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霞琳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一、引言

《武林外传》是一部由尚敬指导的中国大陆章回体古装情景喜剧，这部剧之所以能够风靡当时的电视银屏，不仅是因为导演、演员等各方面的努力，更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它颠覆了经典武侠剧的传统套路。剧中的台词幽默诙谐、个性十足的人物角色以及现代风格的表演形式赢得了文学、大众传播学、语源学等其他学科领域者的广泛关注。本文将着重分析《武林外传》间接拒绝言语行为理论的运用，研究在拒绝对方时，说话人所采用的方式。

二、理论基础

赛尔把言语行为中的间接言语行为分为规约性和非规约性两种。前者的言外之力是对字面用意作一般性推导而得出的，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固定在语言形式中,并为人们普遍接受,而后者必须依靠说话双方共知的言语信息、所处的语境以及会话原则来推理获得。非规约性间接言语行为是日常交际中极为普遍的语言现象,所以如何对此类言语行为进行正确的语用推理也显得尤为重要。本文只从非规约性间接言语行为的角度来分析《武林外传》的台词魅力。

“间接拒绝”言语行为，是指听话人针对说话人提出的建议、请求、邀请和安排等，通过实施另一种言语行为，而做出的间接的、“不合作”应答的言语行为。[1]它实际上是说话人通过实施次要言语行为来间接地实施某一种首要言语行为。人们在日常口头交流中并不倾向于直接拒绝别人，为了保持和听话人和谐的人际关系都是采用间接的、隐形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拒绝目的。

三、间接拒绝言语行为的分类

本文采用的分类方式是采用赛尔的分类方法，虽然其分类方式有较多争议，但也不失为一种比较合理，科学的分类方式，故此一直被很多语用学者沿用至今。

赛尔重新修正了奥斯丁对言语行为的分类，并归为以下五类：1.断言行为—阐述或者描述说话人所认为是真实的言语行为。2.指令行为—说话人试图让听话人去做某件事的言语行为。3.表态行为—表达或传达说话人当时的态度和情感的言语行为。4.承诺行为—说话人许诺或者保证自己将来会做某件事的言语行为。5.宣告行为—通过陈述而引起一些变化的言语行为。[2]这五种言语行为笔者都会在下面的部分进行分析。

（一）间接拒绝的断言行为

断言行为又叫表述行为，这类言语行为的目的在于表明说话人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是真实的，并且也试图让听话人相信他的言语是真实的。说话人在拒绝对方的时候可能会解释原因或者找一些借口。

（1）郭芙蓉：（媚）李大哥！

李大嘴：（酥）哎！

郭芙蓉：（冷）给我蒸碗鸡蛋羹去，不许放葱花啊，出锅前记得淋点小磨麻油，必须得是明德轩的。

李大嘴：明德轩在京城呐，这个点儿，我上哪儿给你找去？（第一回）

这个例子中郭芙蓉要求李大嘴给她做宵夜，并提出了一系列要求。而李大嘴则通过陈述“明德轩”的小磨麻油只有在京城才能买到，并用一个问题“上哪去找”来间接拒绝了郭芙蓉的请求。

（2）佟湘玉:哎，从哪儿弄的糖葫芦?

莫小贝:他给我买的。

佟湘玉:哎呀，你们不要再惯着她了。

陆一鸣:掌门没有别的要求，就这么点小嗜好，总应该满足吧。（十六回）

这个例子中陆一鸣拒绝了佟湘玉的要求，并通过陈述“必须满足掌门小小心愿”来达到间接拒绝的目的。陆一鸣之所以陈述这个证据是想让佟湘玉能够理解他，并且原谅他的拒绝行为。

（二）间接拒绝的指令言语行为

指令行为的言语目的就是说话人想让听话人按照自己的指示去做事的言语行为。其中包括建议、请求、邀请、警告、或者威胁等行为类型。

（3）赛貂禅:你眼睛还疼吗?

吕秀才:睁不开。

赛貂禅:我帮你揉揉。

吕秀才:别别别，男女授受不亲呐。

赛貂禅:你就把我当作男的不就妥了。来吧，来吧。（十一回）

例（3）中，吕秀才认为男女有别不想跟赛貂蝉有肢体接触，而赛貂蝉就提议让吕秀才把自己当做男的，从而间接拒绝了秀才想让他两离远一点的要求。

（4）莫小贝：我这儿还剩半碗米饭。

郭芙蓉：你留着喂鸡去吧。（第一回）

例（4）中，莫小贝想把自己剩下的半碗饭留给还没进食的郭芙蓉，而郭芙蓉则是通过“留着喂鸡去吧”这个建议来拒绝莫小贝的提议。

（三）间接拒绝的表态言语行为

表态行为是指表达、传递说话人情绪和态度的言语行为，例如开心，遗憾，感激等。如：

（5）佟湘玉:你不要再洗了！

郭笑蓉:我要干活，我要劳动!谁也别想剥夺我劳动的权利!如果勤劳也是一种错误的话，那我情愿成为一个罪人!（第六回）

例（5）中，大家为了下郭芙蓉的安全想让她回家，可是郭芙蓉不同意，并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要干活”，谁也不能阻止她劳动。通过表达态度来间接拒绝佟湘玉的请求。

（6）佟湘玉:你不回去是吧?去把你师父找来。

燕小六:找我师父干嘛?

佟湘玉:让他看看呀，你把额们一个一个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燕小六:佟掌柜，我对不起你，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千万小能有什么岔子。你就让我在这儿吧，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十四回）

例（6）中，燕小六间接拒绝了佟湘玉的要求，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请求她的宽恕。接着又说解释这是他第一个任务，使得请求变得更加有说服力。

（四）间接拒绝的承诺言语行为

承诺行为是指说话人保证自己将会做某件事的言语行为，承诺行为不同于指令行为，因为实施这个行为的是说话人自己，而听话人则是受益方。说话拒绝他人的提议或请求时则是通过使用承诺行为来做出一个许诺。如：

（7）大嘴娘:小郭那六个月都输给我了，你还拿什么玩?

李大嘴:就是，走走走……

白展堂:走什么走?还有我那六个月昵!你要是把我赢了，在这六个月里，我给李大嘴端茶送水、捏腰捶腿。怎么样?（第四回）

例（7）里，李大嘴和他娘赢走了白展堂的东西，就想走。可是白展堂不同意，只有向他们承诺如果自己输了，就给他们端茶送水。

（8）郭芙蓉:不好意思，我是习武之人，条件反射，再来，再来。

自眉:哎哎哎，不来了不来了。

郭芙蓉:我保证不拧你胳膊了还不行吗?（二十四回）

例（8）中，郭芙蓉因为条件反射弄伤了白眉的胳膊，想再让白眉算一次，遭到拒绝。便急忙向白眉承诺自己不会再伤到他，间接拒绝了白眉不想替她算命的要求。

（五）间接拒绝的宣告言语行为

宣告言语行为是指说话人说出来的话语可以让世界发生改变。一般来说，能够使用宣告言语行为的人的地位、权威相对于听话人来说都是比较高的。说话人有权实施能够让当时的情况立即发生变化的行为。

（9）祝无双:因为啊，你忘记一样——这是我独制的芦荟香草汁。

郭芙蓉:你，你作弊，我抗议啊，我抗议!

佟湘玉:我宣布本场比赛获胜者——祝无双!（三十七回）

例（9）中，佟湘玉是裁判，加上她是掌柜的，有较高的威望和权利。佟湘玉直接宣布比赛成绩，间接拒绝了郭芙蓉的抗议请求。

四、间接拒绝的语用策略

在我们日常的生活和工作中，当需要拒绝对方的时候，总会根据具体的情况选择相应的拒绝策略，大多都是采用间接拒绝的表达方式，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样既礼貌，又可以顾及到对话方的面子。很多学者对拒绝策略进行过研究和分类，beehe（1990）将拒绝策略分为11种，分别是：道歉、理由、愿望、替代、原则、劝阻、设置条件、承诺、回避、表面接受，实则拒绝和哲理。[3]《武林外传》中所使用的间接拒绝策略这两部小说中使用的策将在以下部分中提供相关示例和解释。

（一）道歉策略

道歉策略一般是说话人通过表达歉意、遗憾来达到拒绝对方的目的。典型的句型就是“对不起”或者“不好意思”，通常后面还会陈述理由，以此来缓和不配合对方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最常见的就是道歉策略+理由策略。例如：

（10）白展堂:好好好则个则个，有没有空房?给我们找一间，赶紧的。

吕秀才:不用找，本店全是空房。

佟湘玉:先不要管房间，给我先弄点儿吃的。

吕秀才:对不起，本店没这项业务。（第一回）

例子中尚儒客栈里，说话人对听话人发出一个要求“给他们做点吃的”。而听话人不会做吃的，店里也没有厨子，便用“对不起”来表达自己的歉意，随后给出理由进一步说明，同时也间接拒绝了说话人的请求。

（二）理由策略

理由策略是指说话人不能参与到对方所指令的行为活动中，便给出一个理由或者原因来解释和说明。表明自己不是故意不遵守规则，而是不得已做的。采用这个策略的话，可以防止任何一方的面子受到损害。例如：

（11）佟湘玉：鱼香肉丝里哪有鱼啊？我这就给你钓去……催去！

客人甲：赶紧的，再不上就别上了！

佟湘玉：上上上，这就上，你等一下啊，展堂！

白展堂：我这儿没空，正忙着为大小姐研究地形呐！你看啊，从这里到书院，一共要经过两座小桥，三条巷子，五个坟包，七间茅厕……（第三回）

例子中，当听话人听到说话人叫他去催菜的时候，听话人给出一个理由“他正在研究地形”，来解释他没有时间去做，间接地拒绝了佟湘玉让他去催菜的要求，缓解了拒绝对话方时的尴尬局面，使拒绝更加合情合理。

（三）愿望策略

愿望策略是指说话人陈述自己也希望能够按照对方提出的建议来实施，但因为很多事说话人无法控制，或者是没有能力去做，所以说话人只能拒绝对方的要求。

（12）佟湘玉:感觉好，就留下，不要走了。

祝无双:我也不想走啊，可是我这次回来，是找一个人，所以，明天早上我就要走。（五十一回）

例中，说话人向对话方表达了自己也想留下来的想法，奈何因为自己有其他的事要去做，只能委婉地拒绝了佟湘玉让她留下来的请求。

（四）替代策略

替代策略是指说话人为了间接拒绝听话人的提议或请求，避免正面冲突，而提出两种或者多种选择的策略。通过提出建议，表明了虽然对话双方没有达成目的，但说话人却表示出了自己的诚意。说话人所提出的建议也可以满足听话人某种程度的需要，在使用这个策略拒绝对方时，能够有效的缓和对对方面子的伤害。例如：

（13）郭芙蓉:那你就给他熬点粥，直接灌进去。那，总比不吃强吧?

李大嘴:行了，你甭管了。实在不行我就送医了。（二十六回）

例中，说话人李大嘴为了间接拒绝听话人郭芙蓉所提出“向秀才灌粥”的要求，就主动提出另一个建议“送秀才就医”。虽然没有答应郭芙蓉的指令，但是也用另一个建议来保住了郭芙蓉的面子。

（五）原则策略

原则策略是指说话人陈述自己所惯有的行事原则，并表示出对话方所提的请求与其原则相悖，从而达到间接拒绝对话方的目的。使用这个策略可能会使对方认为迫使某个人打破原则是不礼貌的，这样就能弱化对面子的损害。如：

（14）白展堂:哎呀，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里边请……

雷老五:别废话，我知道要想拿牌子，今儿你得跟我比一场!

白展堂:实在在抱歉，我已经退出江湖了，这种鸡鸣狗盗的事，你找别人啊。（第十五回）

例中，说话人陈述对话方所要求的事是违背说话人原则的事，间接拒绝了对话方的要求，并让对话方能够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拒绝这个请求。

（六）劝阻策略

劝阻策略是指说话人用来劝说对话方放弃提议或请求的策略，其中包括威胁、请求、批评等方式。

（15）白展堂:干啥啊?

李大嘴:我娘她身体不大好。

白展堂:你放心，我绝不多赢。

李大嘴:你最好一局都不赢，我娘的心脏不好，我怕她……（第四回）

例中，李大嘴想要劝服白展堂放弃“赢钱”的目的，说话人通过使用“我娘身体不好，我怕她受不了”表示可能会产生不良的后果，请求并回绝了白展堂的提议。

（七）设置条件策略

设置条件策略是指说话人在接受或者即将接受对话方要求之前，会设定一些条件。只有听话人满足这些条件，说话人才会接受听话人的要求，这个策略本质依旧是拒绝行为。如：

（16）李大嘴:点就点，只要能准我假点死我都行，那实在不行我请病假呗?

伶湘玉:哎哟，病得还不轻，展堂找个大夫来，有病治病，医药费我出，但是没有病，出诊费大嘴出啊。

白展堂:双倍。

李大嘴:掌柜的……

佟湘玉:不要再说了!想请假，除非等我死了。（五十七回）

例中，说话人设置了一个条件“等我死了”，等满足这个条件的时候，说话人就会接受听话人的提议或请求，实质上也是间接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八）承诺策略

承诺策略是指说话人对听话人许诺自己将会在下一次或者将来接受对话方所提的要求，而不是在此时此刻，这样就避免了直接拒绝损害对方的面子。如：

（17）燕小六:我想跟她道个谢，谢她那天救命之恩。

白展堂:现在别去。

燕小六:为嘛?

白展堂:正腻味着呢。

(后院传来郭芙蓉打秀才的惨叫声)

自展堂:现在可以去了。

燕小六:我还是改天再谢她吧……（二十三回）

例中，说话人向听话人做出了承诺，表示自己可以改天再来道谢，间接拒绝了听话人的建议。

（九）回避策略

回避策略是指说话人不想给对话方答案，而选择沉默，转移话题，或者拖延等方式来达到拒绝的目的。如：

（18）邱小冬:明白了，我尽力而为吧。你可别抱太大希望。

莫小贝:我相信你的能力。来了来了，就那边那个。

邱小冬:姑娘请留步。在下闸北陆小哄。交个朋友好吗?

祝无双:小朋友，有些事情昵，等你长大再说啊。（三十五回）

例中，说话人使用了拖延的方式巧妙的拒绝了对话方想要“交朋友”的目的。

（十）表面接受、实则拒绝策略

表面接受，实则拒绝策略是指话语的前半部分从字面上来理解是说话人接受了对话方提出的要求，但是后半部分的言外之意则是在拒绝这个行为。如：

（19）佟湘玉：喔，那你现在是啥级别？

杨蕙兰：再卖三把，就是白银，怎么样？

佟湘玉：这么好的买卖……我再考虑考虑！（四十一回）

例中，说话人先是肯定了对方的建议，认为杨慧兰的建议很好，可接着又用“再考虑考虑”来回答对方，其言外之意就是表示间接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十一）哲理策略

哲理策略是指说话人为了避免直接拒绝所带来的后果，而选用一种谚语形式或者哲学道理来间接拒绝对话方的要求。加上谚语和哲学道理都是对社会生活的总结，听起来更有说服力。如：

（20）朱先生:这生不如死啊!我呀……今天暂时找了个学生代课啊，我这才抽身出来求救啊!求求你们诸位啊，赶快把她弄回家吧!

众人: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第八回）

例中，发话人使用了谚语来答复对话方的提议，间接的拒绝了对话方的请求，并用哲理来加深听话人的信服度。

[1]徐慧. 现代汉语中“间接拒绝”言语行为研究[D]. 广西师范大学,2007.

[2]索振羽. 语用学教程[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3]Beebe,L.M.， Takahashi， T& Uliss -Weltz R. Pragmatic transfer in ESL refusal [A]//In: Scarcella, R. Anderson, E.&Krashen, S. (Eds.). Developing Communication Competence in a Second Language [C]. New York: Newbury House, 1990:55-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