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旖

暖暖的阳光穿过环球音乐北京办公室的玻璃窗，照进室内。午后的北京道路交通正恰逢春节前的车流高峰，目光所及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而眼前这位面庞静好的青年才俊举止不慌不忙，彬彬有礼，被人们称为“台湾之光”。在那无懈可击的外表之下，那颗为小提琴而跳动的心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如很多功成名就的音乐家一样，这位90后的年轻人也有着先天的禀赋和后天的执着，在走向成功的路上披荆斩棘。在曾宇谦的新专辑《梦幻乐章》发表之际，我对他进行了一次专访。

曾宇谦（Yu-Chien Tseng）有着一份有着闪光的艺术履历。他1994年8月24日出生于中国台湾，五岁开始学习小提琴，六岁受邀与中国台北市立交响乐团合作演出协奏曲，十一岁获得梅纽因青少年小提琴大赛第三名，十三岁就读于美国科蒂斯音乐学院。2010年，他获得意大利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协奏曲最佳演奏奖”，2012年参加比利时伊丽莎白王后国际小提琴大赛获得第五名，同年推出首张个人专辑《法国小提琴奏鸣曲》。

2015年，曾宇谦一举夺得第十五届柴科夫斯基国际音乐大赛的小提琴银奖。2016年10月，他在伦敦南岸艺文中心首次登台，与伦敦爱乐乐团合作演出。2017年1月，曾宇谦发表了他自2016年7月签约环球音乐以来的首张独奏专辑《梦幻乐章》（Reverie）。专辑全程在德国柏林EBS录音室（Emil Berliner Studios）录制，由四座格莱美奖得主莱纳·麦拉德（Rainer Maillard）亲自操刀，并请到小提琴泰斗帕尔曼的御用钢琴伴奏罗韩·德-希尔瓦（Rohan de Silva）合作。

新专辑《梦幻乐章》

曾宇谦十三岁就读于美国科蒂斯音乐学院时，师从了两位非常重要的小提琴老师──埃达·卡瓦芬恩（Ida Kavafian）及亚伦·罗桑（Aaron Rosand）。他向前者学会了如何理解音乐，跟随后者探究了小提琴这件乐器的无限可能。他的新专辑《梦幻乐章》就是受到这两位名师的影响，收录了不同种类的小提琴独奏曲和奏鸣曲，展现出音乐技巧上的挥洒自如以及探索未知的好奇心。专辑中的曲目不仅记录下了曾宇谦的音乐品位和对音乐的信念，也力求反映一个更大的主题，探讨小提琴乐曲从巴洛克到浪漫主义时期的进展和变化。“我觉得我在美国的两位老师是我音乐道路上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在台湾学琴的时候，更多的是学习一些基本技术，直到去美国，自己才开始对其他音乐形式有了一些了解，对音乐有了更完整的理解。在音乐的诠释上，也是到美国之后才有了进一步发展，可以说這两位老师改变了我。”

《梦幻乐章》是曾宇谦和环球音乐的首次合作。从2016年二季度开始筹备、选择曲目，到10月赴柏林进行录制，他用了近半年的时间。谈到对环球音乐的印象，他说：“DG大师云集，比如我从小学琴就听的吉尔·沙汉姆、安妮-索菲·穆特、帕尔曼、希拉里·哈恩等。所以得知有机会和这一厂牌合作录制唱片，我首先感到很紧张，不确定自己的表现是否能够达到人们的预期。但我觉得这些压力是让我进步的一个很强的动力。”在柏林录制唱片时，DG总裁亲自来探班，“他听了一些我们的现场录音，感觉还不错，我们的交谈也很愉快”。曾宇谦在柏林录制了四天间，之后又多停留了两三天，拍摄纪录影片以及新专辑的照片等。

曾宇谦告诉我们，新唱片中的曲目风格非常多样化，炫技的、浪漫的、古典的都有，每首曲子都代表了不同的时代和作曲家风格。《夏日最后一朵玫瑰》是曾宇谦心目中炫技作品的经典，在技巧和音乐上都具有挑战性，柴科夫斯基和肖邦属于比较抒情的小品，而最后一首维尼亚夫斯基也是炫技的代表作。曾宇谦希望借这些不同风格的曲目，展现自己演奏的不同样貌，“我不想让大家听到唱片时觉得，又是一位只会拉炫技曲的亚洲演奏家”。

专辑中的大部分曲目都是曾宇谦近期表演和比赛的曲目，包括塔尔蒂尼《魔鬼的颤音》（克莱斯勒改编版）、肖邦《夜曲》、莫扎特《降B大调奏鸣曲》、柴科夫斯基《旋律》、维尼亚夫斯基《主题与变奏》等。对于曾宇谦来说，每一首作品都有一段故事。“肖邦的《夜曲》我们听到的大多是钢琴版，小提琴的版本很少。”作品原本是降D大调，为了适合小提琴演奏，表现其中的双音、和弦，被改为了D大调。刚开始练习时，曾宇谦总会被一些杂音困扰，感到很难掌握，于是找来一些其他演奏家的录音听，大部分是钢琴家的录音，其中他最喜欢的是克劳迪奥·阿劳的版本。“我觉得他的触键比其他钢琴家都重一些，他觉得需要加强的音会弹得特别明显，让你觉得他的叙述更有张力，很恰当。”听完阿劳的演奏后，他很受启发，技巧也渐渐提高了。

曾宇谦很感激《梦幻乐章》的录音师以及与他合作的钢琴家，“他们都把很好的经验分享给我，让我迅速融入在录音的当下。”录莫扎特时，曾宇谦与钢琴家对第三乐章的速度持有不同意见，他希望可以快一点，钢琴家则倾向于慢一点。“我们在练习时采用的是快一些的速度，而录音时发现，演奏慢一点可以更清楚地表现每一个乐句和乐段。”钢琴家在录音时也非常有经验。“对于演奏得不好的地方，我总是想不停地一遍一遍重复录，但重复了太多次，后面就没有体力了。而钢琴家则建议我无论如何，一个地方最多录三次，先过完整首乐曲，如果觉得哪个地方不满意，再回来录，至少你已经有完整的东西，之后再花些时间修补好就可以了。”

因为录音师的工作室在楼下，曾宇谦和钢琴家每录半小时至一小时才会下楼去听一下录音。“我们早就知道这位录音师非常有名，非常尊重我们的诠释，并没有干涉太多，除非是他认为非常不好的地方才会提出。”让他印象很深的是，一开始试音时，录下来的音质并不是太好，后来录音师上来调整了麦克风的位置，声音立刻就不一样了。“这次录音，麦克风摆在很近的位置，无论是滑音、揉弦还是呼吸的声音，都收得非常清楚，真实地反映了我们现场的录音情况。”

在《梦幻乐章》之前，曾宇谦曾录制过两张唱片。“每次录制唱片，对体力都是巨大的挑战，我平时独奏会在台上最多一个半小时，之后就休息了，而录音则要以在舞台上表演时的专注力，在一天里持续演奏六小时，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消耗都非常大。而且录音时没有观众，我常会感到枯燥，录完后会累得直接躺倒在地上，但当唱片出来之后，我又会觉得这一切的付出都很值得。”

电影“初体验”

音乐励志电影《皮克青春》由陈大璞执导、台湾中影公司出品，与《翻滚吧！阿信》、《赛德克·巴莱》共同构成“梦想三部曲”。电影融合了青春成长故事与世代之间现实冲突的题材，描述了一位拥有音乐天分的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不得不与家庭体制发生冲突和对抗的故事，尤其着重描写了祖孙三代的价值观与朴素音乐梦想之间的纠葛。曾宇谦在片中成功饰演了生长在医生世家的音乐班学生阿森。

“在美国时，我喜欢写博客，有一天，一个导演在我的博客上留言，希望我能去参加面试。”经过与导演的几次互动，曾宇谦回到台湾参加了面试并顺利入选，暑假就参加了电影的拍摄。“因为我们几个演员都不是专业学表演出身，因此还上了一个月的表演训练课。”拍电影是件辛苦的事，曾宇谦用“好像参加了一个很累的夏令营”来总结那段经历。2012年2月5日，金考拉国际华语电影节在澳大利亚悉尼举行颁奖典礼，《皮克青春》获得评委会大奖，曾宇谦入围“最佳男演员”提名。

有人说当今古典乐坛已进入了一个“看脸”的时代，这断言并非危言耸听。在新人辈出的当下，拥有帅气、姣好的容貌，确实能令音乐家在音乐才华之上得到一些加分，获得更多乐迷的青睐。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一位音乐家在外貌上的优势是否会在某种程度上遮挡住他在艺术上的光芒？“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凭才华”，在电影中出演角色对于曾宇谦来说不过是青少年时代经历的一次新鲜体验，而他真正要走的还是音乐的路，无论这条路有多难。

“在中国台湾，如果没有出国进修的经历，或是在一些比赛中获过奖，以古典音乐为生是很难的。”一般家庭对于小孩是否要走音乐这条路还是会有些迟疑。“我小时候学琴时，身邊有一些同学其实是非常有天分的，但真正走上音乐道路当演奏家、老师或是进入乐团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到后来都选择了其他学科，也有些人因为家庭经济因素没办法外出求学。”曾宇谦十一岁时参加梅纽因比赛获得第三名之后，他的老师就不断建议他的父母送他到美国或欧洲去学习。“之所以选择了科蒂斯音乐学院，是因为科蒂斯有全额奖学金，家庭的经济负担会减轻很多。但即使有全额奖学金，以我当时的年龄，和我爸爸一起在那边生活，一年的开销也要上百万台币，相当于二三十万人民币。”在考学之前，曾宇谦就向老师说明了他家的情形，老师也十分理解，表示如果考上就帮他找一位赞助人。“后来考上之后，老师真的帮我找了一位企业家，赞助我们在美国的生活费。所以我能去美国，并取得后来这些成绩，要感谢我的老师、家人，还有赞助人的帮忙。”

享受音乐，享受生活

曾宇谦2016年从科蒂斯音乐学院毕业，目前在纽约攻读演奏家文凭，大部分时间在美国，寒暑假会回返台。“现在大约超过一半时间都在国外演出，接下来的一两年可能都会保持这种状态。也许我会去朱利亚音乐学校，也想去德国，去欧洲的环境待上一两年。”

自己录制过三张唱片，曾宇谦平时也喜欢听各种唱片。“我会参考各种不同版本的唱片，从中获取灵感。”不过比起唱片，他更喜欢的是现场。“在纽约，你可以听到非常多的演奏家和乐团的音乐会。”他平均每一两周会去听一场音乐会，他对于音乐的喜好很多元，也听流行音乐。“但是我并不太喜欢歌剧，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觉得歌剧抖音的幅度比较大，让我感到不太舒服。”

对于自己在音乐会和唱片中演奏的曲目，曾宇谦会根据听众的欣赏能力精心选择，也会适当地用自己的方式来引导听众。“比如唱片中虽然有很多非常专业的曲目，但一些作品本身旋律就非常好听，并不会让大家觉得古典音乐是听不懂的音乐。”如今，古典音乐的市场在慢慢缩小，这是事实，要靠谁去改变也很难“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把古典弄得非常非常古典，当然你在音乐上一定要古典，但在和大家的沟通方式上则可以多种多样。”曾宇谦日常自己打理一些社交媒体，在脸书上和大家有着非常紧密的互动。

作为古典音乐家，曾宇谦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每天时刻都在练琴，与世隔绝。他有很多爱好，而这些爱好对他的音乐事业也有所助力。“我很喜欢体育运动，但要考虑不能伤到手，所以像篮球这样的运动就不能碰，只能选择桌球、慢跑、游泳这一类的项目训练体能。”闲暇时，他喜欢读小说、自传和历史类书籍，喜欢下厨煮东西，也会看看综艺节目和韩剧，“一般年轻人会做的事，我也会做。”尽管这样说，曾宇谦每天还是会至少练上三四个小时的琴，“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