，有时连晚上也不出门。有两三次，我回家取材料，婆婆听见门的响声，慌里慌张地从卧室出来。不知道她在卧室里做什么，几次张口都没好意思问。

那天晚上，我和几个文友聚餐回来，路过公园广场，那里真是热闹极了：有儿童嬉笑吵闹的追逐，小商贩唾沫横飞的招揽，在音乐中扭着腰肢跳广场舞的队伍……

“常来跳跳舞，健健身也真不错！”同行的芳说。

“是啊！我婆婆就常爱来跳舞，原来还是她们的领舞呢！”我得意地说。

正说着，路灯下有个安静又祥和的背影引起了我的好奇，禁不住多看了几眼。不料，却越看越觉得疑惑，越看越觉得熟悉，一种无可名状的东西悄悄地堵塞在胸口：那酱紫色的衣衫，瘦削的肩膀，脑后绾起的发卷……那不正是婆婆吗？

我放轻脚步，慢慢走近：婆婆微眯着眼，红艳艳的毛线缠绕在婆婆的小手指上：细长的银色毛衣针，一下一下如小鸡啄米叼着软软的毛线跳来跳去，更像正在吐丝织茧的春蚕。

婆婆的全部精力都在手上了，她充耳不闻周围的音乐、孩童的吵闹及各种嘈杂，她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创作中，就像一名真正的艺术家，正在精心完成一幅爱心作品。

“妈！”我哽咽着叫了一声。婆婆立即抬起头，像是被吓了一跳，眼里露出一丝惊慌，僵硬地笑着，结巴地说：“今天晚上不想跳舞，正好这路灯亮得很，顺便織一会儿……”

“妈，您什么时候会织毛衣了？”

“才学的！才学的！”婆婆似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那天晚上我们跳舞，看见张小妹穿了一件好漂亮的毛衣，跳完舞后我便问她，她竟然说是自己手工编织的。买那么一件好的毛衣要几百块呢，我就琢磨着自己学着织。这不，白天我就到张小妹家去，让她教我。我这人笨啊，人家教过好几遍，就是记不住，一回家我又忘了。”

说着，婆婆把手上已经织了大半的毛衣提起来，得意洋洋地展示着：“你看！喜欢吗？说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呢。你穿着肯定好看！”我轻轻地抚摩着柔软的毛衣，一丝儿湿润一下涌入眼眶。

“妈，我们回家吧！坐在这里太凉了。”我几乎忘记和同事打招呼，就忙着替婆婆收拾起行头，拉着她往家走。

我紧紧地挽着婆婆，让她冰凉的手靠近我的心脏，抱怨地说：“别人都在玩，就您一个人在路灯下织毛衣，那椅子又凉又硬，坐久了不难受吗？再说，买一件毛衣也花不了多少钱啊！”

“买的都是机器织的，贵还不暖和，哪能和手工织的相比呢！”婆婆不服地说。

“你弟弟前段时间买房，大部分都是你们支援的。妈没大本事，拿不出啥钱来，也做不好什么。你看，这冬天就要来了，就琢磨着给你们一家3口各织一件毛衣，也算为你们省几个钱……”

“妈，别说了……只要您养好自己的身体，每天快乐一点……”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骨碌碌全滚了出来。

（摘自《家庭百事通》）（责编 小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