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面佛

皇帝女儿不愁嫁

◎金面佛

城建局的赵局长一把将装满钞票的黑色公文包推回去，义正词严道：“李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政府工程走正常招标程序，秉着公平公正原则。不要想着过去那一套权钱交易，好好做好投标准备工作才是正经。”

“好！”李老板二话没说接过公文包，神情激动地竖起大拇指，“赵局长，我老李平生最佩服的就是两袖清风铁面无私的好官。有你这样品格高尚的父亲，我也就能放心地将女儿交给令公子了。”

原来家财万贯的李老板膝下有一养女李珊珊，如今已到婚嫁之年，当爹的自然操心女儿的终身大事，还张罗着帮女儿挑人相亲。哪知李珊珊小嘴一噘，跺脚娇嗔：“哎呀，我早有人选了。”

李珊珊看中的白马王子是每次开车经过十字路口都能看到的帅交警赵志刚。赵志刚执勤的时候遇到一位中暑的老太，他一面拨打120，一面为老太撑伞，直到救护车将老人带走。李珊珊看着他大汗淋漓的脸庞，怦然心动，立刻从车上拿了瓶矿泉水送过去。两位年轻人就这么认识了。

李老板就这么一位千金，对于女婿自然要好好考察。当得知赵志刚的父亲是城建局局长时，他非但没有喜出望外，反而心事重重。吃俸禄是高危职业，万一这位赵局长伸手被捉，女儿岂不是被推进火坑里头了？于是作为一位为女儿操碎了心的父亲，他用了最简单粗暴但最有效的方式考察了准女婿的父亲。

赵局长严格执行“禁止大操大办”的上级精神，亲自掌勺招待亲家。一对小夫妻坐下来陪着双方父母吃了顿饭，然后自驾去山上看了一夜星星，就完成了一场简朴浪漫的结婚仪式。赵局长自觉委屈了李老板的千金。李老板却大手一挥：“亲家公，结婚就是两口子过日子，搞那么多噱头劳民伤财，给谁看啊？日子是给自己过的。”

话虽这么说，当爹的给起嫁妆来一点儿也不含糊。两家黄金市口的商铺，一栋联排别墅，一辆高尔夫女儿开，另一辆进口斯巴鲁送给女婿当座驾。李老板放下豪言：不管嫁到哪家，闺女始终是爹的闺女。

可惜好景不长，都是爹妈的独苗苗，过了蜜月期，两个小年轻就摩擦不断了。彼此生活作息、朋友圈，甚至花钱的习惯都大相径庭，柴米油盐酱醋茶改变了两人的心境。一天早晨，这对小夫妻甚至为了挤牙膏的方式吵到不可开交。

这本来就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赵夫人被小两口惊动以后，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赵夫人是文化人，婚前就有点儿看不上李珊珊从国外野鸡大学带回来的镀金学历。见微知著，这挤牙膏的方式从某种程度上就说明了人的教养问题。见婆婆护着儿子光数落自己的不是，从小连句重话都没听过的李珊珊顿时摔了家门，一踩油门奔去蹦迪了。

赵夫人目瞪口呆，拉着儿子的手摇头：“你就是太冲动，这样的女孩子我就不知道哪里好。你跟你爸爸还非要把她娶进我们赵家大门。”

李珊珊则被自己的父亲教训了一顿。再不高兴也不该当着婆婆的面甩脸子。他硬押着女儿拎着一大堆上好人参、海参、普洱茶饼送到婆婆面前请罪。

李珊珊绷着脸，皮笑肉不笑：“妈，我年轻不懂事，惹您生气了。还请妈妈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赵夫人叹了口气，接过儿媳妇的谢罪茶：“珊珊啊，不是妈妈偏心。咱们做女人，在家里就不能太要强。一个锅里两个炒勺，叮叮当当磕磕碰碰，哪家没有闹矛盾的时候？两个人都得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谈。一闹矛盾就摔门，算哪门子道理？”

赵志刚见老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忙出来和稀泥：“好了，妈妈。我跟珊珊心里有数，以后绝对不犯这种错误了。您就安心伺候我爸吧。我保证不再让您烦神。”

谁知此后两人还是摩擦不断，每次一吵架就闹到父母跟前。李老板领着女儿送给公婆赔罪的礼品快把赵家都塞满了。两人吵了好，好了吵，赵夫人都要麻木了。

李珊珊的赵家儿媳妇身份只维持了不到三个月，两人就坚持去了民政局将小红本换成了小绿本。

赵夫人差点儿没被这对混账东西气晕过去。她找上李珊珊苦口婆心地劝道：“珊珊，你就听妈妈一句话，不要把婚姻当儿戏。你这一离婚，可是离异妇女，哪个条件好的小伙子还肯娶你啊？”

李珊珊丝毫不领情：“你不就是觉得我嫁给赵志刚是高攀了吗？实话告诉你，皇帝女儿不愁嫁。下次我嫁个省级干部给你瞧瞧！”

赵夫人当下铁青着脸走了。

赵局长也是愁眉紧锁，对着前任亲家公长吁短叹：“老李啊，无论如何都是我们赵家对不住珊珊。好好的女孩子，这下子离了婚。在外面被人说起来都要吃亏的。”

李老板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在还是亲家公你高瞻远瞩，没有大操大办，外头也不晓得珊珊领过证的事。赵局长，我就请你帮个忙，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跟尊夫人还有令公子能否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啊，别在外头讲。”

“我晓得，我晓得。这个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不会往外头传。”赵局长腹诽，这种事，说出去他也面上无光。

小夫妻分手一团和气。依据婚前协议，财产平分。赵志刚开走了斯巴鲁，两套商铺一人一间，联排别墅无法切割，暂时同住屋檐下。

谁知李珊珊离婚第一天就带了朋友回来开单身派对。住在一楼的赵志刚差点儿没被动感舞曲逼疯。赵夫人一看，这还得了，连忙让儿子搬回家，可赵志刚死活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我搬走啊？这房子我有一半的产权，我偏就不搬。”

儿子是妈妈的心头肉。赵夫人去找前儿媳谈判，动员李珊珊将另一半的产权买下来，这样彼此都清静。李珊珊冷笑：“我为什么要买啊？我们家是有钱，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我还就不买。”

赵夫人火了：“好！你不买我买，你开个价，我将你那部分的产权买下来。”李珊珊眉毛一挑：“一口价，先拿五十万出来当定金。我给你时间办贷款，等拿到贷款再付一百万。”

赵夫人取了全家的积蓄，又问自己娘家借了十万块，凑齐五十万的定金交到李珊珊手上。没等她办好贷款，儿子就气急败坏地打了电话过来：“妈，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房子你买了吗？怎么突然搬进来一个大胡子，还文身？”

原来李珊珊前脚拿了定金，后脚就将自己房子的产权卖给了一位远房亲戚。等去澳门一趟输光了钞票回来，才应约去赵家喝咖啡。

赵夫人恼羞成怒：“珊珊，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家货物做两家买卖。赔钱，你把定金赔给我！”

“多大点儿事。不就是五十万吗？我拿给你。”李珊珊掏出支票簿开单子。赵夫人一把按住她的手，面孔狰狞：“五十万，你想得美。反悔二赔一，拿一百万来！”

李珊珊气结。她有钱任性，可也不是冤大头啊。李老板听了这么一出纠纷顿时头大，指挥女儿赶紧赔钱。就当是花钱买教训，做人不能总是这么任性。李珊珊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了一百万的支票丢在桌上。赵夫人有点儿发蒙，这才两天的工夫，自己就凭空多了五十万。

赵志刚别墅一楼也住不下去了。他是交警又不是刑警，哪经得住楼上住着位天天踢钢板的大哥？好在前妻的这位七大姑八大姨家的表哥还算讲道理，直接拎了三百万的旅行包放在桌上，一开口，两颗金牙闪闪发亮：“赵兄弟，咱明人不说暗话。你那辆车不错，我看上了，怎么样，一起割爱吧？”

赵志刚面沉如水，恨恨丢下车钥匙：“你去告诉李珊珊，全给她，老子就当从来没认识过她。”

一场婚姻三个月，终于落下帷幕。赵夫人看着自家银行账户上多出来的三百五十万，对了，还有个价值数百万的商铺，不由感慨万千。有钱人还真是任性，想不到自己丈夫为官一任清廉一身，竟然用这种奇葩的方式实现了发家致富。

半年后，赵夫人应邀去邻省参加一个高校座谈会。会后，组织方带着一众学者教授去附近饭店用午餐。正赶上隔壁包间举行订婚仪式。赵夫人去洗手间恰好碰到进来补妆的准新娘。她一见对方就大吃一惊：“珊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珊珊看了眼赵夫人，微微一笑：“你好，赵老师，好久不见。”

赵夫人愤愤不平地指责对方。自己儿子还受情伤单身着呢，这丫头倒好，竟然又要订婚了。

李珊珊挑眉而笑：“是吗？赵夫人，难道你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她面前，“哪个女人会平白无故分一半家产？那可是婚前财产。再说谁又会有钱烧的，莫名其妙赔上五十万的违约金？你就没想过别墅跟车子出手得太容易了吗？赵局长跟赵公子可都是聪明人，否则李老板怎么会那么轻易拿下老城改造的承包工程？实话告诉你，这一次，我的未婚夫可是省委组织部长家的公子。”

赵夫人目瞪口呆。

手机铃声响了，是李老板的专属铃声。李珊珊连忙接起电话：“喂，老板，有什么吩咐？”

“珊珊，你记住，明天领证之前一定要把协议签好。主动提出离婚者，净身出户。”

“放心吧，老板。我会在三个月内结束这次企划案，保证完成任务。”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2016年9月下 河南李金霞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