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一个新总师的心路历程
——长二F火箭总设计师央视励志开讲

2016年9月和10月，天宫二号和神舟十一号飞船分别发射升空，而将它们送上太空的就是长征二号F运载火箭。长征二号F运载火箭第四代总设计师张智做客《开讲啦》，向大家揭秘了天宫二号、神舟十一号载人飞船的发射细节。

我是长征二号F运载火箭的第四任总设计师，对于天宫实验室任务来讲，我是个新人。我是2014年8月才任的总师，新人是指我在一个新的岗位来从事这项工作。长征二号F运载火箭到目前为止已经飞行了13发，发发圆满成功。

这一次执行天宫实验室任务的长征二号F运载火箭一共有两发，一发是长征二号FT2火箭，它负责将天宫实验室送入轨道，这个火箭如果失利的话，后续的任务会戛然而止。第二发是长征二号FY11火箭，如果它出现问题，那么这跟其他火箭出现问题性质完全不一样。其他运载火箭出现问题可能损失的是火箭和有效载荷，只要有钱，可以重新造一个、再来一次。但是长征二号F火箭如果失利的话，我们失去的是人，是我们的英雄航天员，因此这两发火箭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给这次任务定义为“核心之战”。

由于紧张，把该看对的东西看错了

长征二号FT2火箭和FY11火箭一起出厂，2016年8月3日从北京出发，8月6日到达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载人航天的发射场，对于T2火箭来讲，我们在技术区准备了34天，一切顺利，一切按计划进行。第二天，进行点火与紧急关机线路检查。这项检查过程中，我们的故障检测处理系统有一台设备，加电之后，它的灯要亮一秒然后熄灭，这是正常状态。但是在测试过程中，发现这个灯一秒之后依然亮着，出问题了。换了一台备份设备，这个现象还是存在。一个产品出问题是有可能的，但是两个产品都不行，这里边肯定有问题。正好这个时候，有一个设计员从楼道里走过来，我说彭越你过来，我问问你为什么到这儿不行啊？有什么差别啊？彭越跟我讲，还真有一个差别，在技术区的时候，我们这个开关在中间，到了发射区，他们把它打到一边，那么我想问题可能就出在这儿，结果就是这个问题。

第三天，有一个检查项目叫全区的合练，测试完成后，需要把设备断电。控制系统有一台设备，断电时，灯依然亮着，换上备份产品之后一切正常，不影响后续的工作。那天晚上我大概没有睡好，脑子里一直在这么转。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感觉牙疼，照照镜子，腮帮子肿了。指挥员在数着五、四、三、二、一，点火！起飞！助推器分离，一二级分离，整流罩分离，器箭分离，一直到这个时候，我都觉得大厅里一片寂静，好像没人在呼吸，一直到指挥员报太阳能帆板展开，整个大厅里的掌声才响起。我一个人悄悄走了出去，来到二楼的储物间，在厕所对面。我跟我们的遥测主任设计师打了个电话，她叫林涓。因为刚才在发射的时候，我看到有几个数不太对，而且这几个数还挺重要，是我们后续载人飞行时用于地面故障诊断的数。我就问她，你看到没看到那有几个数不太对呀？在晚餐的时候，她告诉我，那几个数是对的，你看错了。完全是由于紧张，把该看对的东西看错了。

短短的一刹那，他真的感觉要牺牲了

在这之后，我自己想了很多的事情，我们曾经遇到过大风，火箭飞行时，高空风的最大值限制在70米每秒，但是那一次，最大风出现了81米！一直到射前，它的风速才降到了57米。我们挺过来了，我们成功了。遇到过极低温，天气温度达到了零下三十摄氏度，我们这个火箭设计的最低发射温度是零下二十摄氏度。我们也采取各种措施，拿大棉被给下面的缝隙都捂上，给塔架里边供热风。虽然我们的办法土了一些，但是我们任务依然成功。

我还清楚记得，2003年10月15日，我们发射了神舟五号飞船“Y5火箭”，将中国的第一名航天员杨利伟安全地送入了轨道。那一次，杨利伟在天上待了23个小时就返回了地面，当时我们还没有从发射场返回北京，我们就听说了杨利伟在飞行过程中，他经历了一个很不舒服的振动，后来杨利伟在他的一本叫《天地九重》的书中这样描述：当火箭飞行到三、四十公里高度的时候，火箭和飞船发生了急剧的抖动，产生了共振，那种十分痛苦的感觉，让我的五脏六腑都快碎了，我感觉我不行了，我要撑不住了，振动二十六秒之后，慢慢减轻，如同一次重生。但是当振动到剧烈的时候，就在那短短的一刹那，他真的感觉他自己要牺牲了。这就是他对那个很不舒服振动的描述，可能就是传说中的POGO振动（纵向耦合振动）。我们从发射场回来之后，一起看了当时的飞行数据，这个振动确实存在。由于当时实验条件不具备，这个火箭并没有进行纵向的振动实验，在长征二号F研制的时候也没有进行这样的实验，既然是缺课我们就把它补上。我想告诉大家，那次飞行过程中，它的二级出现了POGO振动，二级中间的那个发动机提前关机了。

五年，为了把“不舒服”变成“舒服”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成立了POGO振动研究小组。这个工作我们做了很长的时间。神舟六号飞行任务结束后，我们看了数据，发现振动依然存在，只是振动的量级比原来小了很多，那么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我们又继续工作。遥七飞行回来之后，从数据上看，再找不到POGO振动的踪影了。后来我问翟志刚，感觉怎么样？他说好！平稳！舒服！从2003年到2008年，用了5年的时间，就是为了把“不舒服”变成“舒服”。这5年我觉得是我个人成长非常重要的5年，一个是我知道了什么是系统工程，第二个我体会到了该做的工作必须做，欠了账一定要还的！

想到了这些，我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后边遥十一火箭发射时，我不紧张了！五、四、三、二、一！点火！起飞！逃逸塔分离，助推器分离，一二级分离，我开始鼓掌了。旁边有人说：“别着急啊，还没飞完呢！”我说：“你放心！肯定成！必须成！”我鼓掌一直鼓到船箭分离。这两发火箭发射成功之后，我也从新总师蜕变成有成功历史的总师了。中国载人航天的任务，这只是一个中间的一个阶段，后续我们还要建立中国人的空间站，长征二号F运载火箭还会为中国的空间站工程做出它自己的贡献，我希望这个火箭会越飞越好，越来越可靠，越安全，越精准！

李雪源据央视综合频道《开讲啦》节目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