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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傻子叙事与阿来身份感展现

2017-04-10魏净林是非

文学教育 2017年4期
关键词:儒学策略

魏净+林是非

内容摘要:《尘埃落定》中傻子的智慧体现了中国传统儒学的深刻影响,他的傻子是一种保护自身的策略,也是作者刻意选择的叙述策略,体现了作者深刻的矛盾心理和身份困惑。

关键词:儒学 策略 身份感

近年来,对《尘埃落定》的研究越来越趋向于细致化,对傻子叙事的解读也出现了许多声音,有的认为是“上帝的第三只眼”,有的以巴赫金的体裁面具说来分析,异彩纷呈,不可谓不热闹。尤以李建军的论文《像蝴蝶一样飞舞的绣花碎片》[1]最有代表性,他以西方的叙事理论出发,不仅认为傻子的叙述有问题,还苦心孤诣地找出了很多个语法错误,称傻子的叙述是不可信的叙述,对《尘埃落定》的叙事策略和语言艺术进行攻击,影响很大。

笔者认为,这些论述始终缺少整体上的观照,未能从创作心理上揭示作者的深刻用意。鲁迅《狂人日记》不也是狂人的叙述?他可信吗?不仅可信,而且正是借着狂人的特殊身份,才说出了正常人所不易看到的事实;《红楼梦》的贾宝玉不也是以痴嗔著人,他对社会人情的认识却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敏锐。因此,所谓不可靠的叙述一说实在值得商榷。而且在我看来,傻子视角的选择是作者精心选择的叙事策略,折射着作者无可奈何的选择。

一.傻子不傻

毋庸置疑,傻子叙事是新鲜的,但傻子形象和傻子叙事也绝非阿来首创。在中国,傻子形象古已有之:为躲避庞涓迫害,装疯卖傻的孙膑,《爸爸爸》中的丙崽,《哈姆雷特》中的王子,乃至于路遥《平凡的世界》中的田二,曹文轩《天瓢》的二傻子、《射雕英雄传》中的傻姑、欧阳峰等,举不胜举,在西方的中世纪,这方面的作品还大量涌现,产生一系列的“傻故事”,……疯人,愚人或傻瓜的角色变得越来越重要[2]。通过这些傻子的视角和第一人称自述,为我们展现了一个非正常人眼中的陌生世界。

不可否认,傻子确实有“傻”的一面。这“傻”,一方面是他自身的思维习惯、言述方式,一方面与社会的认识、接受的偏颇紧密相关。那么傻子的“傻气”体现在那里?我认为主要有两点:1、语言的纯朴与心口不一的滞后性。2、有意掩饰的装傻策略[3]。

见到拉雪巴土司的样子,我想笑。就笑了。

吩咐完毕,我上床睡觉,而且立即就睡着了。下人们在我的下巴上垫了一条毛巾,不然的话,梦中,我流出的口水就要把自己打湿了。

傻子的语言也是非常本色的,既带有民族浓重的特色,又契合他“傻子”的身份。而有趣的是,这种原已显幼稚的语言还一再和他的思想脱钩,呈现出明显的心口不一。这固然有其装聋作哑的成分,但也隐约可见汉文化性格中内敛、克制的影响[4]。

但傻子不傻,这是用因循守旧与直线的思维方式来审视汉文化传统智慧的结果,这是具有融合性质的文化先行渗透,这是文化隔阂和直线思维式对汉化智慧解读的“美丽误读”,是有意掩饰的装傻策略[5]。他是一个深藏不露,智慧超群的土司制度见证人,在种罂粟还是种粮食问题上的力排众议,对父亲边塞建粮仓的深邃理解,粮食交易中的大智大勇以及在边塞开辟市场、建银号,指出土司时代的即将消逝等,都有力证明傻子是睿智的,是“跟得上时代”的,比他那看似聪明的哥哥不知道高明出多少倍,难怪许多学者用“超理性”等溢美之词来赞扬他的睿智。正如阿来在讨论改版的电视剧时自述:其实我在原著中并没有把他单纯地当作傻子来写……土司二少爷只是思维不同于常人,行为有些怪异,貌似有点傻,但其实出奇制胜。某些人在一方面表现出超常智慧,他在另一方面就会迟钝[6]。这种智慧与憨傻的统一更体现出傻子智慧的立体化、复杂化,给藏人接受其智慧造成了极大的障碍。正因为傻子身上具有智慧和单纯憨厚的双面性,决定了单一文化背景的黑头藏民对其智慧解读的众说纷纭,这背后有着深刻的社会、民族乃至文化原因,是用因循守旧与直线的思维方式来审视汉文化传统智慧的结果。

傻子又与哈姆雷特、孙膑等形象不同,他的傻不类他们的单一文化性,傻子是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被定性为“傻”的,傻子清楚土司时代即将消亡,卻仍对它抱有幻想,他更类似于唐吉珂德,他们都有意识地去挽救某种行将就木的东西,两人都具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献身精神,这种精神是超越时代的。在精神上傻子也接近于狂人的犀利,那么,为什么作者要采用这样的一种“傻子”叙事的策略?背后是否含着作者怎样的苦衷?笔者认为:傻子叙事是作者精心选择的叙事策略,折射着作者无可奈何的选择。

二.无奈的选择——傻子叙事

藏族作家面临着"两个文化"的困惑,一个是用什么样的现代文学形式,但是要最大限度的在作品中保留一个藏族作家的感觉和态度,再一个是运用汉语创作,就势必会遇到汉族文化的影响,所以说,这无疑给在藏族作家带来了一些困惑[7]。阿来一方面明确认同自己的藏族身份,同时却又不愿别人把他和他的作品仅仅视为“藏族文学”。“我需要一个既能置身一切进程之中,同时又能随时随地超然物外的这样一个人物来充当作品形式”。于是这样一位汉藏混血儿作家,为了解决这种文化混合所带来的深刻矛盾,不得不选择了傻子的视角,通过傻子视角的优势,跨越理性判断和认知的局限,在全能视角和限知视角之间自由转换,传达了最深广的反思。正是因为“我”是个傻子,别人公认的傻子,我的行为、思想越发无羁绊,可以天马行空,来去自如。事情办好了,大家对“我”另眼相看;做错事,说错话也不打紧,“我”还可以用傻子的身份来掩饰:“我想我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但想到自己是傻子,心里立即又释然了。”傻子的身份保护了傻子,使他暂时避开了尔虞我诈的权位之争,更有利于表现主人公思想发展的脉络。同时,傻子视角赋予他许多异秉,有利于揭开土司制下生活、劳作等的全景式蓝图。的确,我们无法要求一个傻子像正常人一样思维、行为,借着这一层特殊身份,作者调动一系列的艺术手法为主题服务,传达了深远缠绵的矛盾心理。

小丑、傻瓜、骗子被巴赫金称为“体裁面具”,巴赫金强调这种体裁面具有权不理解生活,有权打乱生活,对生活加以夸张,滑稽模仿;他们有权不成为本义上的自己,有权说话,讽刺性模仿;他们有权通过戏剧舞台的时空体生活,把生活描绘成喜剧,把人们表现为演员;他们有权揭开他人的面具;有权用最损的(亵读偶像的)话骂人;有权公开一切最最隐蔽的私生活[8]。傻子叙事轻而易举地实现了叙述、抒情与议论的全方位表达,而且方便作者的主体介入,有效地补充了限知叙述的单视角局限,扩大了文本的意义内蕴,直接抵达读者心灵,从而也使得《尘埃落定》中叙述上出现了种种“犯规”现象。傻子的视角又使得“我”与作者既角色分离,避免了叙述上的角色混乱,又能恰当地流露出作者在民族文化夹缝中的尴尬与矛盾心理,体现了作者在视角选择上的匠心独运。

正如《喧哗与骚动》里的班吉,智力仅有五岁水平,感官却很发达,对气味极为敏感,他每每能闻到常人无法闻到的味道,甚至用这种气味来判断人的文明程度,作为衡量对对方喜爱程度的标准。傻子对气味也极为灵敏,他还具有一些异常的预见未来的能力,能感应翁波伊西的痛苦,能预见拉雪巴土司与茸贡土司的争夺,甚至能用一双“全知”的慧眼看到妻子和哥哥的通奸、哥哥的被刺,土司制度的未来等。不仅给作品蒙上一层传奇色彩,也给了作品无限的阐释可能性。正是通过傻子的不可靠叙述,特别是其傻与智双重视线的交叉,作者获得沟通各种感觉,驰聘联想和想象,无阻碍地穿行于历史世界与现实世界、真实世界与幻想世界之间的自由,最大限度地杂糅限知性叙述与全知性叙述的优长,把表达的时空领域扩展到第一人称叙事所能推进的最大限度。

阿来是不孤独的,在同样的文化背景和时代主潮下,为了避免文化差异所造成的文本割裂和叙事混乱,更好地展现作者的双重心理和身份感,很多少数民族小说作品都不约而同地采用了特殊的叙事的方法。张承志的《黑骏马》、《金牧场》、《心灵史》中,作者也采用第一人称叙事,写得亦真亦幻,真假难辩,在视角上体现出明显的特异之处。《穆斯林的葬礼》、《金牧场》乃至后来高行健的《灵山》中都采用两条线索交叉进行叙事的策略,同样流露着作家的创作矛盾心理和身份困惑。

参考文献

[1]黄云霞.阿来笔下的“异”文化及其意味[J].当代文坛,2015(2).

[2]李小平.浅析阿来“尘埃落定”的审美特点[J].课外语文:下,2014(10).

[3]张斯琦.曲宁.阿来《尘埃落定》的双重叙事[J].华夏文化论坛,2014(11).

[4]黄群英,张德阳.阿来小说的激情忧伤书写[J].当代文坛,2014(4).

注 釋

[1]李建军,像蝴蝶一样飞舞的绣花碎片——评《尘埃落定》,南方文坛2003.3。

[2]福柯,疯癫与文明,三联书店,2004.2.第11-12页.

[3]参见论文:唐韧,一个半掩着的“韬晦”故事——《尘埃落定》的另一种解读,阅读与写作,2003年第7期。

[4]李莉,傻子,民族灵魂的透析—论《尘埃落定》的民族心性,阿坝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2.1。

[5]参见拙文,傻子的汉化智慧与接受误读,伊犁师范学院学报,2007.2。

[6]http://www.china.org.cn/chinese/RS

/593274.htm

[7]http://www.china.org.cn/chinese/RS

/593274.htm

[8]http://blog.phoenixtv.com/user1/l

yyy/archives/2006/5663.html

(作者单位:攀枝花学院;泉州华光职业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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