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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电影《东方红》创作手记

2017-03-22何志铭

美文 2016年23期
关键词:有源东方红陕北

何志铭

从20世纪90年代,中国电影进入市场经济的娱乐时代,这个时代的特征是丢掉了建国十七年红色电影和80年改革开放以来的人文电影,“以娱乐至死”为特征的影片票房看涨。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陕北题材影视作品姗姗来迟,陆续在陕北拍摄或映出。这些题材的共同特点是,丢失了我们努力多少年的建构。如建国十七年电影的朴实真实,电影造型氛围的民族特色,地方特色,中国气派。淡化了改革开放以来,影片的深刻思想,主题人文内涵。我们看到即使是优秀陕北题材电视剧,也瑕不掩瑜地出现一家人说三个地域的言语,这类非艺术现象,这些影视作品中的非地方化倾向,使得艺术变得苍白、浮浅、直露,给人民大众提供了很粗劣的文化产品,每每想到让人痛惜。

去年的春节前,我接到微电影《东方红》的拍摄任务,也就是在上述情景的心情下投入了创作。

我是土生土长的陕北人,19岁离开陕北,在西影经历了45年工作时光,但是我的目光从没离开生我养我的那块土地——陕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距离美让我看陕北更加真切、深刻。乡思乡愁让我去留心注意着陕北的发展与变化。可以说我自己的知识学养都是想为陕北做点事,做好事。不能不说《东方红》正是这样的机会,把握机会拍一部真正的陕北电影。影片完成一年了,获了许多奖。总觉着自己走过的历程,有责任让大家分享,知道如何由浅入深认识事物,把握过程、走过艰辛。

《东方红》创作的历史迷雾

一进入《东方红》创作,劈脸就遇到了一些历史说法,就是这首民歌到底从哪里来?说法不一,有晋西北民歌说,佳县另一李姓作者和李有源说。2015年春节前我去了一趟佳县,和李有源的孙儿李锦鹏一起攀谈。从目前情況看,源于陕北民歌《探家》说最可靠,但李锦鹏没见过《探家》这首陕北民歌。

凑巧手头有一册1945年10月成书,1950年重印,1954年再版的《陕北民歌选》,此书由何其芳、张松如选辑。此书第101页就有《探家》这首陕北民歌,全歌共三大段,八个小节。《探家》歌词格式完全与后来的《移民歌》《东方红》相同,何其芳的《陕北民歌选》第101页从《探家》、第165页《刘志丹》、第231页《骑白马》、第245页《移民歌》,隐约可见《东方红》的推演和形成过程,这无疑是给后来人留下了的路标里程。

关于《东方红》起源于晋西南《麻油灯》小调之说,陕西电视台摄制的五集纪录片《东方红纪事》中第二集,“翻身农民把歌唱”,山西运城师范学院音乐系卫凌说:查阅遍山西民歌2000多首,没有《麻油灯》这样一首民歌,所以此说法为空穴来风。

关于《东方红》源于《探家》说,有霍向贵先生编的《陕北民歌大全》(陕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8月出版)上册的目录中第29页,从《探家》《骑白马》《麻油灯》《移民歌》《东方红》这样的排序是目前我们看到陕北民歌、音乐工作者最准确的排序。另垄耘先生的《信天而游:陕北民歌考察笔记》一书第228页(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2年12月出版),与霍向贵先生所说大同小异。

关于《东方红》还有其他作者的说法,此言论早在1961年陕西省委组成调查组,了解李有源创作《东方红》的过程,已有调查结论,“李有源是《东方红》歌曲第一段歌词的创作者,创作时间是1942年冬天。”此件现存于陕西省档案局。还有人说《东方红》源于“打开榆林城,一人一个女学生”的说法,这均比较晚,打榆林城是1947年,1942年李有源的《东方红》就开始传唱了。

正因如此,在过去的影视作品中,对李有源创作《东方红》的描写不坚定,甚至游离,无视1961年陕西省委的调查结论。一些同类题材回避李有源创作《东方红》的过程,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强调了阶级压迫,甚至不惜让李有源抢劫杀人。其二强调《东方红》源于爱情歌曲,加大李有源的爱情描写。尽管这两点均可达到娱乐好看的目的,恰恰是违背了历史真实,违背李有源是离我们时代不远的真实历史人物,陷入误区,淡化了创作这首民歌的过程。于是导致一再失败。

《东方红》作者李有源艺术塑造

弄清了李有源这个人和《东方红》创作过程,我在剧本原基础上以多个方面为重点,紧紧扣住李有源的这个人,和他创作这首歌的一字一句出处,把他个人生活与这首民歌创作过程联系起来。

确立李有源是一个有文化,粗知文墨农民歌手,我给他设计了,从沙盘到毛笔记账的过程,画龙点睛地告诉观众,李有源能知尧、舜、唐,绝非彻底的文盲,况且他一生创作了许多民歌,《东方红》只是其中的一首罢了。并且尽可能让别人,李有源的侄儿李增正说出《移民歌》《东方红》的作者是:“我的叔父李有源!”

影片开头一组民国秧歌,让我很伤脑筋,最后佳县原文化局局长高根胜先生一席话点亮了我,他说早期民国秧歌均以丑为美了,蛇蝎之类暗喻蛇蝎心后娘心。而李有源少年时一段连子嘴是一位亲戚讲民国人生存困难的快书,类似“七笔勾”,那样调侃生活的苦难。一天我在榆林街道遇到红色收藏家薜俊富先生,他问我最近弄啥?我说:拍微电影《东方红》,他说你知道不知道,最初的《东方红》与歌颂西北革命领袖刘志丹有关,这让我豁然开朗“中国出了毛泽东”,不正是源于“陕北出了刘志丹吗?”这些均在影片中达到充分的表达。

监狱是什么样子,我看过陕北共产党人白明善、张德生、马明芳均坐过国民党地方军阀的牢。陕北牢房应有地方特色,可以在窑洞内加上一排铁栅,共产党老高自言是谢子长的人,唱刘志丹上横山,尽可能把陕北两名首领同时提到,也歌颂了西北革命,也暗含了佳县地下党张达志的故事和县委书记张俊贤的一些事迹。

加大旁白的文学性,一窥电影文学的本质,显其含蓄隽永,语言的优美,并力图亲切、深沉,接地气,如泣如诉,仿佛朋友间的倾诉,而显历史的沧桑和哲理文学意味,力图回到那个特定的年代气候、时间、氛围等,有亲临感。

男主角李有源(李政飞饰)最称道的表演是淡淡的微笑:“娶了个老婆二不楞,不如我打光棍”的调笑。

作为电视艺术,有些历史真实一定要遵循,有些不完全依照历史真实。此如李有源的真实生活中是掏大粪,编剧王克文先生改为卖菜,完全正确,担什么并不重要。

李政飞饰演的李有源从开始的拘谨,到后来与李增正放声大唱《东方红》一场最为给力。他黑红的脸膛,得体的服装与帽子已融为一体。还有看见大墙上“毛主席是人民的大救星”标语时,他转过脸来,浮现出一脸憨笑,煞是可爱。他清晨起床下炕的懵懂感表演很真切,只有过起早贪黑人的经历,才有能表演的这么到位。

文学中的笔触轻重,在电影中就指的是节奏,无论如何地推波助澜,一波三折,均为过程,而高潮部分则是人物命运的高点,也就是在影片的后半部,微电影《东方红》的高潮自然在李有源登山挑担看日出,而咏叹出《东方红》。这应该举全剧之力,是影片节奏中的“上甘岭”,调动一切艺术手段,强攻的制高点。

我们拍摄这场戏,起了两个早晨,第一天5时起床,赶到山上时太阳已经露脸了,无奈。第二天半夜4时就出发了,登上山時,太阳还沉浸在苍茫的云海中,混沌未分,茫茫渺渺,劲烈的晓寒,吹醒了人昏沉的睡眠,人变得格外清醒。因为日出时间有限,一切镜头机位,必须提前想好,多少个后背、左侧、右侧、正面、仰拍、特写、大特写机位不容等待。是的、神圣庄严的时刻到了,河东的日出,李有源屏住气息,注目群山之巅,诞生新的太阳……我快速地说着景别,摄影师边拍边搬机位,最后正面拍下最大的特写,李有源望着初升的太阳,东方伟大普照的光明,他流下悲欣交集的泪水。

从山上的李有源看日出到窑洞里李有源写歌词,东方红,太阳升……包括回忆片断中的黑白画面,彩色画面和山上拍的不同机位,反映的李有源共计六七场,平行蒙太奇,交叉运行,在不同变换的机位内容相互交集,冲上巅峰,完成了主人公主形象塑造的最高点。

当艺术渲染达到高点后,最需要的是用确凿史实坚定人物历史活动的真实性。

从历史走向当代。“东方红”的演变,伴随着一代伟人毛泽东的不同时期,于是从延安到天安门毛泽东像的叠加,由当代面向未来。片尾由李有源的侄儿李增正,一小唢呐手吹“东方红”,逐渐演变为,老年的李有源在大山之巅走来,由当代面向未来,用童声或模拟童声唱出新的《东方红》,高歌一曲,引向永远。

《东方红》是陕北民歌微电影,民歌自然是用方言唱才有魅力,所以演员我选了陕北民歌手,自唱自演,说那些平常人能听懂的陕北话。有许多人正是以陕北话别人听不懂,而不用方言,我认为不妥,尽可能讲那些别人也能听懂的陕北话该有多好。这就有了佳县话:“一根苗苗也没种出来,还要钱哩”老掌柜的话。“哎,老子把你”警察局长的话,成为大家笑点。

其实用民歌故事拍电影早有先例,如《刘三姐》《阿诗玛》等,可是建国以来,由于历史原因,西北革命创作是禁区没人敢拍电影。此次《东方红》能成功,不外乎这么几个原因。

陕北民歌微电影,一定是用方言,民歌一定要用民歌手,台词与对白,本身说的方言,陕北民歌微电影用陕北民歌手唱,陕北人演是取自然之美,得天独厚之利。

其次是剧本好,音乐作曲名家担当。导演、摄影也是陕北人,况且是有着乡愁情怀的陕北人,加之主创人员历史阅历,熟悉风土人情,决定了这部微电影的成功。

一部影片的成功,犹如海上浮着的冰山一角,从导演开始这部作品就围绕着它,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战争,特别是历史题材,他需要的学识考据,是一场极为艰辛的劳动,而大多人不愿从事这样的劳动,所以成功者总是少数人,我就是其中一个影片背后的苦行者,所以花开花落,宠辱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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