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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写小说的年轻人

2017-04-21王辉城

中国青年 2017年5期
关键词:年轻人文字文学

文|王辉城

那群写小说的年轻人

文|王辉城

林为攀

我认识林为攀好些年了。

2009年,我刚写小说不久,几乎什么都不会。年轻人的写作,总是充满激情和无知。在一个闷热而多汗的夏天,我在网上闲逛,不知怎么的,就认识了林为攀。那时,他刚上大学,对文字充满热情。像许多热爱文学的年轻人一样,我们对新概念大赛充满了向往——仿佛得了新概念的奖项,就能登堂入室。

我写小说的速度,与我的脾性相近,懒惰而慢。一万字的小说,得写十天半月。林为攀不一样,他对文字的激情,着实令人惊叹与钦佩。他抓住笔,趴在桌子前,一天能写个一万字。然后,就到网吧里去,把小说敲打出来。

我们交换各自的小说,互相点评。我们交流文学观念,给对方指出不足之处。没有想到,这样的联系,一晃就是六年。在这些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足够去见证彼此文字上的变化。

每位写作者都有自己偏好的作家,这就是王小波所说的师承。若是谈起林为攀的师承,想必是马尔克斯无疑。那种读了开头,就会让人想起《百年孤独》里的马孔多遥远下午的文字,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存在于林为攀的小说里。所有伟大的小说家,最初的文字,都是从模仿开始。在大师的笔下,汲取符合自己文字与审美的营养。有段时间,林为攀沉溺于叙述游戏。比如《魔比斯环》,这些带有魔幻主义色彩的故事,让人感受到作者的才气。

2014年,他的文笔忽然焕然一新。从繁复的叙述,进化为更为凝练、简洁而高效的叙述。也是从那一年起,他开始进行长篇小说《当一朵云彩撞见一张纸》的创作。那时,他刚到北京,在一家影视公司上班,过得不怎么开心,于是就毅然辞职写作。每天五千多字,持续了二十多天。这种仿佛燃烧一般的激情,我是没有的。所以,我对林为攀的写作状态很羡慕——据说,阎连科的写作,也是这样令人感到“恐怖”。

大概在两个月前,为攀叫我给他的书写个书评,因为他的长篇小说就要出版了,名字叫做《追随他的记忆》。这个在满世界路过、忧伤、虽败犹荣的世界无法获得关注的题目,也许更能传达作者的文学追求与野心。

大蓝

大蓝是河北姑娘,生于1991年,身上有着平原上莽莽苍苍的执拗。大蓝个子高,不笑的时候,眉头微微地蹙着,一笑就蹙得更厉害。于是,她的脸上就带着忧郁的笑意。

我认识大蓝,几乎是与林为攀同期。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奇怪,在那个闷热的夏天,我认识一群热爱文学的少年。我们几乎同时走进文学这道河流,相互竞争式地写作,然后又急于向同伴展示自己的作品。

大蓝的作品,令我印象深刻。因为在我们沉浸于青春与爱的忧伤之中,她的目光、笔触更为深远与广阔。她写过一系列小城畸人式的小说——就像是舍伍德·安德森——故事黑暗,几乎让人看不到光亮。有一篇小说叫做《唢呐》,它所呈现的气质,近乎凄厉,但文字却洋溢着青春的自信与炙热。

2010年,大蓝在QQ上给我传了一部长篇小说,名叫《虹》。当时,面对着这部将近20万字的小说,我心情复杂。一方面是为她感到激动,另一方面则是妒忌与不安:19岁的大蓝,已经写出一部颇有质感的小说了。

大蓝在《虹》中强化了《唢呐》的精神内核与意象,故事发生在风尘滚滚的大漠,讲述了庞大的家族史。小说使用了许多色彩浓烈的词汇,仿佛让人看到作者孤注一掷的热情。完成这部小说时,大蓝正在成都念美术学院。

2011年的冬天,大蓝来上海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我和朋友一起去旅馆里见大蓝。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当我走进旅馆,屋子里已经聚集了一群热爱文学的少年。我们像是早就见过面的朋友,简简单单地打了招呼,然后开始谈论文学,开始高谈阔论。我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忽然,大蓝俯身过来,对我说:“你看起来好老。”

那年,我23岁。大蓝的话,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确实,面对着眼前的90后的少男少女,自己确实是“老”。聊天过后,一群人出去吃饭。我们穿过长街,街上灯光晦暗,空气清冷。我们看见了红灯,看见了公园里的石狮子,看见了来来往往的汽车。未来似乎正像黑夜,缓缓而来,不由分说。

毕业后的大蓝,在北京待过一阵子。她在一家图书公司做产品经理,就像所有人一样,投入了生活这个战场。在北京,她过得并不开心。因为自己想写的东西,正离她远去。而周边的人,也似乎与她格格不入。终于,2015年的冬天,她离开了雾霾重重的北京,来到上海。我们见面,她跟我谈论起平原系列的小说构思,就像是福克纳那样,就像是苏童那样,她想描绘自己的文学地图。

志炜

2013年冬天,我和几个朋友从上海赶往南京,见到了一直未谋面的陈志炜和熊森林。陈志炜是小说作者,熊森林是诗人。志炜在南京大学作家班读书,森林在一家诗刊社当编辑。他们都是我在2009年夏天认识的,由于我不是很懂诗,所以跟森林交流较少,跟志炜却成为了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

在这群写作的年轻人中,志炜的文学气质如此与众不同——就像是卡尔维诺——而且也有一颗沉潜的内心。不管是林为攀,还是大蓝,都有着迫切得到外界认可的愿望。志炜却对这些很淡然,他像是一个学者一样,研究小说叙述,尝试着拓展小说的边界,进行深渺的哲学思考。有一次,志炜很严肃地跟我说,他正在翻译一部电影。我听了很奇怪,电影怎么翻译?他的方法既简单又复杂:他用小说的方法重述电影的故事。

志炜的小说,有点儿蒸汽朋克的味道,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对于读者而言——即使我们圈子内的人,读他的小说,也觉得颇为吃力,因为意象密度实在是太过于集中。他写过《恋爱的犀牛》、《猛犸》等短篇小说。如果把志炜的小说在中国作家群里找一个参照对象,那么这个人我想会是朱岳。他的行文风格与朱岳有点儿像。

最好的创作

文学这个梦想,总是割舍不去。然而,时代变了。

不得不说,如今这个时代,并不是一个搞文学的最好时代。准确地说,不是一个从事严肃文学的最好时代。因为仅仅“严肃”二字,就与娱乐至死的时代风气背道而驰。况且,随着自媒体时代的到来,传统媒体逐渐凋零,纯文学的道路,也越走越逼仄。

每个人都在谈论着IP,每个人都在写公众号。这是一个没有权威,也没有中心的时代。为了吸引粉丝的关注,文字格调日益低下,几乎放弃了自己的文字审美。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一个60万粉的公众号,一年收入可达百万。有几个文学爱好者,能抵抗这巨大的诱惑?

林为攀的小说出版了,仿佛向自己的小说梦想进行漫长的告别。他和女朋友在北京生活,写小说不能养活自己,于是签约影视公司,成为了一名编剧;大蓝则在上海继续当着编辑,每天盯着码洋。然而,编辑微薄的工资,却让她进入窘境——一个月挣的钱,除了吃喝住行就没剩多少。只有志炜,从作家班毕业后,进入《青春》杂志当编辑。就在前几天,他还在雄心勃勃地跟我说,2017年他要完成10部短篇小说。

而我自己,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写小说。对我来说,不写小说,倒不是因为收益低,而是觉得自己才华不足。像林为攀、大蓝这些才气十足的年轻人,成为编剧,让我颇感无奈与心疼。我从心底里希望他们成为受人尊敬的小说家,而不是一名编剧。

但,对他们的选择,我也全然理解。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生活,米贵,不容易。但不管是写小说,还是当编剧,他们都在挥洒着自己的才情。

为生活而奋斗,也许才是最好的创作。

责任编辑:郝志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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