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蕊

江淹悲情赋的审美特色

◎金凤蕊

江淹的赋作以哀怨凄怆为主题，柔婉缠绵又清丽动人，典雅间透着超脱，深厚中蕴着苍壮。它以真挚的情感内容及精妙的艺术表现在赋坛呈现出悲情赋独具特色的审美境界，亲友缺失、离乡羁旅、政治失意，造成了他生离死别的痴怨、草木触情的感伤、人生长恨的无奈，其赋作形成了以悲为美的审美特色。

江淹 悲情 审美

江淹历仕三朝，是南朝时期著名的辞赋家，明胡之骥对他赞誉极高：“虽两汉多才，尤当避舍；六朝富士，鲜与为邻。诚所谓并美兼长，诸体尽具者也。”[1]他的心中似有千悲万恨，几乎篇篇萦绕着忧伤，处处流露着凄婉。他的这些悲情赋作以瑰丽清婉的语言淋漓尽致地道出了心中的悲愤深情。洋溢在作品中的是深沉的忧思和无尽的苍凉，从而呈现出一种以悲为美的艺术境界。江淹悲情辞赋中的低沉哀然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亲友缺失之哀

江淹所处的是一个政治上血腥黑暗、士族当道的时代，他在长期难以得志中压抑敏感，年轻时期充满怀才不遇的痛苦。中年又逢丧子之痛，他写下了《伤爱子赋》，痛陈失去爱子的落寞悲凄。如“月接日而为光，露合云而成阴”，“姊目中而下泣，兄磋季而饮泪。感木石而变哀，激左右而陨涕”。他本希望儿子能平安长大，却天不遂人愿，过早去世。作者深悲剧痛，却以冷静淡然的笔触写下悼亡爱子的辞赋，寄情于山水草木，体现在他人的反应中。这样使得抒情主人公的情感表达曲折委婉，全面细腻。

江淹知己好友的亡故同样使他难掩悲痛。他的两位好友——殷孚、袁炳皆是当世才俊，其人品才华江淹深为钦赞。作者为好友殷孚作了《知己赋》，赞美他“采耀秋月，文丽冬霞”的才气，抒发哀悼痛惜之情。江淹为“神交”袁炳作了《伤友人赋》，感情更为深切。江淹追忆当初与二人的相识相知情景，痛哭此后再难寻觅其人其声，吊怀空恨。江淹丧子之情抒发的是对骨肉离身、天伦难再的悲哀，丧友之情体现的是珍惜友谊、知音可贵的创伤。

二、离乡羁旅之愁

江淹曾经做过建平王刘景素的幕僚，因为触怒权贵被贬为建安吴兴县令。当时的建安是一个偏远蛮荒之地，从繁华都市贬谪到流放之地，江淹的心里愁思怅惘。政治仕途上的磨难、贬谪环境的恶劣，使得江淹在背井离乡之时更加失意苦闷，他将满腔的愤懑写进了作品之中，道出了远离故旧亲朋、遭遇羁旅奔波的苦辛，其《去故乡赋》描写道：“出汀州而解冠，入叙浦而捐袂。听兼蔑之萧瑟，知霜露之流滞。对江皋而自忧，吊海滨而伤岁。抚尺书而无悦，倚蹲洒而不持。”主人公在贬谪途中触物伤感，愁思满怀，心酸满眼，无尽凄凉。时时刻刻都能引发他的寥落凄怆，后来他又写了《哀千里赋》和《待罪江南思北归赋》。

这种离乡背井、远离亲朋故旧的打击，使得江淹抑郁愤懑之情不断涌动，终于将一己之情与众他之感汇集在一起，以浓重深刻的笔墨抒写了人世间各种离愁别恨，千古名作《别赋》得以出世：“黯然销魂者，为别而已矣。”江淹列举了人间七样别离，以一种共性的形式揭示人类生活中的普遍现象，千载之下令人动容。

江淹离乡羁旅的遭际情感使得他的赋作呈现出了悲情赋的无奈哀然。

三、政治失意之悲

在古代封建社会，文人士子们孜孜以求的目标就是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但是出身寒门庶族的男子功成名就的道路往往充满坎坷艰辛。在初期，背后凝聚着心酸苦涩。江淹早年也经历了官场失意，遭遇了排挤打压。他曾被建平王刘景素贬谪蛮荒建安，其《泣赋》和《待罪江南思北归赋》就是他遭逢宦海沉浮、仕途打击之时的作品。他的《倡妇自悲赋》《水上神女赋》是借美人与君王的离合来比喻官吏的仕途进退。

江淹的《别赋》《恨赋》写出了人类普遍存在的情感，而《哀千里赋》等其他作品抒发了个人具象化的情感，两种系列区别很大。章太炎甚至认为，《待罪江南思北归赋》《去故乡赋》《泣赋》《伤幼子赋》等作，视《恨》《别》二赋实胜。[2]而按照钱钟书的观点，《别赋》《去故乡赋》《倡妇自悲赋》《待罪江南思北归赋》《哀千里赋》《青苔赋》等，都是《恨赋》的枝蔓或附庸，它们都以《恨赋》为核心，像众星之拱北辰那样相环绕，而且这些抒情之作，亦多恨人之怨嗟。[3]1406钱钟书曾说：“江淹之文俯视一代。”[3]1411

蒋伯潜、蒋祖怡父子称：“骈文从汉魏与散文分途扬镳之后，便渐渐成长起来变成为一种独特的文体，统治了魏晋六朝以及隋朝的文风。”[4]江淹的骈文受时代的影响，同时也推动了当时骈文的发展。因而孙梅在其《四六丛话》一文中指出：“左陆以下，渐趋整练，齐梁而降，益事妍华。古赋一变而为骈赋。江、鲍虎步于前，金身玉润；徐、庾鸿骞于后，绣错绮交；固非古音之详详，亦未如律体之靡靡也。”[5]

江淹对骈文的发展具有开拓意义，他的悲情赋道出了人世间种种无奈悲情、真挚悱恻，使得赋作具有永恒的生命力和魅力。

[1]（明）胡之骥.江文通集汇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4.

[2]王仲荦.历史论丛（第1辑）[M].济南：齐鲁书社，1980 .

[3]钱钟书.管锥篇（第4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蒋伯潜，蒋祖怡.骈文与散文[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7.

[5]孙梅.四六丛话（卷四）[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

（责任编辑 刘冬杨）

金凤蕊，女，河北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