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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裂还是继承

2017-04-20杜楠玥

北方文学·下旬 2017年3期
关键词:郭沫若胡适关系

杜楠玥

摘要:五四新文化时期掀起的“白话文运动”极大地推动了我国诗歌的现代化进程。然而“现代新诗与传统诗歌的关系”这一问题始终伴随着诗歌现代化的发展。从胡适的《尝试集》开始,青年学者就开始要求打破传统诗歌的形式和韵律然而其作品中仍存在着割舍不掉的“传统意识”。郭沫若的新诗创作可谓是“彻底的现代化”,然而其诗歌虽然具有现代的词藻、现代的意象以及工业发展时代的人们能够改变一切的气势,全然脱去了传统诗歌的影子,然而郭沫若说对自己诗歌创作影响最大的是屈原。现代诗歌发展的第一个接受高峰要到“新月派”诗人尤其是徐志摩的出现,他们为诗歌的发展提供了另一条道路,在传统的基础上创作才更能引起共鸣。

关键词:现代新诗;传统诗歌;关系;胡适;郭沫若;“新月派”

在早期的现代诗歌起步阶段,胡适、郭沫若等皆主张新诗应与传统文化、古体诗决裂,未免有些矫枉过正。文学形式的革新绝不像辛亥革命推翻封建君主专制一般简单。一旦废除古体诗的格律,随之而来便是诗歌创作形式的“极端”自由,对于刚刚起步的中国新诗来说,旧的诗歌形式被“废除”,新的诗歌理论尚未建立,这时是诗坛最混乱的时候,许多新诗人简单地将白话当作白话诗。这也是为什么五四时期部分人士反对白话诗,认为新诗不是诗,即便是当时提倡并写作新诗的俞平伯也对这种观点提出了质疑:“中国现行白话,不是做诗的绝对适宜的工具”[1],“白话诗和白话的分别,骨子里是有的,表面上却不很显明;因为美感不是固定的,自然的音节也不是要拿机器来试验的。”[2]

五四新文化时期的“白话新诗”在诞生之时便强调要打破传统诗歌的形式,割裂与传统诗歌的联系。然而这个联系真的就这么容易被打破吗?答案是否定的。当代著名诗人任洪渊说:“那么多文字的/明月 压低了我的/星空/没有一个/殒/蚀/等你的第一声呼叫/抛在我头上的全部月亮/张若虚的/王昌龄的/李白的/苏轼的/一齐坠落”。[3]五四一代诗人在青少年时期接受的都是传统文化教育,具有深厚的古代詩词功底,这使他们在开始创作新诗时不可避免地带有传统诗词的印记。因而传统文化、传统诗歌做为古代诗歌艺术发展的顶峰,在诗歌创作中是无法绕过的,也就是在诗歌创作中会出现不自觉地回归传统的现象,胡适也不能例外。

第一位宣布与古体诗决裂的白话诗人胡适同时也是第一位提出现代诗歌创作理论的学者。胡适提倡“作诗如作文”,即“话怎么说,诗就怎么写”。然而在他的早期诗歌创作中仍然有割舍不掉的传统诗歌的形式:

寄给在北平的一个朋友

臧晖先生昨夜(作一个)梦,(梦见)苦雨庵中吃茶(的)老僧,(忽然)放下茶钟出门去,飘萧一杖天南行。

天南万里(岂不)太辛苦?只为智者识(得)重(与)轻。

(醒来)我自披衣开窗坐,谁人知我(此时)一点相思情!

《寄给在北平的一个朋友》可作为胡适早期诗歌创作的代表。从表面来说语言上努力向白话文靠近,内容通俗易懂但从深层次的选题和诗歌形式上看仍然可以看到古体诗对于胡适的影响。首先诗歌的题材并不新颖,写诗寄友、以诗酬友这类题材的诗歌在古体诗中屡见不鲜,比如,《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酬乐天初逢席上见赠》等等;其次从诗歌的形式来看,胡适这一时期的诗歌创作多以五言、七言律诗为蓝本,在此基础上通过添加词语来扩充诗歌的篇幅,这种创作理论与创作实践的背离反映出胡适内心深处对于传统文化的眷恋。胡适的《尝试集》刚一入世就被钱玄同批评“未能脱尽文言窠臼”。胡适也曾经自己反思道之前的尝试实在不过是一些洗刷过的旧诗。其缺点就在于“句法”:

“这些诗的大缺点就是仍旧用五言七言的句法。句子太整齐了,就不合语言的自然,不能不有截长补短的毛病,不能不时时牺牲白话的字和白话的文法,来牵就五七言的句法。”[4]

比起一面要割裂传统,一面又不自觉的被传统所影响的胡适,郭沫若则是对传统的彻底的断裂者。《天狗》、《笔立山头展望》、《立在地球边上放号》等诗歌脱尽古体诗的影子,从形式到内容再到思想无不体现着一个“新”字。他所选取的一意象多为现代社会的产物,“地球”、“宇宙”、“太平洋”皆是现代地理观;工厂的黑烟在他看来是“黑玫瑰”,他的笔下是对工业社会的赞美,对都市文明的憧憬。郭沫若是五四时期与传统文化割裂的最彻底的一位白话诗人,其诗歌创作具有很强的文学创作引领意识,具有很强的“先锋性”,然而郭沫若自己却坦然说对他诗歌创作影响最大的是屈原,而郭沫若也并非当时人们公认的成就最高的白话诗人。

真正站在传统与现代的历史交汇点上的诗派应当数“新月派”。不像胡适提出与传统割裂却在创作中回归传统,也不想郭沫若与传统的全面决裂,“新月派”在一开始便表明了应该部分地恢复传统的态度。闻一多提出诗歌创作应追求“三美”,即“建筑美”、“音乐美”、“绘画美”。其中“建筑美”和“音乐美”都体现着对古体诗的继承。“建筑美”主要是指从诗的整体外形上看,节与节之间要匀称,行与行之间要均齐,虽然不必呆板的限定每行的字数一律,但各行的相差不能太大,以求整齐之感。“音乐美”同样是闻一多对古体诗的回归。他对胡适的“自然音节”理论进行了批评,“胡适之先生自序再版《尝试集》,因为他的诗中词曲的音节进而为纯粹的‘自由诗的音节,很自鸣得意。其实这是很可笑的事。旧词曲的音节并不全是词曲自身的音节,音节之可能性寓于一种方言中,有一种方言,自有一种‘天赋的(inherent)音节。声与音的本体是文字里内含的质素;这个质素发之于诗歌的艺术,则为节奏、平仄、韵、双声、叠韵等表象。寻常的言语差不多没有表现这种潜伏的可能性底力量,厚载情感的语言才有这种力量。诗是被热烈的情感蒸发了的水气之凝结,所以能将这种潜伏的美十足的充分的表现出来。所谓‘自然音节最多不过是散文的音节。散文的音节当然没有诗的音节那样完美。……我们若根本地不承认带词曲气味的音节为美,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甘心作坏诗——没有音节的诗,或用别国的文字作诗。”[5]闻一多的诗歌理论的提出对于规范白话新诗,重塑诗歌严肃性具有重要的意义。

徐志摩为“新月派”的又一代表诗人,可以算的上五四时期第一位“真正的”白话诗人。徐志摩的诗歌具有《诗经》哀而不伤的特点。徐志摩和戴望舒的诗歌都带着古典美,两人都写爱情,而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不见愁苦,语言明亮,戴望舒则不然,放眼看去所到之处皆是愁怨。徐志摩的诗歌同时又富有浪漫主义色彩,“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令人久久难忘。他不刻意追求平仄押韵,对于语言文字具有高度的敏锐度,字里行间充斥着行云流水般的自然。例如,“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徐志摩的诗歌语言清新自然,不用再刻意地修饰、渲染便已境界全开。郭沫若的全然背离传统,表达的内容是自己内心的纯粹的情感的宣泄和迸发,而这种激烈的情感很难引起人们心中的共鸣,而徐志摩的出现才算真正满足了人们对于现代新诗的期待——用简单的白话文,塑造精致的古典韻味;用清新自然的语言,含蓄委婉的抒发淡淡的心绪。徐志摩的成功也可以来说明在五四新文化时期,即便年轻人们努力寻求着新的诗歌创作方式,传统诗歌的含蓄蕴藉、语言优美、声调和谐仍然对人们审美情趣和创作实践有着重要的影响。

中国的现代新诗究竟应该割裂传统文化还是继承传统文化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五四一代诗人在青少年时期接受的都是传统文化教育,对于传统文化的把握是他们赖以创作的土壤。至于胡适等人提出新诗创作应的割裂传统诗歌这一理论仍然具有重要的意义。矫枉必过正,在白话新诗起步的阶段,如果不能抛开传统诗歌“格律”是无法催生出新的诗体的。但盲目的将传统诗歌与现代新诗作为二元对立的两方,认为保留着部分音律的新诗是改革“残次品”,是不彻底的则有失妥当。

中国现代诗歌毫无疑问应当保留传统诗歌中的精华,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推陈出新,文学越是民族才越是世界的。如今,我们已经进入到新的和谐、稳定的文化背景之下,这种新的文化背景给我们提供了重新审视传统与现代、文言与白话、旧体诗与新体诗的关系的可能。正确地处理好这些关系,不仅可以对此前新诗的发展做出客观公允的评价,总结新诗发展的经验教训,而且会对未来新诗的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参考文献:

[1]俞平伯.社会上对于新诗的各种心理观[M].杨匡汉, 刘福春.中国现代诗论:上.广州:花城出版社,1985.

[2]梁启超.晚清两大家诗钞题辞[M].梁启超文选.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2.

[3]任洪渊《词语击落词语 第一次命名新月——给女儿T.T》.

[4]胡适.尝试集·自序[A].尝试集[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

[5]闻一多.冬夜评论[M].闻一多论新诗.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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