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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杂货店》中的后现代时间观

2017-03-15苗钰

北方文学·中旬 2017年1期
关键词:能指碎片化

苗钰

摘要:后现代主义起源于上世纪60年代,并没有一套完整的哲学体系,通常认为后现代主义即对现代文化现象的无限多层面的分析与理解。从哲学领域来看,时间观是人们对时间的根本看法。而后现代视野下的时间观破坏了传统的时间观,给人一种断裂、破碎的离散美。《解忧杂货铺》的后现代时间观具有代表性与可研究性。

关键词:后现代时间;能指;可逆;碎片化;空间化

在《解忧杂货店》中,作者的后现代时间观通过能指、可逆、碎片化和空间化所体现,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一、能指的时间

结构主义语言学家索绪尔认为“能指”和“所指”也就是声音、拼写和意义组成语言。结构主义的方法是索绪尔语言学理论的泛化,体现在叙事学里,“能指”即为叙述时间,“所指”即为故事时间。而后现代主义的一大特点就是能指对所指的压制,也就是重视叙述时间,忽视故事时间。

《解忧杂货店》的故事其实是以倒叙开始的。三个小偷(以下简称三人组)在一天夜里进入一家废弃的杂货店躲避追捕,无意中收到了投在店铺牛奶箱里面的求助信。原来三人组误打误撞进入了一家以解决顾客烦恼而出名的杂货店。小偷三人组决定回复这封求助信,然而在层层剥茧之后,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一封来自1979年的信。

故事由此展开。小偷三人组受理的第一封来信来自一个叫做“月兔”的女孩。通过信件,三人组得知她是一名击剑运动员,在参加奥运会还是陪伴身患绝症的男友最后一程之间纠结不已。三人组通过她的叙述,给出了意见,然而女孩却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决断。没过几分钟,三人组又接到了女孩写于半年后的感谢信。言明是回信让她坚定了参加训练的决心,男友已经去世了,了无遗憾。

小偷三人组收到的第二封来信,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渔店音乐人”的故事。为音乐梦在外漂泊的他在坚持梦想与回家继承渔店之间苦恼。三人组本来并不赞成他再抛下家业出外打拼,但在“渔店音乐人”又一次投递信件时,三人组听到他吹起如今大家都听过的名曲《重生》。由此写信支持了他对音乐之梦的追求。直到遭遇了丸光园孤儿院火灾,他舍己救人,而他的《重生》在数年后红遍大江南北。

第三封信和第四封信的处理人是“浪矢杂货店”真正的主人浪矢雄治。他因为看见自己处理的烦恼——因为插足他人婚姻并意外怀孕的绿河,在听取自己的意见生下孩子后开车坠海而亡的消息,便十分难过的关闭了杂货店,不久就因罹患癌症而即将去世。他给儿子留下遗书,要他在自己33周年忌日之时,发布浪矢杂货店的咨询窗口复活的公告,希望得到过帮助的人们告诉他当时的回复对他们而言到底有没有意义。同时,9月13日晚上,雄治回到杂货店,收到了来自三人组的空白来信,并予以回信。

第五封信的处理人仍是浪矢雄治。酷爱披头士音乐的“保罗·列侬”因为家庭巨变,父母决定全家携款潜逃,他在亲情与未来之间迷茫徘徊,最后没有听从雄治的意见,在流亡途中做出了离开双亲的决定。在得知浪矢杂货店的咨询窗口将会复活一夜的消息后,他本想告诉雄治他的建议是错的,但在他寄信前夕,偶然得知当年父母为了保全儿子而牺牲了自己时,这才意识到雄治当年的建议是对的。

第六封来信是一个想尽快解决家庭经济问题,不知道要不要去做陪酒女郎的“迷途的小狗”。三人组在解决这一烦恼时偶然发现咨询窗口复活一夜的消息,发觉他们所处的时间与地点与复活的窗口重合。他们在书信里对女孩未来30年的发展进行了指点。这个女孩听从了三人组的意见,获得了成功。她想要回饋丸光园孤儿院,却意外地遭到了三人组的抢劫。在小说的最后,三人组得知事情的真相,幡然醒悟,走向新生。

“月兔”相隔半年后寄来感谢信,反映在作品里却只有三人组等待的几分钟;“渔店音乐人”在孤儿院义演只有一个晚上,作者却大篇幅的描写,而水原芹漫长又艰辛的成名之路却被一笔带过。贵之独自一人在车里的时候,时间显得格外漫长,而在雄治死后,转眼间贵之的孙子便在网上发布了咨询窗口复活的消息。保罗·列侬在等待窗口复活的时候,回忆甚至延续了几十年,而真正的故事时间不过是他在酒馆里的几个小时。在“迷途的小狗”的故事里,更是弹指一瞬几十年就过去了。这些都是叙述时间压制了故事时间的结果。按照故事时间的平铺直叙固然可以使脉络更清晰明了,但却不及叙事时间统领全篇时的详略得当,引人入胜。在整部作品里,作者将数十年之间发生的故事付之于一夜,又将一瞬间发生的事延长,让精彩之处值得推敲,令人回味。

二、可逆的时间

自然界既包括可逆的时间又包括不可逆的时间,启蒙运动以来时间观念一直被矢量、线性与不可逆所主导。东野圭吾的作品《解忧杂货店》正是对这种时间观念的颠覆——后现代的一大特点就是时间的可逆性,时间不再是线性的绵延。《解忧杂货店》整部作品共分为五个章节,将几个故事糅杂在一起,但是并没有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来写,整部作品以一种特殊形式的穿越呈现在读者眼前。按照受理信件的顺序来排列,整部作品时间先后如下:

第一封来信:月兔(静子);来信时间:1979年11月;处理人:小偷三人组;处理时间:2012年。

第二封来信:渔店音乐人(松冈克郎);来信时间:1980年7月;处理人:小偷三人组;处理时间:2012年。

第三封来信:绿河(川边绿);来信时间:1978年;处理人:浪矢雄治;处理时间:1978年。

第四封来信:三人组;来信时间:2012年;处理人:浪矢雄治;处理时间:1978年。

第五封来信:保罗·列侬(和久浩介);来信时间:1970年;处理人:浪矢雄治;处理时间:1970年。

第六封来信:迷途的小狗(武藤晴美);来信时间:1980年9月;处理人:小偷三人组;处理时间:2012年。

六封来信中,只有第一封与第二封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写的。从第三封信开始,叙述方式就已经脱离了传统线性的时间观,第五封来信本是投递的最早的,按照传统的时间观应放在第一章,第三封信的时间只比第五封信投递的晚,应放在第二章,而穿越本身就是一种时间的可逆性的表现,因此在三人组投递的第四封信身上这种表现尤为明显。作者有意将时间流程打乱,是对永恒进步的历史观的质疑。当事件进入文本之后就会被按照一定的逻辑排列起来,成为一种不可逆的、连续性的、有序化的线性秩序。因此,不管事件本身的线索再怎么纷乱,我们所见到的总是无混乱的清晰,无感性的理性,无断裂的连续,仿佛历史总是按照一种既定的轨迹没有任何差错的向前发展。而东野圭吾则将时间逆转,将我们所见的事件中那些断裂的、多义的、混乱的一面还原,进而直观的了解真实的历史与事件。

三、碎片化的时间

在碎片化的时间里,同一事件的不同组成部分零碎的穿插散落在作品的其他事件里,这些部分之间相互存在一定的距离。《解忧杂货店》五大章节的内部的叙事时间被有意打碎,要将五个故事全数读完,才能集合成一个完整而清晰的脉络。

按照自然时间的顺序可以看出,相邻的时间分布在了不同的章节,给时间带来了一种零碎感。第一章以月兔为主线的故事中,在章节结尾时小偷三人组本已将她的难题解决好了,但在第二章以渔店音乐人为主线的故事里又出现了月兔投放感谢信的情节。第三章以绿河为主线的故事里,浪矢贵之在浪矢杂货店遇到月兔,月兔称去年11月曾得到过其父的指点,表示感谢。第五章以迷途的小狗为主线的故事里,她从月兔口中得知浪矢杂货店,并对第一章没有交代过的月兔与她的恋人之间的事情进行了补充。

第二章以渔店音乐人为主线的故事中,章节结尾丸光园起火,松冈克郎救人后死于火灾,在第四章与第五章中又分别出现了丸光园起火后外界的关注度以及长于丸光园的孤儿们对灾后丸光园的救助。且第二章中,松冈克郎救助的男孩的姐姐水原芹在第三章出现,给予了绿河的女儿关爱与帮助。在第五章中,作者再次逆转时间,描述了接到松岡克郎来信时小偷三人组听到他吹起“重生”时的震惊,这才有了支持他继续音乐梦的回信。

第三章以绿河为主线的故事中,浪矢杂货店店主的儿子浪矢贵之在第四章与第五章均有出现,交代了父亲去世后,曾经得到帮助的人们对父亲由衷的感谢。第三章的结尾,浪矢骏吾在网上发布浪矢杂货店窗口复活一夜的消息后,第四章和久浩介的故事便是围绕着写回信展开的追忆,第五章武藤晴美也是因为要去浪矢杂货店寄回信而让小偷三人组有机可乘,致使了整个故事的发生,投信的的情节在第四章与第五章均有叙述,而在第三章中则将寄信后收信人的反应做了描述。

第五章的主线人物武藤晴美在进行回忆的时候,第四章的主线人物和久浩介也“友情客串”了一把,武藤晴美回忆了二人在丸光园起火重建时相遇的情景,但是回忆的对话内容却是在第四章和久浩介的故事中展开的,在第五章中并没有过多的笔墨。而三人组与她的相遇也富有戏剧性,三人组本来是去她家里“闯空门”的,恰巧武藤晴美突然回家,这部分叙述在第五章第十节,她回家之后的情节发展则放在了第五章第九节,第五章第十一节是对三人组的现在时间的叙述。

乌里奇·布洛赫认为后现代文学是碎片和混合。东野圭吾将五个委托人的故事交叉并置,情节断裂的同时又互相联系,文本在时间上的切换随心所欲。不论是叙事时间还是自然时间,整部作品都有意地将一些故事情节散落在其他故事里,相互穿插交错,在雪花般的时间碎片中使整部作品更加完整真实,读者读起来回味绵长。

四、空间化的时间

当传统的、线性的、不可逆转的时间破碎变成一种零星的时间之后,过去与未来的概念就已经弱化了。现在变成了包涵和左右过去与未来唯一的时间存在标志,这种现象就是时间的空间化。

《解忧杂货店》以此在为叙事中心。将过去、现在与未来置于同一层面。从三人组的角度,所有的委托人都是过去之人,而过去之人的烦恼由他们来解决,就是将过去与现在置于一个层面;而在委托人的立场,三人组所处的时间是他们的未来时间,浪矢雄治与他们一样处于现在的时间,拿现在的烦忧去未来的时间咨询,是将现在与未来置于一个层面;在三人组所遇到的委托事件中,解决咨询人烦恼的回信既是在过去也是在未来。而无论是委托人、三人组还是雄治父子,他们都生活在当下,也就是自己的现在。以信件为媒介,过去、现在与未来相互联通。时间的流逝也意味着空间的转变。《解忧杂货店》中,过去的时间在空间中主要以回忆存在。

第二章《深夜的口琴声》中,开端由水原芹的提问而展开延续性的回忆,忆及自己对音乐道路的坚持。回忆中又包含了一个瞬间性的回忆——松冈克郎对第一次投递咨询信的回忆,这段短暂的回忆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去寄信。而这段延续性回忆截止在幻想中——在松冈克郎的梦境中,自己成为了知名的音乐人,这段幻想直到丸光园起火,他被惊醒,惊觉只是黄粱一梦,梦醒回归现实,他去火场救人重伤后,又是一个瞬间性回忆,回想到当年杂货铺的回信给他的鼓励以及父亲对自己的期望,一瞬间让读者感到了无奈。

第三章《在思域车上等到天亮》中,浪矢贵之在车里进行了一段延续性回忆,忆及父亲突然放弃杂货店的原因。在雄治去世一年后,贵之去给杂货店拍照,瞬间回想起他在车上等待的那一夜。而在三十三年后,骏吾想起一年前与祖父的约定,这又是一个延续性回忆,回忆结束后,决定遵守男人间的约定,将窗口复活的消息刊发在了网络上。

第四章《听着披头士默祷》中,和久浩介回到家乡等待杂货店咨询窗口复活,在小酒馆里与老板娘谈天引发了一段延续性回忆——自己也曾是个生活在小镇里的高富帅,家庭突遭变故他不得不离开小镇。中间穿插了一个瞬间性的回忆,雄治问及他与父母的关系的时候他的瞬间性回想。这段延续性回忆直到忆及自己改头换面居住在丸光园为止。接着穿插了现实中与老板娘的对话。对话引发了浩介对到丸光园以后的生活的回忆,直到现在自己长大了,有了独立的经济能力了。然后又是现实中对老板娘的介绍,最后是一段短暂性回忆——看到窗口复活的消息,回到了小镇,想要写封回信,回忆部分到此结束。

第五章《来自天上的祈祷》中,由三人组视角的插叙开始,接着切换到了藤野晴美的视角,其中有一段静子的延续性回忆,接着是烦恼的咨询,这些都是现实的部分。直到跳转到1988年,晴美事业小成,才开始回忆咨询过后自己这几年的生活。在下一小节开始时回到现实,在电视上看到丸光园火灾的消息,来到丸光园,从皆月院长的延续性回忆中知悉了丸光园与杂货店之间的羁绊。在下一小节中,地点跳跃到晴美家里(从直线时间推测,这时距丸光园火灾已过22年),她做了一个梦——自己还是二十几岁时,与皆月院长相遇。梦想之后产生一瞬间的幻想——自己还年轻。接着她去了公司,又忆及自己这些年听从杂货店的劝告,获得了巨大成功。回到现实,晴美看见窗口复活的消息想要去寄信,结果却被人打劫了。然后叙述视角又一次回到了三人组,整个故事开始了解谜式的结尾。

作者将时间纳入空间之中,不断强调现实的此在。通过空间中的一次次回忆来压制过去,时间无穷绵延成了破碎的现在时,从而把体验变成了孤立的当下瞬间。而这样大篇幅的运用回忆也使得作品与人物更加立体,故事的发展也更合情合理。

在《解忧杂货店》中,作者将时间与空间结合,用能指时间压制了所指时间,颠覆了传统时间的不可逆性,使作品具有碎片化的特点,是成功运用后现代时间观的典型。

参考文献:

[1]东野圭吾.解忧杂货店[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4.

[2]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3]詹明信.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

[4]马新国.西方文论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5]耿占春.叙事美学——探索一种百科全书式的小说[M].郑州:郑州大学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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