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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纪》中雅各形象的拉康式解读

2017-04-13蒋京恩

宿州教育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犹太民族创世纪雅各

蒋京恩

(河南大学文艺学中心 河南·开封 475001)

《创世纪》中雅各形象的拉康式解读

蒋京恩

(河南大学文艺学中心 河南·开封 475001)

雅各故事源于《圣经·创世纪》,雅各这个人物形象随着其人生经历在不断发生变化,“欲望”二字贯穿了雅各生命的始终。从拉康的心理学—精神分析中的“欲望”理论着眼,以作为文学形象的雅各与作为犹太民族的雅各为线索,分析掩藏在其中的雅各形象背后的意义,为进一步理解圣经文本与犹太民族的精神世界提供一条新的路径。

雅各;拉康;欲望;犹太民族

雅各(Jacob)是希伯来人的第三代族长,也是以色列的始祖,他的事迹在《圣经·创世纪》的第25章到第35章有原始集中记载。雅各名字的本义是“脚跟”,后来阐发出“抓住脚跟者”(the heelgrabber)、“超越他人者”(the one who tries to get past his fellow)、“阴谋家”(the schemer)、“替换者”(the supplanter)[1]等各种涵义。从雅各名字的延伸涵义可以看出他的形象是颇受争议的,雅各的人生历程是波澜起伏的,由此雅各的形象的层次性和丰富性也是不言而喻的,给了人足够的阐释空间。无论是安吉尔在《律法书中“脚跟的”:对蛇和雅各摔跤的一种心理学—精神分析解读》中所表述的:雅各与天使摔跤是与以扫以及自身搏斗的精神化的表达,是雅各用脚跟去打败自己心中存在的把自己引向罪恶的蛇,但无法完全征服自己内心的罪恶,所以雅各也不能成为真正的以色列的形象[2];还是吉勒在《雅各:对个性形成的研究》中运用荣格的“个性形成”理论探讨雅各的人生轨迹[3],都在心理学——精神分析理论的视阈下对雅各的形象进行了别样的解读,带给了人们耳目一新的审美阅读体验。雅克·拉康是法国精神分析学派的代表人物,他认为“人的欲望就是他人的欲望”[4],本文基于此理论对《创世纪》中的雅各形象的内涵与外延做进一步分析,尝试揭开作为文学形象的雅各与作为犹太民族的雅各所呈现出来的不同面貌。

一、作为文学形象的雅各

(一)利百加的雅各

圣经所书写的年代是一个父权制的年代,女性一般是没有话语权的,圣经是“一部男性作者的书”[5]。在圣经文本中,女性的故事是作为男性故事的陪衬而存在的,“圣经的妻子是完成最终叙事结果的工具,最终还是以丈夫——英雄的结尾收场”[6],女性作为妻子的形象在《圣经》文本中是最为普遍的。雅各在未曾降世之时,耶和华就对利百加如是说:“两国在你腹内,两族要从你身上出来,这族必强于那族,将来大的要服侍小的”(创世纪25:23)[7]。在文本中,利百加的丈夫以撒已届花甲之年,不复年富力强,在孩子长大成人之后,长子服从幼子的预言更会打破宗族秩序的稳定,利百加内心地挣扎可想而知。拉康认为,欲望(desire)本就是“在要求和需要分离的边缘中欲望开始成形,这个边缘地带是要求以需要会带来的那种没有普遍满足(称之为‘焦虑’)缺陷的形式开辟的”。[4]生儿育女、顺从丈夫是女性最基本的生存需要(need),听从神谕是生存要求(demand),而现实的残酷让利百加处于需要与需求撕裂的边缘,尽全力扶植幼子雅各掌权、改善自己的生存处境就成为利百加内心最迫切的欲望。利百加从这时起偏离了圣经中常规女性形象的轨迹,作为有权力欲望的母亲的形象远比作为妻子的形象更加鲜明与突出。

雅各出生时是没有主体地位的,但是因为神的预言以及出生时的状态,雅各得到了自己的名字,从而有了立足的基础,这个基础是耶和华与雅各的父母以撒、利百加共同建构的。在拉康看来,自镜像阶段开始,母子之间就逐步开始异化、分裂与整合。雅各自咿呀学语之日起,母亲就是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映像与参照,在雅各“自我”的主观性领域之中,母亲的影响是巨大的,因为作为个体的文化特征的形成都是个体所在的文化环境决定的,而母亲在作为幼儿的雅各的文化环境中无疑是起着决定作用的。婴儿面对镜像,母亲总是在婴儿的面前以第一个他者进入,父亲作为第二个他者通过母亲的中介而进入第三者的位置。之后,通过学习,学会用他者的语言说话,象征能指语言进驻身体。虽然圣经文本中并无具体阐释,但是不难推测,在两个儿子出生后,因为自己的决定也就是欲望所向,利百加偏爱雅各,而雅各也应该很早就明晰母亲对自己的期许,加强了使兄长臣服的认知。雅各在母亲的带领下,通过对于语言的学习以及对世界的认知,逐渐意识到了自我与兄长、父亲以及部族的关系与差异,更加清楚了自身的努力方向。以拉康的观点看来,“最显著的事实是,人的欲望是在他人的欲望里得到其意义。这不是因为他人控制着他想要的东西,而是因为他的首要目的是让他人承认他”。[4]雅各要证明自身意义,首先得到了第一个他者即母亲利百加的绝对认可,所以他通过煮豆燃箕,从自己兄长以扫手中骗取了长子的名分。雅各为了寻求进一步的自我认同,必须得到第二个他者父亲的认可,骗取父亲以撒的祝福就势在必行了。

不得不说,雅各对于欺骗自己的父亲一开始是极度忐忑的:“雅各对他的母亲利百加说:‘我哥哥以扫浑身是有毛的,我身上是光滑的,倘若我的父亲摸着我,必以我为欺哄人的,我就招咒诅,不得祝福。’”(创世纪27:11、12)这个时候的雅各对欺骗父亲犹疑不决的时候,他的母亲利百加非但没有对雅各的行为加以阻止,反而“火上浇油”,坚定儿子雅各骗得自己父亲祝福的信心:“我儿,你招的诅咒归到我身上;你只管听我的话,去把羔羊给我拿来。他便去拿来,交给他母亲,他母亲就照他父亲所爱的做成美味。利百加又把家里所存的以扫上好的衣服给她的小儿子雅各穿上,又用山羊羔皮包在雅各的手上和颈项的光滑处,就把所做的美味和饼交在她的儿子雅各的手里。”(创世纪27:13-17)尽管自我是个体的主体(Sujet),向来以自我为中心,但是它离不开想象关系的另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即他者(Autre)。只有与他人交往,相互依存,自我意识才能够得以进一步的存在与发展。拉康认为“自我”与人对于自我的想象和他者的认同有关,“自我”并非与生俱来,“自我”是人对于自身的想象关系,是与他者的混合物。即便“自我”在根本上与“他者”难舍难分,但是想象的统一性使得“自我”是辨认不出自身实际上是一个他者,所以,在事情的形式本身,自我不是以他者的面目,而是以自己的面目出现的。雅各骗取父亲祝福的客观条件是母亲利百加亲手准备的,母亲利百加甚至宁愿把骗取祝福的事件败露后的诅咒加到自己身上,事件本身在这个程度上也可以说是雅各的母亲利百加内心所愿,母亲作为第一个他者的地位是稳固的,在利百加的坚定和推波助澜下,雅各鼓足勇气,通过母亲而向第二个他者—父亲进发,终于开始实施这一计划。就雅各自身来讲,并不知道自己是依赖于“他者”即母亲的,认为这个就是自己发自肺腑的愿望,不自觉地将母亲利百加的欲望融合进了自我 “主体”这一面相之中。

拉康将自我与他者的关系形象地比喻为一个洋葱头。他说:“自我是一个像洋葱头一样被做成的对象,剥开它,你就会发现构成它的连续认同”[8]。在家庭作为第一生存环境之时,儿童总是按照他者(母亲)的话语和形象理想化地规约自己,总是欲望着母亲的欲望,欲望成为母亲欲望的对象。对雅各这一时期的行动做一番抽丝剥茧地分析后发现:雅各在欺骗兄长和父亲求得长子名分与祝福、求得父亲认同的欲望之下,掩盖的是母亲利百加的欲望,母亲的欲望与自我的欲望逐渐融合整一,雅各经过一系列的与他者,即他的母亲的异化与认同,以及不择手段获取了他的父亲的认可,经过希伯来文化的洗礼,已经进入到了希伯来文化的象征秩序及语言能指之网,在形成理想自我(希伯来领导者的形象)与自我理想(壮大希伯来民族的价值目标)的路途上迈出了第一步,在这样的欲望之下得到了自身生存的最初意义。

(二)拉结的雅各

拉康认为,心理驱动力的重要表征之一就是欲望,“主体所欲望的东西正是主体所缺乏和本来不存在的东西,而欲望之不可能得到满足也正是欲望所以产生的原因”[9]。青年时代的雅各获得了父母的认可,这一最初的欲望得到了满足,精神上正走向成熟,却因担心兄长在父亲过世后会对自己痛下杀手,逃离了自己的部族,去往外祖父家巴旦亚兰。途中遇到了自己母舅的女儿拉结,一见钟情,却一直被母舅阻挠不能如愿。雅各此时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已经得到了满足;加上性欲力比多本就是欲望的主要能量来源,所以在见到表妹拉结时,雅各内心对她的欲望喷薄而出,不可抑制。雅各为了拉结服侍了自己的舅舅七年,并且 “他因为深爱拉结,就看这七年如同七天”。(创世纪29:20)

拉结的存在有效地填补了雅各当时内心的缺陷,有效缓解了雅各的焦虑,在心理上部分满足了雅各的欲望。所以雅各为了拉结,心甘情愿被他的舅舅也就是拉结的父亲所奴役,七年的奴役时间过去,却发现枕边人是拉结的姐姐利亚。这期间因为一直不能完全拥有拉结,雅各的欲望迟迟不能得到完全满足。此时的雅各为了得到自己的心上人,雅各履行了又一个七年之约,等待着自己内心的残缺被补全。但是,在拉结真正成为雅各的妻子之后,却因为神的旨意,一直无法与雅各繁衍后代,为此拉结对雅各有所抱怨,可此时雅各的态度是耐人寻味的:“雅各向拉结生气,说:‘叫你不生育的是神,我岂能代替他作主呢?’”(创世纪30:2)雅各在心爱的妻子伤心欲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把原因归结于神,对此无可厚非,但随后并未对妻子施以安慰,让人不禁心生思考。在圣经文本的语境中,神的旨意自然是至高无上的,但是依然可以付诸实践行动去求得神的谅解,得到神的谅解与祝福之后,愿望自然就可以达成。前文已经有过表述,当时的女性若要实现自身价值必须尽可能地生儿育女,如果真心喜爱自己的妻子,理应想办法改变现状。此时的雅各却没有任何行动上的主动努力,反而是拉结提出一个折衷的解决办法,让雅各纳自己的侍女辟拉为妾,得到了自己名义上的孩子。这与想要与拉结成婚时自愿在为拉班服务七年之后又七年的雅各的积极姿态可谓天壤之别。欲望原本就是“需求得到满足后,依然匮乏的东西”[4],所以人不断欲望着新的欲望,已有的欲望客体永远不会是现时的欲望客体,欲望客体永远在可望不可即的地方。此时的拉结已经不再是雅各求之不得的拉结,而是日日相伴的拉结,这种欲望不再匮乏,欲望着拉结的雅各已经逐渐远去。

雅各的形象在从巴旦亚兰返回故乡的路上终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再需要以撒的长子名分,也不再是母亲意志与欲望的隐性施行者,更不再是欲望着自己心爱女子的青年男子,通过与天使摔跤,雅各得到了天使的认证:获得了上天所赐予的以色列之名,他的名字代表了民族的名字,雅各的身份此时在圣经的文本中已经发生了悄然的转换,一直依凭着自我欲望前行,作为欲望主体的雅各成为了犹太民族欲望的客体。

二、由个人走向犹太民族的雅各

雅各性格走向完满同时也是其成为以色列初祖的重要标志就是:雅各被神赐名为以色列。这个事件以两种方式在《创世纪》中得以强调。第一次是雅各在与神摔跤之后,“那人说:“你名叫什么?”他说:“我名叫雅各。”那人说:“你的名不要再叫雅各,要叫以色列,因为你与神与人较力,都得了胜。””由此可见,雅各之所以改名为以色列,是由于在对人对神的较力中取得了胜利,是对他个人的肯定与祝福;第二次“以色列”之名的被强调,重新回到伯特利之时,“雅各从巴旦亚兰回来,神又向他显现,赐福与他,且对他说:‘你的名原是雅各,从今以后不要再叫雅各,要叫以色列’。这样,他就改名叫做以色列。”再次强调雅各名字的被改正,此时的雅各性格已经发生了转变,更多的内涵是以他为代表的族群接受神所赐予的祝福与应许,这个时候的雅各完成了从个体向群体性族名的转变。雅各性格转变的过程就是自身肩负犹太民族繁荣的使命的身份认同的过程,而雅各身份认同的过程也隐喻着族群对雅各认同的过程。

“人们认同某一族群,不仅是要建立一个外在身份,更是要培养一种内在意识,是对某种精神理念、生活方式的体认与追求,最后表现为对一个伦理共同体的归属感。”[10]在雅各故事的书写中,不仅仅是对雅各成为以色列初祖的客观叙述,更多地会将不同时代的文化心理与社会传统加诸到雅各的故事中,以叙事者自身的角度去重新诠释甚至于想象深藏于历史中的人物,去建构自己民族的意义世界。雅各的个人形象已被弱化,更多地是作为以色列这个族群的集体人格的投射。按照拉康的观点,主体欲望的产生,总是依据别人的欲望。也就是说,我的欲望“与他人的欲望结合为一”。[4]欲望是在“他者”的领域中建构的,这个“他者”最终指向语言符号。说到底,欲望总是以语言为中介的欲望,雅各的欲望实际上就是整个以色列民族借助于圣经文本的语言所表露出来的欲望。也就是,“他对他人的欲望的对象发出欲望来”,[4]欲望往往是在要求之外产生的,欲望的最真实的出发点即在于此。从这个层面上看,雅各的欲望表达成为了犹太民族欲望表达的出口,以雅各为代表的圣经中的历史人物故事蕴含着的是一部真实却又沉重的民族历史。极度自律的民族伦理、渴求其他民族的认可、多舛的民族命运、民族自身的和谐与强大、成为真正的神所选中的最优秀的民族深藏于犹太民族的精神历程中,犹太民族的欲望在这个角度上与雅各的欲望结合为一。

(一)作为犹太民族社会历史心理欲望投射的雅各

以撒在雅各逃离前对雅各说道:“你不要娶迦南的女子为妻。你起身往巴旦亚兰去,到你外祖彼士利家里,在你母舅拉班的女儿中娶一女为妻”。(创世纪28:1、2)通过以撒对雅各终身伴侣的想法可以看到,犹太民族对于迦南的女子是心存异议的,因为迦南本地有生殖崇拜的浓厚氛围,但犹太文化是反生殖崇拜的,“由于受到迦南一带淫靡风气的影响,某些犹太地区花柳病相当普遍”。[11]这也就折射了一个事实:生活在迦南的犹太人,认为自己是与迦南人不同的,在身体欲望上的诉求是不一致的,无法形成统一的文化认同,所以雅各的择偶标准成为当时的犹太民族婚恋观的展现的同时也表现了其身份定位。雅各在此意义上依旧是犹太民族欲望伦理的践行者,犹太民族的婚姻两性传统与雅各的人生选择是相符的。

拉康说欲望出自匮乏,最终把欲望指向了人类生存意义的缺失。雅各所面临的事实是:虽然已经得到了长子的名分,但是因为兄长实力强大的客观事实不得不离开迦南,在自己的实力壮大后才回到暌违已久的迦南。当雅各的故事以圣经文本中的语言出现时,其内心的欲望与现实情况实际上已经产生了某种断裂,而正是在这个断裂的缝隙中,凸显出整个犹太民族的那种难以言表却又溢于言表的欲望。被赐名为以色列,就代表了雅各是被神拣选的,但是人生的境遇却又那么身不由己,所以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雅各发出“我平生的年日又少又苦,不及我列祖在世寄居的平日”(创世纪47:9)的感叹,这是对自己数度背井离乡的心酸与无奈,也就隐喻了虽然得到神的应许,但是犹太民族却一直不能拥有完全的迦南之地的实际控制权的历史事实,也是想要在神的应许的名义下期望壮大繁荣的民族深层精神欲望的深刻反映。

(二)作为犹太民族审美心理投射的雅各

雅各与神的对话、交流更是贯穿于雅各人生的各个阶段,超自然性的描写俯拾即是,神秘化的叙事风格可见一斑。雅各的故事正是“以一个周密网络包围了人的一生,在那些生养他的人来到世上之前,象征符号已然结成一体。它们给他带来星座的禀赋、仙女的礼物、命运的蓝图。它们制定法则让他遵循,直至他尚未抵达的将来。在他死后,依照象征体系,他的终结将在最后审判中获得意义”[4]。圣经在记载雅各的故事的同时,也在解释雅各的故事,它讲述的是犹太民族的过去,实质上却在表达着对于犹太民族未来的期许与信念。即便雅各的青年时代的充满争议,但他作为以色列的初代族长,是以色列民族史上无可或缺的一笔。圣经文本中雅各所经历的神迹与神赐,消解了日常生活中的理性与确定,他以神所庇佑下的信徒的姿态,以超自然的形态存在于犹太民族的神圣文本中,成为这个民族神秘化的审美心理投射。雅各自我意识的满足和确定就是犹太民族的笃定之处,展现了犹太民族是上帝所选中的民族的心理优越感,成为这个民族立身的必须思想保证。以色列初祖的人生轨迹清晰明了、波涛汹涌,更是跌宕起伏的民族史的预兆。雅各的形象是犹太民族欲望的能指,带着这个民族心目中被神所选中之人的光辉,力图以民族始祖充满神秘意味的形象展现犹太民族的超然存在,消解现实世界中残酷生存处境的缺憾。在此意义上,雅各的欲望就是以他为代表的犹太民族欲望。

三、结语

以拉康的观点进行考察,雅各夺取长子权的行为是为了满足在家庭作为第一生存环境之时获得最初他者-母亲认可的欲望,彼时的雅各逐渐取得了自身的主体地位;在青年时代的雅各,遇到给予自身极大心理驱动力的拉结,满足了隐秘的匮乏,在不断欲望着新的欲望的历程下走向了完满的自我,作为文学形象的雅各在此时就已经呈现出有血有肉的、相对立体的面貌。因为“《圣经》及其全部注疏构成了一个独特的文学著作,一个铭刻着犹太人精神和实践的纪念碑,在数世纪的流放生活中,犹太民族的所有精神建树都是以它为基础的”[12],所以《圣经》一直是犹太民族审美超越性的重要文化载体,如果说“人的本质欲望就是超越有限而达于无限,超越瞬间而达于永恒,超越必朽而达于不朽,那么这种欲望在犹太人那里得到了最为集中的体现”[13]。在这个层面上,雅各的形象与人生历程成为犹太民族的一个集中投射,经历了同样的流浪、欺骗、被骗、自我身份认知的彷徨与焦虑,犹太民族的欲望与雅各的欲望结合为一,犹太民族的面貌在雅各的身上也得以生动展现。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有关“欲望”的理论是理解雅各形象的一种手段,但其运用有一定局限性,它只是做了一个横截面式地剖析,并不能对文本中的人物进行全面地阐释。文本的意义与人物形象本身是无法完全说尽道明的,对于文本以及人物形象任何形式的探索,都是为了触碰那个无论是年代还是社会心理结构都与当下有着极大距离的彼时的犹太民族,为探究人类文明的奥秘提供无限可能性。从这种意义上讲,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丰富了我们对于雅各作为犹太先祖的这一人物形象的理解的同时,为解读圣经文本与犹太民族提供了一种新的方式。运用拉康的心理学理论去释读圣经中其他的人物形象,更加有助于建构整个犹太民族的思想史,从而为我们加深对这个民族的理解,学习这个民族得以传承数千年依旧顽强坚韧的精神理念。

[1]梁工等.律法书·叙事著作解读[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1:84.

[2]?ANGEL, HAYYIM,“"Heeling"In The Torah:A Psychological-Spiritual Reading Of The Snake And Jacob's Wrestling Match.”,Jewish Bible Quarterly,Vol.42 Issue 3(2014),pp.178-184.

[3]D.A.Kille,“Jacob: A Study in Individuation”, in H.Ellens et al.eds.,Psychology and The Bible:A New Way to Read the Scriptures.Vol.2,pp.65-82.

[4]拉康.(褚孝泉译)拉康选集[M].上海:三联书店,2001:625.

[5]Mieke Bal,Anti-covenant:Counter-reading woman’s lives in the hebrew Bible,Sheffield:The Almond Press,,1989,P105.

[6]Esther Fuchs,Sexual Politics in the Bibical Narrative:Reading the Hebrew Bible as a wowan,Sheffield:Sheffield Academic Press,2000,P142.

[7]圣经(和合本)[M].香港:国际圣经协会,2003年,文中所引圣经皆出自此本,后只表篇名。

[8]黄作.不思之说[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7.

[9]黄汉平.拉康与后现代文化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81.

[10]游斌.圣书与圣民:古代以色列的历史记忆与族群构建[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1.

[11]梁工主.圣经时代的犹太社会与民俗[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78.

[12]阿巴·埃班.(闫瑞松译)犹太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220.

[13]梁工.凤凰的再生[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62.

I06

A

1009-8534(2017)06-0027-04

蒋京恩,河南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2015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理论与文艺美学。

徐向阳

审 稿 人:于吉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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