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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解读卡玛拉·玛坎达雅《筛子中的甘露》

2017-03-22肖望华

关键词:内森殖民统治父权制

肖望华, 孙 妮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解读卡玛拉·玛坎达雅《筛子中的甘露》

肖望华, 孙 妮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卡玛拉·玛坎达雅是当代杰出的印度裔英国移民女作家。她一直关注印度女性的生存状况,同时深刻了解印度传统文化和西方现代文明。运用后殖民女性主义理论解读其小说《筛子中的甘露》,分析玛坎达雅塑造的坚强独立的新女性形象,揭示印度女性如何在双重压迫下做到突破印度传统,抵制西方殖民统治。

卡玛拉·玛坎达雅; 《筛子中的甘露》; 后殖民女性主义

卡玛拉·玛坎达雅(Kamala Markandaya, 1924—2004)是一位当代杰出的印度裔英国移民作家,也是第一代印度海外作家。印英两种生活背景使她能够以西方“他者”的眼光看待印度。她是“印度最具政治敏锐性和先见性的小说家之一”[1]14。她关注跨文化产生的文化冲突及融合,同时密切关注女性问题。她的第一部小说《筛子中的甘露》(NectarinaSieve)一经出版便在美国畅销,被“每月读书会”(Book-of-the-Month-Club)评选为畅销书籍。

本文从后殖民女性主义批评视角出发,解读玛坎达雅笔下勇敢坚韧的印度传统女性。通过女主人公若克曼妮(Rukmani)及其他女性角色的生平经历,揭示在父权制文化和殖民文化冲击下印度传统女性的挣扎与反抗。

一、父权制文化的受害者

在印度,宗教对婚姻和女性问题起着重要作用。印度古代经典规定女人必须服从男性,结婚是“妇女获得宗教拯救的唯一手段”[2]173。因而,女性不仅在家庭和社会中没有地位,还要在结婚时尽可能多地陪送嫁妆。玛坎达雅自幼生长于印度,后来移民英国生活。但她十分关注自己的祖国,在接触印英两种文化后,她深刻地认识到印度社会中父权制文化对女性成长和生活的压制。

嫁妆制度和“童婚一直是印度流传至今的习俗”[3]32。思想上,人们被一些宣扬童婚的宗教经典迷惑,认为“女孩子在发育之前结婚,父母死后可以升天”[3]32。经济上,因为成年的女性嫁妆远多于未成年的女性,贫困的家庭无法承担更多的嫁妆,很多家庭选择在女性未成年甚至幼儿时就将其嫁出去。《筛子中的甘露》中的女主人公若克曼妮12岁时嫁给丈夫内森,此时的她还不明白什么是婚姻,也不懂得如何料理家务。作为家中第四个出嫁的女儿,父亲已无力提供丰厚的嫁妆来给她找一份“好的或者说合适的姻缘”[4]4,若克曼妮只能嫁给一个没有土地的贫穷佃农。“嫁妆制度展示了传统与贫穷对女性的压迫。”[5]143在父权制文化下,印度女性在婚姻面前处于被动状态,她们不能自己选择结婚对象,只能听命于父亲。

印度女性的婚姻幸福与能否生育儿子息息相关。印度教认为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产,完成祖祭等宗教职责,“印度教徒在结婚仪式上通常要为生儿子而赌咒发誓”[2]168。若克曼妮的第一个女儿伊诺(Ira)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若克曼妮一直节省开支,为她存下了“一小笔嫁妆”[4]36,在她14岁时将她嫁给了一个将来能够继承田产的年轻人。但是伊诺在结婚五年后都没有生育,她的丈夫因此将她抛弃,并在不久后娶了新妻子。父权制文化下女性被当作生育的机器,不能生育或没有生儿子就会被丈夫抛弃,被世俗所歧视。而许多印度女性也认同这种看法,她们“往往依照社会对其性别的期待来塑造自己,与此同时内化了父权文化的观念”[6]91。伊诺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不能生育孩子的女人”[4]50,她觉得不能生孩子是自己的过错。伊诺以父权制文化的期望来要求自己,从而使自己陷入无限自责和痛苦中。

印度传统女性处于从属地位,受到父权制社会的压迫和束缚,无法为自身的生活作出选择,沦为父权制文化的受害者。

二、殖民统治的压迫

“殖民化给殖民地带来的种种‘发展’并非是为当地人民造福,而是为了宗主国的殖民者。”[7]正如英国殖民者在对印度进行统治时,宣称自己的出现是“为了提升女性地位”[8]24,将受到父权制文化迫害的印度妇女解救出来。事实是在他们到来后,原本处于社会边缘的印度女性生活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殖民政府派驻税务长作为殖民政府的代表取代本土官员。若克曼妮的父亲作为村长“不再重要”[4]4,税务长掌控了当地的政治和经济,让众多本土人陷入贫穷的困境。若克曼妮的父亲失去村长职位后,家庭经济陷入困境,无法准备足够的嫁妆为若克曼妮挑选一位富裕的丈夫。此外,税务长自认为比印度人高一等,在若克曼妮和内森想要去投奔在税务长家干活的儿子时,仆人再三提醒若克曼妮他们不能从大门走,而应该和仆人一样“一定要从后门进”[4]64。“一群生活在某一特定区域的人会为自己设立许多边界,将其划分为自己生活的土地和与自己生活的土地紧密相邻的土地,以及更遥远的土地——他们称其为‘野蛮人的土地’。”[9]殖民者不了解印度的文化传统,他们根据自己的偏见给印度文明定义。在他们眼中,印度需要“英国的殖民统治的教化”[8]27。例如,小说中有一位英国医生肯尼,他帮助贫困的村民,为若克曼妮和伊诺治好了不孕症,并且经常接济若克曼妮一家,甚至回国集资为村庄建立医院。但肯尼成长于英国,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牺牲欧洲人的优越感来换取殖民化所鼓吹的当地人状况的改善”[10]。暴风雨淹没了庄稼,若克曼妮一家颗粒无收。若克曼妮没有陷入绝望中,她通过各种方式求生。肯尼认为若克曼妮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想法是愚蠢的。在他看来,印度“这个国家除了苦难就没有东西了”[11]。肯尼没有帮助若克曼妮走出贫困,也没有看到她为生存所做的努力,只一味否定若克曼妮的美好希望,生气地责骂若克曼妮是“懦弱可怜的傻瓜”[4]43。肯尼从内心认为若克曼妮是落后愚蠢的印度人。

“在英国殖民统治下,贫困、干旱和饥荒变得愈发严重。”[1]12快速发展的西方工业经济击垮了早就因天灾而不稳定的印度农业经济。皮革厂的建立和扩大一方面侵占农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另一方面抬高集市的物价,增加了村民的生活负担。若克曼妮的朋友佳纳克伊(Janaki)一家在村子里经营一间小商店。皮革厂建成不久后,旁边开设的大型商店因为经常受到皮革厂工人的光顾而生意兴隆,而佳纳克伊家的生意因此逐渐萧条,最终倒闭。佳纳克伊一家被迫离开村子,到别的地方谋生。此外,若克曼妮家租种的田地最终被扩张的皮革厂收购。若克曼妮和内森不得不离开乡村到城市漂泊,受尽苦难,内森也在病痛和劳累中死去。殖民统治破坏印度农村女性稳定的生活环境,将她们从赖以生存的土地上赶走,让其生活变得更加艰辛。

除了生活陷入困境,殖民统治使得印度女性的地位更加低微。若克曼妮的女儿伊诺被丈夫抛弃之后只能住在娘家,靠父母养活,她为增加家庭负担而感到愧疚,在看到弟弟库提(Kuti)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生病垂危时十分着急。但是因为皮革厂的建立导致物价高涨,若克曼妮家买不起营养品,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伊诺只能依靠卖身来赚钱救库提。殖民统治的恶果使得伊诺沦为为人不齿的妓女。

在殖民统治下,印度女性的生活不但贫困而且不安定,她们饱受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印度的父权文化是束缚妇女的枷锁,但英国殖民统治者的出现并没有解开枷锁,而是在妇女身上又加上了一重枷锁。当他们肆意攫取利益时,印度妇女的生活变得更加困苦,地位也变得更加低微。

三、坚强独立的新女性

玛坎达雅笔下的若克曼妮代表“处于一个既不过分传统又不过分现代化的过渡阶段”[12]2的印度女性。若克曼妮由乐观懵懂的新娘成长为坚韧不拔的女性,始终都怀抱着对生活和未来的希望。通过塑造一位坚韧勇敢的女性形象,玛坎达雅成功地向世人表明印度柔弱的女性正在逐渐走向坚强和独立。

首先,传统的女性往往“受制于生育和家庭的角色”[6]91。若克曼妮和传统的家庭妇女不一样,她能够勤劳地操持家务,但她还会积极地实现自我价值,并不赞同将操持家务作为自己生活的唯一目标。嫁给内森后,若克曼妮像村里女性一样操持家务,为了维持家庭开支,她种植蔬菜,像男人一样辛勤耕种劳作,享受到“令人脉搏加速的喜悦”[4]10。村里的妇女知道自己要照顾“精力充沛的儿子们和丈夫”[4]12,没有空闲的时间留给自己,但她不管别人关于“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4]12的质疑,却在怀孕时勤快地练习书写,准备将来教孩子写字。若克曼妮尊重丈夫的意见,但也能坚持自己的主见,她意识到“保留和肯定自我”[1]14的重要性。当她和内森身无分文流落城市时,她决定通过帮人读写书信来赚取微薄收入。虽然内森怀疑没有人会认同一个女性读信人,但是她坚持自己的决定。她无视他人异样的眼光,依靠读写书信维持着她和内森在城市里的生活。她相信“如果我写信和读信一样好的话,我可以挣更多的钱”[4]166。若克曼妮不认为只有男性才能书写,她通过读写书信的能力获得对自己的肯定,认识到自身的价值。若克曼妮虽然没有直接反驳父权制文化中女性就应该是无知的观念,但是她坚持练习读写,相信自己可以读写的行为就是对父权传统的反抗。

其次,若克曼妮直面殖民统治。她坚强勇敢面对殖民统治的压迫,清醒地认识殖民统治的入侵,她“表现出虽然遭受外来文化的冲击,但是无法接受和生活在新的文化道德观念下”[1]14。当儿子拉亚(Raja)被皮革厂看守误认为小偷打死后,若克曼妮心痛欲绝,而粗暴的皮革厂老板警告她不要敲诈赔偿。对此她很不理解,她根本不在乎赔偿,因为“什么赔偿能抵得了生命”[4]90。她据理力争,说明儿子拉亚是无辜的。她感受到她和皮革厂老板们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4]91,“在这鸿沟两边用粗暴的语言互相攻击彼此并没有多大意义”[4]91。若克曼妮在经历了巨大悲痛后,仍然理智地应对粗暴的皮革厂老板,她丝毫不畏惧皮革厂老板的警告。她清醒地意识到英国殖民者建立的皮革厂对村庄的危害,一直抵制皮革厂的存在。皮革厂建立后,大量的皮革厂工人涌入村子,抬高了集市的物价,让卖东西的农民十分高兴。但是若克曼妮不认为这是好事,高物价会让当地的人们承受更大的经济压力,对村民的生活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12]11。比如若克曼妮高价卖出蔬菜后发现赚得的钱不足以购买同样涨价的其它商品,她家已经很长时间都买不起糖、小扁豆和酥油等日常食物。她觉得皮革厂“入侵了我们的村庄,使得集市里的物价飞涨,远远超过我们的购买能力”[4]27。所以尽管皮革厂已经建成,但是她永远都不会接受它。当儿子们打算到皮革厂干活时,她极力反对,她知道在皮革厂干活其实是殖民者对他们的另一种掠夺。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大儿子阿尔俊(Arjun)和萨姆比(Thambi)最终因不满皮革厂的残酷剥削而罢工后失业,被迫远离家乡到锡兰茶叶种植园谋生。

最后,若克曼妮始终对生活充满希望,“有计划地并坚定地控制着她的生活”[5]144,通过自身的努力,反抗父权制文化和殖民统治的压迫。土地被皮革厂收购,被迫离乡流浪在城市时,若克曼妮没有放弃希望。她没有像朋友佳纳克伊和儿子们一样离开村子,不再回来。她坚持要重返村庄,愿意辛苦奔走在大街小巷,依靠为人读写书信赚钱存路费回乡。当她听说在采石场做苦力可以获得更多钱时,五十多岁的她随着内森一起在采石场做起苦力。就因为若克曼妮始终怀抱对未来的希望,内森死后,她虽然悲痛欲绝,却仍然坚持在采石场做苦力,直到最后存到足够路费返回家乡。若克曼妮通过自身努力返乡,说明她不再是依赖丈夫的传统女性,而是走向独立的新女性。同时,她的返乡也是对殖民统治的反抗。被殖民统治逼迫离乡后,她没有放弃家乡,而是在历经苦难后坚强勇敢地返回了家乡,并安定地生活下来,她觉得“我现在不再有任何畏惧,一切都已过去,没有任何可以苦恼的事”[4]3。

在父权制文化和殖民统治的双重压迫下,若克曼妮认识到自身的价值,知道自己有能力维持自己甚至是整个家庭的生活。她坚持要从城市返回农村,不因为殖民统治的入侵而放弃自己的家园。若克曼妮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抵制父权制文化和殖民统治的双重压迫,她由受父权制文化和殖民统治摆布的女性成长为坚强独立的新女性。

印度裔英国移民作家玛坎达雅从更为客观全面的角度描写了印度女性的生存困境。《筛子中的甘露》中对若克曼妮的刻画不仅是印度女性生活的真实写照,更是对压迫女性的父权制社会文化和帝国主义统治的有力批判。玛坎达雅关注饱受压迫的印度女性,通过塑造在父权制文化和殖民统治双重压迫下成功走向坚强独立的女性人物,她希望印度女性能够觉醒,反抗并突破束缚自身的枷锁,勇敢自信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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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InterpretationofKamalaMarkandaya’sNectarinaSievefromthePerspectiveofPost-colonialFeminism

XIAO Wanghua, SUN Ni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0, China)

Kamala Markandaya is an outstanding contemporary Indian-British immigrant female writer. She pays close attention to the living conditions of traditional women in India. Meanwhile, she also has deep understanding of Indian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western modern culture. Her first novelNectarinaSievevividly displays the struggling and fighting experience of Indian women under two oppressions, which are patriarchal culture and western colonial culture. The novel is interpreted by post-colonial feminism and the new image of strong and independent women are analyzed.How Indian women break Indian traditions, resist the western colonial domination under the two oppressions are disclosed.

Kamala Markandaya;NectarinaSieve; post-colonial feminism

张 璠)

2017- 05-12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战后英国移民文学研究”(12BWW050)

肖望华(1993—),女,安徽芜湖人,安徽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孙妮(1958—),女,安徽芜湖人,安徽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比较文学和世界文学。

I106.4

A

1674-0297(2017)06-01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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