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佳

红色外衣下的现代武侠
——评3D电影《智取威虎山》

李子佳

近年来，影视剧IP改编火热，但是改编质量良莠不齐，呼声和骂声响成一片。尽管如此，在原创力不足的中国电影市场上，这种方法却成为了精简成本和保证票房的一条重要捷径。3D版《智取威虎山》在这种环境下应运而生并取得了成功,一方面得益于原著《林海雪原》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与导演徐克的号召力和一众主演的个人魅力分不开，最为关键的一点，还是电影创作团队对原作的突破与改变，既借助了观众对同名经典样板戏的怀旧心理，又根据时代特点淡化了原作的政治意味，并赋予其鲜明的武侠风格。

一、原著与改编作品的影响力

毫无疑问，3D版《智取威虎山》借助影视剧改编大潮的东风，以原著和各种改编作品的知名度为基础，成功地吸引了观众足够的关注。电影改编自曲波的《林海雪原》，这部小说自1957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以后，即引起巨大反响，一版再版，培养了一代又一代读者。孤胆英雄杨子荣、团参谋长少剑波的形象，影响广泛，为大众所熟知，成为当代文学作品中最为经典的人物形象。尤其是杨子荣，更成为胆识与智慧的化身，早已深入人心。

之后这部文学作品不断被改编成话剧、戏曲、动画片、影视剧、评书等多种艺术形式，进一步扩大了原作的影响力。尤其是上海京剧团创作的《智取威虎山》，根据《林海雪原》中“智取威虎山”的章节，同时参考同名话剧和电影故事片《林海雪原》改编，当时被称为“革命现代京剧”，在文革时期成为“八大样板戏”之一。1958年该剧于南京中华剧场首演，广受观众欢迎。1970年，谢铁骊导演将这部舞台作品拍摄成电影，传播范围更广，影响更大。童祥苓饰演的杨子荣形象，几乎家喻户晓。

“样板戏”产生于文革十年，由特定的文化语境决定了创作的基本原则，以塑造英雄人物为根本主旨，坚持“三突出”——“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在舞台处理上，正面人物往中间站，打正光、红光；反面人物靠边站，打底光、背光。这种创作方法不仅图解概念，而且背离了生活规律，政治性大于艺术性。尽管如此，因为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集全国创作力量而完成，在一段时期内演出市场又只允许样板戏存在，这种强制性要求更集中扩大了该剧的影响力，杨子荣、少剑波、小白鸽、李勇奇等人物形象成为一代人的时代记忆。而导演徐克对该作品的重新搬演，可以引起很多人的观演热情和怀旧情绪。

二、导演徐克的武侠情怀与票房号召力

徐克是香港武侠片的杰出导演，从1979年的处女作《蝶变》开始涉足武侠片，他的电影题材广泛，但武侠情怀从未间断，这表现在他后来导演的《新蜀山剑侠传》《龙门飞甲》等多部电影作品。

3D版《智取威虎山》再次实现了徐克的武侠情怀，并且将其与红色经典作品有机地结合，使之成为“红色外衣下的现代武侠”。应该说，徐克的这次“以旧换新”做得非常有智慧，而且相当成功。该片凭借8.8亿票房在竞争激烈的贺岁档杀出一片天地，徐克就像一个侠士，在刀剑如林的江湖中神出鬼没，笑看风云。

既称“江湖”，必有快意厮杀。影片开场，“二零三”带着剿匪小分队在废弃的工厂外袭击土匪，用升格镜头拍摄子弹在空中划过，仅这一枪，观众就能明白自己正在看的，不是一部战争片，而是一部现代武侠。徐克体内深深的武侠情怀对这部影片影响颇深。共军和土匪在平头沟的那场大战中，子弹、手榴弹在空中的运动轨迹清晰可见，导演把一场狼烟满地的战争戏直接拍成了一招一式皆有韵味的武打戏。影片最为人称道的是杨子荣“打虎上山”的桥段，扮演杨子荣的张涵予，集帅气、匪气于一身，和顶级CG团队制作的东北虎几番打斗，看得人酣畅淋漓。

徐克很清楚，“江湖”远离庙堂之高，无论是“二零三”还是座山雕，他们在影片中并不是代表国共内战背景下的敌对双方，而是简单的一正一邪。土匪们为非作歹、烧杀抢掠，那么剿匪小分队就为村民伸张正义。就像“样板戏”一词已从我们的时代远去一样，那个特殊时期的某些意识形态也早已不再。从当下的电影创作环境来看，观众看多了电视上手撕鬼子的神剧，难免会对有关红色题材的影片戴上有色眼镜。因此，改编“样板戏”作为该片宣传的最大噱头，既为3D版《智取威虎山》提供了较好的前期创作基础和潜在的观众群，但同时也成为该片需要克服的最大难题。徐克把敌对双方划归为简单的正邪关系，弱化了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把重点放到了战争场面，并用现代武侠的方式来解读这部红色经典，从而巧妙地化解了二者之间可能存在的矛盾。

三、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

3D版《智取威虎山》中塑造了一批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杨子荣和“二零三”都是典型化了的英雄形象，江湖侠义更给这两个人物增添了人格魅力。初见杨子荣时，“二零三”本能地怀疑杨子荣的身份，但到了关键时刻，“二零三”不仅相信了杨子荣，还委以重任。影片节奏很快，没有对这个转变进行过多的描绘，但观众是能够理解的。在那种情况下，两个人相互信任，靠的就是肝胆相照的侠义精神。杨子荣主动请缨去匪窝卧底，紧张的氛围配上匪气十足的“黑话”，雄性激素偾张，看得人热血澎湃，对杨子荣的崇拜感飙升。

不只正面人物形象较之原来的作品更加丰满，就连反面人物座山雕、栾平和威虎山上的八大金刚也都有血有肉。座山雕误认为老四拿了自己的密道图，虽然老大为了江湖信义二话不说崩了老四，但观众能感受到其内心的悲痛，他们的兄弟情深给单调乏味的土匪设定增添了不少豪情。还有外表凶狠的老八，心思却极为单纯，认定胡彪是兄弟，就对胡彪百般照顾，连座山雕的刻意试探，老八都努力帮助胡彪。此人虽在敌方阵营，却着实让人无法记恨。影片突破了“正面人物高大亮，反面人物矮小黑”的框架模式，使作品更加客观可信，同时还贯彻了徐克导演一贯的浪漫主义精神。该片唤起了观众对英雄的热爱，对侠肝义胆的崇拜，对邪不压正、正义终归战胜邪恶的畅快。

四、独具特色的叙事结构

有一些评论家认为，该片改编的败笔在于叙事结构：以一个留学生的角度讲述这个祖辈的战争故事，除了与结尾呼应教化年轻人外没有其他作用。其实不然，该片结构的独特之处恰恰就体现在这里。3D版《智取威虎山》是一部商业片，要尽量顾及各个年龄段的观众群体。《林海雪原》和“样板戏”是老一辈人心中的印记，却不会在年轻人中产生大的影响力，但如果是以年轻人的角度去阐述这部红色经典，那就可以迎合更多年轻人的审美，而且可以为影片中这场浪漫主义色彩极其浓重的战争提供更充足的假定性。

试想，如果没有这个回忆的前提，影片中那个充满侠义的“江湖”还会存在吗？正因为影片预设了这样一个回忆的背景，导演徐克才有了充足的空间去发挥他的想象力，展现他的“现代江湖”。现在某些抗战题材的影视剧之所以被称为“神剧”，就是因为观众知道，无论抗战英雄有多厉害，也没法真正地“手撕鬼子”。而3D版《智取威虎山》的世界，是年轻人通过前辈的讲述想象出来的世界，所以我们可以接受穿着皮衣拿着手枪、像007一样的杨子荣。其实，徐克自己很清楚以回忆的手段叙事所带来的效果，是怕大家想不明白，也担心观众看不过瘾，所以才有了杨子荣和座山雕在飞机上的终极对决。不可否认，影片中回忆与现实的衔接部分让人觉得有些突兀，但用回忆来展现整个故事，已是这部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商业片最适合不过的方法。

3D版《智取威虎山》是一部改编得非常成功的商业电影，它的成功更多地源自于影片中浓浓的“江湖”气息。正是因为有侠肝义胆的精神作为支撑，该影片才既收获了老一辈影迷的好评，又赢得了年轻观众的芳心。虽然该片不如《七剑下天山》和《龙门飞甲》里的江湖那样更让人向往，但观众也着实在威虎山上体验了一把现代武侠。

李子佳：中国传媒大学

责任编辑：童孟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