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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王子哥哥

2017-03-21徐玲

读写算·高年级 2017年3期
关键词:音乐盒湖面小女孩

徐玲

蓝天下飞过两只白鹭,一大一小。也许,大白鹭是小白鹭的哥哥。

两只猫咪头挨着头在草地上打盹儿。没准儿,大一点的那只是小一点的哥哥。

就连路边开放的野菊,都一簇簇、一丛丛。好多的妹妹,好多的哥哥。

那么,我也不该是孤独的,我应该有个哥哥,应该有一种只有哥哥才具有的温暖的力量拥抱我,驱散寂寞和颓废,予我安慰和力量。

我的哥哥不一定很高,但至少比我高一个头;不一定很帅,但必须有一双喜欢黏着我的会发光的眼睛;不一定很结实,但必须在我受伤的时候有一面坚强的肩膀让我依靠。

这个世界很大,这么大的世界里哥哥很多,却都跟我没关系。

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瘦弱,单薄,像一棵蒲草。

这么小,都12岁了,看起来还没有楼下10岁的卡拉个儿高。小小的我总是被大家欺负,安小冰对我呼来唤去,格子差我帮她跑腿买零食,就连卡拉都对我指手画脚。

妈妈每天泡在水果超市,跟苹果和香蕉打成一片,没时间听我说心里话,也没时间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多么希望有个哥哥,在我烦恼的时候跑出来鼓励我帮助我,是个快乐的加油站;在我被欺负的时候跑出来安慰我保护我,是座温暖的避风港。

格子说,若是心中有愿望,只要在每个晴朗的夜晚披上最漂亮的丝巾,站在露台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星空祈祷,愿望就会实现。

是吗,是吗?才不是呢。我知道格子是在戏弄我,但我太想有个哥哥了,于是省下所有的零花钱买来最美的纱巾。

没想到,奇迹发生了……

就这么坐在湖边,一个人默默地注视湖面,含着伤心的泪。手上的音乐盒被安小冰摔在地上,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它死了,不可能醒来。有它陪伴的一千多个夜晚,我睡得安然。在我心目中,它是个活物,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亲人。

湖面微皱,是春风拂过,夹着柳叶的青涩和杏花的微甜,让它迷醉成一只眯缝的眼睛。是的,我一直认为,这片宽阔而安静的湖面,是大地的一只眼睛。

它蓄滿泪水,永远都是随时要决堤的模样,而有时候它又凝望着天空,盛满蓝色和金色的希冀。

我真搞不懂它。

难过的时候,我就到这湖边来。这只冷漠的眼睛,每一次都对我的出现熟视无睹,对我的遭遇漠不关心,我们怎么混都熟不了。

但我不知道除了它,还有谁能够有时间有耐心听我说话。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我对眼睛说,“我要去跟武老师说,把他调得远远的,我们之间的距离,要拉长为教室对角线的距离。”

我说的是安小冰,后座的死胖子。

湖面没心没肺地听着,只顾陶醉在自己的春光里。

然后,我听见有泪滴落在音乐盒冰冷的身体上。

我知道,我应该找个地方把死去的音乐盒埋了,让它体面地离开。但是我舍不得。三年前我在旧车库的一个木头箱子里发现它的时候,就知道它是我一直渴望的朋友,就像上辈子曾经在一起过,这辈子的重逢惊喜又弥足珍贵。

“唉,说说而已。我连武老师的办公室都不敢去,怎么敢跟他说换座位的事情?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湖面沉默。

我从湖岸边的草坪上站起来,扭头撞见不远处刺目的薰衣草。

它们总是开得迫不及待,紫色泛滥,像一个虚幻的梦。

也许,梦境的根部正是音乐盒最好的安息地。

我把音乐盒放在薰衣草身旁,在花茎的根部,用双手扒开一个小小的坑。

“以前,总是你为我唱;现在,让我为你唱一次,好吗?”我吸吸鼻子,从衣兜里掏出口琴,“我用音乐送别你。”

很奇怪,这种天底下最简单的乐器,我视若珍宝。在我看来,它小小的布满嘴巴的身体,蕴藏着无穷的能量。

并拢双膝,挺拔而立,双肩下沉,下颌微收,双唇贴琴,气息喷薄中,旋律像泪水一样从心底漫出来,迷蒙了眼前的一片紫色。

我看见湿漉漉的自己站在湿漉漉的小巷,迷了路,慌了神,踟蹰不知何去何从,仰头,灰白的天空像一只无聊的眼睛,嘲笑我的狼狈。

为什么世界上的东西看起来都那么像眼睛,冷漠的眼睛?

湖面是,天空也是。

旋律纷飞,我看见自己奔跑在雨巷,像一只被驱赶的小兽。灰白的天空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在我面前砸开一个又一个大大的坑,猝不及防地,我踩向大坑坠落而去……一刹那间,身体竟像花朵一样轻盈,灵魂却重重地摔向无边的深渊……

不,我不要坠落,我不要离开,纵然缺少爱和关怀,纵然这个世界刻板又冷漠,但我爱我的妈妈,我爱鲜花绿草,我爱飞鸟游鱼,我爱西饼店里巧克力味道的蛋糕,我爱饰品店里漂亮的银手链,我留恋对我微笑过的每一张脸,我留恋予我温柔的每一声问候,我憧憬每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明天……

我的心是热的。

于是旋律有了热度,激越一点,再激越一点,予我腾飞的勇气和力量,托举起我的灵魂,将它带回柔软的雨巷……

“真好,真好。”

余音未了,一个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低下头,撞见一张圆圆的脸,一双圆圆的眼睛。

“我可以摸摸它吗?”

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

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小嘴巴轻轻往上翘,让人想起晴空的月牙。

“可以。”我蹲下来,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把口琴擦了又擦递给她。

她却低头从地上抱起了我的音乐盒,那么虔诚那么仔细那么开心,仿佛抱起一只受伤的小宠物。

“它里面住着一个工厂吧?你看,还有银色的齿轮。有个小人儿躲在里面,会偷偷跑出来干活。”她如获至宝。

“它是个音乐盒,”我告诉小女孩,“它会唱歌。它唱歌的时候,齿轮是慢慢转动的,让人想起火车的车轮。”

“真的吗?”她仰起脸望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惊喜。

“但是现在不会了,”我猛地吸了吸鼻子,“它被一个胖子摔在地上,身体没有碎,却再也不会唱歌了。它的心死了。”

小女孩望着我,小嘴巴翘得高高的。

“所以,我要把它埋在花丛下。”

我说着,伸手去拿音乐盒。

她却紧紧地抱着音乐盒,看看地上那个小小的崭新的坑,再看看怀里的音乐盒,一脸的紧张:“把它放在泥土里吗?它又不是种子,不会发芽。”

顿了顿,她又说:“我可以把它带回家,让它跟我的芭比在一起。小人儿跑出来的话,可以跟我的芭比跳舞。”

我的心轻轻一颤。

“嘿,宝贝,妈妈找你呢,怎么跑这儿来了?”

一个穿着长裙的年轻妈妈向小女孩走过来。

“好吧,送给你。”我咬了咬嘴唇。

“谢谢。”

她说完,腾出一只手朝我摆了摆,扑向她的妈妈。

在她轉身的刹那,音乐盒光滑的玻璃表面在我眼前忽地闪过明媚的光泽,仿佛活过来了。

仰头望天,云朵让开了一面蓝色,如花一样灼灼地绽放。

望着小女孩快乐的身影,我心里忽然腾起一丝安慰。

黄昏的霓虹街很热闹,车水马龙中,那么多人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停下来跟我打招呼,没有一个对我微笑,甚至没有人看我一眼。

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的眼睛。但是大家的眼睛都太小了,装不下别人,就连湖面那只怪怪的大眼睛,都很难装下我。唯有天空,天空这只眼睛,一直注视着我。

我仰头,与这只眼对视片刻,然后摸摸空空的肚子,拐向街道最边上的水果超市。

水果女王每天在这里工作至少14个小时。

她跟西瓜很熟,瞥一眼瓜皮就知道是红瓤还是黄瓤;她跟猕猴桃关系非比寻常,摸摸就知道是哪天摘下来的;她跟哈密瓜交情很深,放在手上掂量一下就能猜出分量。

所以我叫她水果女王。

“澜澜,你去哪儿了?”她一边忙着削菠萝,一边侧过脸看我,“饭好了,你先吃。”

然后动作麻利地继续削菠萝。

她那栗色的短发紧贴在头皮上,裹着尖尖的瘦脸,让人想起秋天的毛栗子。

“等你一起吃。”我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把脚搁在一大堆菠萝皮上,鼻子里充斥着酸味,隐约还有诱人的肉香。

她拉了拉脸:“叫你先吃就先吃,吃完赶紧回家写作业。校服还晾在外面呢,记得收一下,然后背一会儿语文和英语。明天星期一,打起精神来,别老是一副懒懒的样子……”

在她唠叨完之前,我麻利地站起来往里面钻。先吃就先吃,我早就饿坏了。

刚揭开锅,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窜出去,看见一个卷头发的中年女人抱着一个大大的水果盘站在店门口,嘴巴叽叽呱呱机关枪似的冲着我的水果女王一个劲儿地扫射。

(下期内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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