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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你思考过吗?

2017-04-21嵇振颉

中国青年 2017年5期
关键词:莫里斯生命游戏

文|嵇振颉

死亡,你思考过吗?

文|嵇振颉

焚化炉的门缓缓关上,所有思想瞬间清空。鼓风机开始工作,残存的骨灰随风扬起,让黄卫平和丁锐无法呼吸,瞬间有窒息的感觉。

敢躺进焚化炉,肯定不是“思维正常”的人。十多年商场“厮杀”,有过巅峰时刻,最终被人性的弱点打败。就在最落魄时,黄卫平亲赴“5·12汶川大地震”灾区,参与心理支援,返沪后创办了一家致力于临终关怀发展的NGO“手牵手”。因为他发现,临终者和家属之间都避谈死亡,这种看似聪明的“战略性转移”,可能随着斯人逝去,对生者遗留下终生不散的阴影。

就在一次心理学沙龙上,黄卫平邂逅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丁锐。丁锐大学读的专业是服装设计,却一头扎进影视后期制作。他开了8年影视公司,随后自学心理学、哲学,开过一个道场,每天都“硝烟弥漫”,各种极端的观点横行。两年后,他从事个案心理咨询,来的都是想要自杀、自杀未遂及非常不想死但很快就要死的人。在老黄力劝下,丁锐加入“手牵手”,为工作人员做培训。

丁锐提出如果只是坐而论道,可能效果不太好,最好采用游戏体验的方式。他想到让体验者躺进焚化炉,只是,给别人尝试前,自己先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们去殡仪馆,屡屡被拒,只好找相关部门寻求帮助。经过政府特批,2011年11月,二人走进益善殡仪馆。这种和死亡相处过的感觉,即使过去好几年,也不曾被时光冲淡。

黄卫平和丁锐想要复制一个“焚化炉”——最好再加上全套的模拟火焰、鼓风、甚至音响和温度系统。如果体验者处在这个空间,很可能会接近两人体验到的那个“片刻”。

随着90后小伙莫里斯的加入,事态发展“柳暗花明又一村”。一边是硬件上日臻完善,另一边增加游戏体验环节。莫里斯,当仁不让地成为游戏流程的设计者。

2016年4月4日,“醒来”死亡体验馆正式对外开放。259平方米的体验馆,共有10个空间,热身项目后,进入游戏。每轮被淘汰者,即刻“死亡”,他将独自进入一条无常通道,光线极暗,周围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光。通道的终点,体验者会在一个密闭空间内看到投影。3D火焰效果,逼真的热度和鼓风,“焚化炉”焚烧的情景真实再现。接下来体验者进入一个全息“子宫”,获得“重生”。最后的“醒来”环节,会有专门的志愿者来接引,与体验者进行沟通,进行初步的心理重建。最终,所有的人都会在终点“醒来”。

截至2016年12月,“醒来生命体验官”已接待近10000名体验者。三位合伙人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德国有个“黑暗中的对话”体验馆,对外营业的25年间,都要靠政府预算支持。而他们只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基本收回前期投入。实现自我造血功能,确保这个项目能持续运营下去。

这里的生命教育,不提供现成的答案

记者:

近年来,校园自杀案件呈上升趋势,对这样的现象你们怎么看?

丁锐:

不能一味责怪孩子们心理脆弱。现有的教育模式,对于心理人格的培育本来就是不充分的。国外有完整的生命教育,而生命教育隶属于哲学范畴,在国内被视作无用之学。然而正是这种无用之学,却是一生中不可或缺的养分。

生命教育不该等到临终时刻,而应该被“前置”。相信经历过生命教育的人,自杀的比例会大幅度降低,因为他懂得敬畏生命、珍惜生命。除了学校教育中加入这部分元素,社会上也需要有一个地方,能够谈论死亡、体验死亡,这就是我们创办“醒来死亡体验馆”的初衷。

记者:

作为一个90后,和两位70后大叔有代沟吗?当初加入他们的行列是如何设想的?

莫里斯:

和老黄、老丁在一起,没感受到有明显的代沟,他们思想的前卫性和先锋性,丝毫不亚于90后。加入他们的行列,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帮助我发掘自身潜力。当时,他们曾陷入困境,我提出体验馆最难的不是资金,也不是硬件,而是究竟采用怎样的体验方式,才算真正体验死亡。不是让人躺一下焚化炉或棺材,周围有人痛哭流涕,就算大功告成。一个人的死亡,不仅仅是肉体上,还应该包括精神上的。

真正的死亡应该有个心理过程,包括“与社会关系告别”。我精心设计出一款游戏,让这种社会关系的死亡重现。其实国外发达国家,比如韩国,早就有这样的体验馆。如何让人觉得“醒来死亡体验馆”有中国特色,不仅仅是“拿来主义”,需要加上这块“社会身份死亡”的体验。

记者:

通过游戏的方式,带领人们去体会生命的意义,很新颖。这其中有哪些有意思的情节?

莫里斯:

通过游戏,我们可以直观地感受到价值取向的冲突。我们设计的游戏中,有12位互不相识的参与者,每一轮主持人都会提供一个话题,参与者必须发表自己的观点,讨论结束后进行投票,选出那个被淘汰者,即“死亡者”。12轮的话题,是层层递进关系,涉及本能、权衡、舆论、权力、亲情、友情、生命价值、公正等。

其中有一道测试题涉及功利主义和道德主义的冲突:“假如恐怖分子在城市某处,放置了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弹。唯一可以让他投降的方法,就是折磨他2岁的女儿,此时,你会选择折磨?还是放弃?”有人觉得成千上万人的生命,远比一个2岁女孩的生命更有价值,所以选择折磨;有人说2岁孩子的生命,和其他人的生命是一样的,所以选择放弃;也有人尝试折衷,比如上演一出“苦肉计”,让恐怖分子误以为自己的孩子被折磨。这些测试题并没有正确答案,每个人的观点都值得尊重,不管他是多数还是少数。

记者:

接待过上万名体验者,其中有哪些反馈令你们印象深刻?

丁锐:

体验馆收到的反馈情况各异,有人是毫无感受,觉得“这些问题算什么啊?”或是“题目跟我没关系”,这种体验对自己根本没什么触动;有人表达出愤怒,觉得自己不该被淘汰,最极端的是那封投诉信,来信者说体验活动“没有传递应有的正能量”,“严重怀疑体验的意义”;还有人说以前从没有体验过探索自我的过程,这次体验彻底改变了人生,回家后决定与家人好好沟通,过好后面的每一天。如果所有观点设想成一个圆,那么普通的观点都在圆心,而我们得到的反馈都在圆周。

黄卫平:

通过体验,有些人的成见备受冲击或击碎;而有些人的成见被加固,这都不要紧。我们不渴望去改变什么,只想提供这个独特的公共空间,让人们静下心,好好思考生死这个重大问题。

死亡体验只是手段,醒来的真正目的是要做生命教育,帮助临终关怀机构找到志愿者,实现公益的目的。除了做好体验馆运营的各项事务,我们还在着手编制图书、制作课程体系。生命教育不是提供现成的答案,而是让体验者自己去找答案。或许,这就是“醒来死亡体验馆”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

责任编辑:张斯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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