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汐

1 群里有人问：“要怎样才算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

这样的问题，丢在女人堆里，最容易一石激起千层浪。毕竟对于爱情这回事，人人心里都有一本经。

我想了想，回了一条：“把对方的照片放在钱包里。”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一条放在爱情里并不足以惊天动地，然而于我而言，能够把你的照片放在钱包的人，一定是个珍爱你的人。

小时候，我看到邻家姐姐用硬纸盒和挂历制作钱包，长方形，两侧有折页，里面装着仕女香卡、零钱，还有男生的照片，一打开暗扣，芳香扑鼻。

钱包里的男孩子，留着中分的发式，有几分郭富城的帅气，是姐姐的校友，住在我们隔壁的镇子上，与她相互喜欢，经常通信。

不过他们还是分开了，原因无从知晓。只记得当时姐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放声大哭，然后把信件全部烧毁，包括那个钱包。

一段时间后，那个男生去了北方上大学，邻家姐姐也随之南下，并很快结婚。而她带回来的新郎，分明有着与故人相似的眉眼。

后来，我的照片也被人放进钱包。20岁，清水芙蓉的年纪，在照片里浅浅地笑着，眼神也如春天的湖水，可以映照出天时地利人和的幸福。曾经的我们，都是那样毫无保留地爱着对方。

2 H小姐曾跟我说起她年轻时的一段偶遇。那年她大学毕业，独自一人去湘西旅游，不小心在山道上扭了脚，幸得一位路过的男士照顾，将她背在身上，走了一段很长的山路。

她说：“那样的年纪，爱上一个人，一段山路就够了。”

更何况，他又陪她去药店，还在路上给她买好看的布娃娃。他告诉她，他在北方经商，这一次，是只身来湘西度假，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三天。那三天，他每天都去酒店接她，送她，然后一起到景区闲逛。长河流动，寂静星空，他们背靠着背坐在山坡上聊天，她惊叹于他的博学，也沉醉于他的魅力。那一刻，她甚至打算，要到他的城市去工作，她还想象着，他们之间的种种可能……

然而，让一切戛然而止的，是她无意间看到他钱包的那个刹那，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照片里的人，正是他优雅的妻。

一个男人可以把十个女人放在心里无声无息，却只能把一个女人放在钱包里昭告天下。

所以那份感情，她选择还没有开始就结束。

3 某天，我在菜市场买黄鳝。那时正值下班高峰期，水产店的生意很不错，过秤，宰杀，打包，只片刻，店门口就排起了好几个人的队伍。

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微微地发了福，面相上便有了乐天知命的意味。印象里，他好像是附近银行里的职工，喜欢嚼槟榔，嘴巴永远在动，和店家说话时，空气中也流动着槟榔渣子的气息。

付款时，我看到他的钱包里夹着一张女人的照片，是那种打印出来的大头照。照片里的人，妆容有些过时，但笑容真实如新。

“我老婆，好看吧？”见我在端详照片，他干脆把摊开的钱包递过来，很大方地问我。我点头，掩饰了自己的不好意思，“好看啊！”“就是啊！”他毫不客气地附和道。末了，他又告诉我，“爆黄鳝的时候，锅底加一点腊肉最好啦，七分肥，三分瘦，提鲜还去腥……对了，再放点水芹，我老婆最爱吃了。”他顺手接过一袋处理好的鳝鱼，整张脸显现出流光溢彩的甜蜜。

不知为何，那一刻，在蝇虫飞舞、污水横流的菜市场里，他脸上璀璨的甜蜜竟没有让我觉得有任何的不合时宜。相反，落在眼里，倒是自然又贴切，瞬间就触动了我心底的那一根弦——以至于后来一吃黄鳝，就会想起他的话，以及他打开钱包时满脸的爱意与温柔。

4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和世间的很多女人一样，年少时，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幻想：有一个人，会爱我懂我，把我的照片放在钱包里，贴身保管。

成年后经历了世事，被爱情所伤为爱情所苦后，又一度认为，这样的句子，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画的饼。

然而不是。不得不承认，这世间依然有美好的爱情，真真切切地存在着，鲜活着，在风花雪月的浪漫里，在柴米油盐的朴实里，也在根深蒂固的記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