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华，孟丽君

(陇东学院文学院， 甘肃庆阳745000)

陇东方言中的古汉语词汇汇释

郭建华，孟丽君

(陇东学院文学院， 甘肃庆阳745000)

以陇东方言中的古汉语词汇为研究对象，在对陇东方言中保留下来的古汉语词汇田野调查的基础上，与《诗经》等古文献语词做比较研究，从而证实或者证伪“上古的陇东方言是‘周族的母体方言，是周代官话——《诗经》语言的母体语言’”的观点。

陇东方言； 古汉语词汇； 诗经语词；汇释

历史上先周部族在现在的陇东地区(今西北地区甘肃省的平凉市和庆阳市)生活了五百余年。目前有观点认为上古的陇东方言是“周族的母体方言，是周代官话——《诗经》[1]语言的母体语言”，有部分学者指出“今天的陇东方言仍有许多语词与《诗经》语词的音、义及用法相合”。因此陇东方言的研究受到当地学者的重视。

“今天的陇东方言仍有许多语词与《诗经》语词的音、义及用法相合”，如果此观点正确，这将大大提高学界对《诗经》的研究与解释，那么陇东方言就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如果不正确，那么此前的学者是如何得出“今天的陇东方言仍有许多语词与《诗经》语词的音、义及用法相合”的观点呢？另外，随着普通话的推广，年轻人逐步放弃方言，陇东方言已经成为濒危语言，因此对其研究更加显示出现实性和迫切性。本调查研究，可以为陇东方言以及甘肃汉语方言的深入研究提供一份翔实的资料，也可以为当地推广普通话和搜集保存民谚民歌等文化建设事业提供参考，如果“今天的陇东方言仍有许多语词与《诗经》语词的音、义及用法相合”的观点成立，那么本文的研究可以为解读《诗经》提供音、义等方面的依据，可以使《诗经》的研究更进一步，也可以为方言比较、历史溯源提供基础性资料。

对于陇东方言古汉语词汇的研究，已有成果主要有：要学棣、李红强的《宁县方言与水浒》(中国科技创新导刊，2011)，郭建华的《宁县方言中的古汉语词汇汇释》[2](语文学刊，2015)，要学棣《陇东方言多古字》[3](心事，2014)，于俊德、于祖培的《先周历史文化新探》(甘肃人民出版社，2005)，其中研究较为深入的是沈文炯的《陇东方言词话》[4]，书中主要对陇东方言的俚俗字、词、话作了解释，并证明陇东方言中现在使用的很多词语属于古汉语“文言词语”。另外，陇东方言语词还散见于当地一些县志，如《合水县志》《庆阳县志》《华池县志》等，雷兆杰的《陇东方言》(青海人民出版社，2008)也有比较集中的记录。但是所有这些并没有对陇东方言中保留的古汉语词汇进行专门研究。

鉴于上述研究现状，我们选择陇东方言中的古汉语词汇为研究对象，力求对陇东方言中保留下来的古汉语词汇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与《诗经》等古文献语词做比较研究，从而证实或者证伪前面的观点。

下面是本次调查研究的主要成果，汇释如下：

摽：击、打，如：杏儿黄啦，摽上一砖头。《诗经·国风·召南》：摽有梅。

羖：公羊，陇东方言与“羝”合用，称为“羝羖”，也称“羝”或“羖”。《诗经·小雅·宾之初筵》：“俾出童羖。”

旒：陇东方言称条状的纸或布为“旒子”，如：“把这块布坼成两旒子。”《诗经·商颂·长发》：“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旒。”

瓠：葫芦，《诗经·小雅·瓠叶》：“幡幡瓠叶。”《卫风·硕人》：“齿如瓠犀。”

芼：顺手摸取，如：“他随手芼起一块石头。”例《诗经·周南·关雎》：“左右芼之。”

瘏：马病，陇东方言指马鼻嘴发出“瘏”的声音，同时鼻孔有黄色黏液的病，如：“马瘏儿得不停。”也指人耳朵里流出的浓。如：“娃热了，耳朵淌瘏哩。”《诗经·周南·卷耳》：“陟彼砠矣，我马瘏矣。”

畛：田旁的小路，陇东方言把一片田地称“一畛子”，又指从南到北或从这头到另一头的田地为“一畛子”，如：“上畛子”“这地畛子很长。”《诗经·周颂·载芟》：“千耦其耘，徂隰徂畛。”

厄：套在马颈上的器具，陇东方言有“牛轭头”(指架在牛颈上的曲木)。《诗经·大雅·韩奕》：“鞗革金厄。”

軝：车轴上伸出轴外部分，陇东方言泛指所有长出去的部分，也指做事过了头，如：“裁衣服要留出点軝头。”“你这明明是给人要軝头哩”。《诗经·商颂·烈祖》：“约軝错衡。”

飧：吃，如：骂人话“你飧了没有？”《诗经·魏风·伐檀》：“不素飧兮。”《小雅·大东》：“有饛簋飧。”

鞅：套在马脖子上的皮带，如“鞅子绳”。《诗经·小雅·北山》：“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鞅。”

舝[5]：车轴两头的金属键，即现在的“辖”，由辖车引申为把人管住，如：“车辖”“他让人家给辖制住了。”《诗经·小雅·车舝》：“间关车之舝兮。”《邶风·泉水》：“载脂载舝。”

歆：羡慕，喜爱，陇东方言与“乡”字连接，乡歆，乡亲敬爱，引申指在当地的名声威望。如：“得有个乡歆好的人出来办这件事。”《诗经·大雅·皇矣》：“无然歆羡。”《大雅·生民》：“履帝武敏歆。”

燎：陇东方言指用火轻烧，如“燎鸡身上的毛。”民俗有正月二十三“燎疳”之祀。《诗经·小雅·庭燎》：“庭燎之光。”《小雅·正月》：“燎之方扬。”

祃：古代军中祭名，祭马神，陇东方言称跳神带角子的巫神为“巫神祃角”。《诗经·大雅·皇矣》：“是类是祃。”

纍：攀缘，陇东方言意为借此得便宜，如：“他这次美美纍了一把。”《诗经·周南·樛木》：“葛藟纍之。”

缀：用针线连接，如：“给衣服上缀个纽扣。”《诗经·商颂·长发》：“为下国缀旒。”

蓺：种植，陇东方言指从事种植，精心培养，如：“把人务蓺好，再说务蓺庄稼的事。”《诗经·大雅·生民》：“蓺之荏菽。”

噎：咽喉蔽塞，如：“干馍吃起来噎得很。”《诗经·王风·黍離》：“中心如噎。”

澣：洗衣，如：“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澣洗澣洗。”《诗经·周南·葛覃》：“薄澣我衣。”“害澣害否。”《邶风·柏舟》：“如匪澣衣。”

蹙：收缩、缩小，如：“布蹙了”“蹙眉皱脸。”《诗经·大雅·召旻》：“今也日蹙国百里。”《小雅·小明》：“政事愈蹙。”

馘：割敌左耳，陇东方言主要用于哄吓孩子，如：“不敢哭了，看馘耳朵的人来了。”《诗经·大雅·皇矣》：“攸馘安安。”《鲁颂·泮水》：“在泮献馘。”

寁：陇东方言多叠用，意为快速。如：“寁寁地走了。”《诗经·郑风·遵大路》：“不寁故也。”

捋：从茎上成把抹下来，如：“捋点桑叶喂蚕。”“捋苜蓿菜。”《诗经·大雅·桑柔》：“捋采其刘。”《诗经·周南·芣苢》：“薄言捋之。”

愒：休息，如“腰弯得时间长了，拿我靠了枕头上稍微愒一下。”《诗经·大雅·民劳》：“汔可小愒。”

颀：陇东方言意谓高大健壮，有精神。如：“娃长得颀势。”《诗经·卫风·硕人》：“硕人其颀。”《齐风·猗嗟》：“颀而长兮。”

跄：陇东方言指脚步有力，常常叠用，如：“跄跄地走。”《诗经·齐风·猗嗟》：“巧趋跄兮。”

芃：茂盛，如：“庄稼长得齐芃芃的。”《诗经·鄘风·载驰》：“芃芃其麦。”《小雅·黍苗》：“芃芃黍苗。”

亹：陇东方言既有勤勉义，又有老实义，如：“他人很实亹。”《诗经·大雅·文王》：“亹亹文王。”《大雅·崧高》：“亹亹申伯。”

窭：困窘。陇东方言指房屋窄小，如：“这房子很窭卡”。《诗经·邶风·北门》：“终窭且贫。”

襢裼：脱衣露体赤膊，如：“一个姑娘家，穿的衣服襢裼露怀像个啥样子。”《诗经·郑风·叔于田》：“襢裼暴虎。”

惽怓：陇东方言指行动做事不干练，或重叠“惽惽怓怓”“惽里惽怓”。如：“你惽怓极了。”《诗经·大雅·民劳》：“无纵诡随，以谨惽怓。”

拮据：指目前经济窘迫，钱比较紧张，如：“我现在手头拮据，等有钱了再说。”《诗经·豳风·鸱号鸟》：“予手拮据。”

嚣：形容声音杂嘈，摹声词。如：“你嚣嚣的干啥？”《诗经·小雅·车攻》：“选徒嚣嚣。”《小雅·十月之交》：“谗口嚣嚣。”《大雅·板》：“听我嚣嚣。”

訿：背后互相诋毁，如“他们在背后訿訿哩。”《诗经·大雅·召旻》：“皋皋訿訿。”《小雅·小旻》：“潝潝訿訿。”

侈：张口或张口的样子，如：“你别侈嘴了。”《诗经·小雅·巷伯》：“侈兮侈兮。”

饛：满满的，如：“给他盛了饛饛一碗饭。”《诗经·小雅·大东》：“有饛簋飧。”

僚：美或美好，陇东方言还指事情办得好，如：“这女子长得僚得很。”“这事办了个僚。”《诗经·陈风·月出》：“佼人僚兮。”

髧：头发下垂。陇东方言仍保留本字，但有散乱意。如：“头发髧得散毛开花的。”《诗经·鄘风·柏舟》：“髧彼两髦。”

閟：闭，止息。如：“道路閟住了。”《诗经·鲁颂·閟宫》：“閟宫有侐。”《鄘风·载驰》：“我思不閟。”

垝：陇东方言有毁坏残缺意，如：“连阴雨下了好几天了，土墙垝得很了，一碰就塌。”例：《诗经·卫风·氓》：“乘彼垝垣。”

相：省视，看，如：“相女婿”。《诗经·鄘风·相鼠》：“相鼠有皮。”《诗经·大雅·公刘》：“相其阴阳。”

逝：往，往前，如：“你躲远点，逝到人跟前做啥哩。”《诗经·大雅·公刘》：“逝彼百泉。”《魏风·硕鼠》：“逝将去汝。”

通过以上汇释，我们认为，“上古的陇东方言是‘周族的母体方言，是周代官话——《诗经》语言的母体语言’”的观点不够准确，如果从语音方面考虑的话，客话或粤语等很多南方方言存古的现象更多，那我们是否承认客话或粤语等方言是中国的官话或中国官话的母体语言呢？而且，仅从词汇这一个方面来论证方言的历史，本来就有以偏概全之嫌。

所以我们认为：“上古的陇东方言是‘周族的母体方言，是周代官话——《诗经》语言的母体语言’”的观点有失偏颇，最多可以说陇东方言保留了较多的古汉语词汇。

[1]孔子编选.诗经[Z].北京：北京联合出版社，2012：5-30.

[2]郭建华.宁县方言中的古汉语词汇汇释[J].语文学刊，2015(8)：6-7.

[3]要学棣.陇东方言多古字[J].心事，2014：12-13.

[4]沈文炯.陇东方言词话[M].西峰：庆阳图片社，2000：28-95.

[5]许慎.说文解字影印本[M].北京：中华书局，1963：78-203.

【责任编辑 赵建萍】

The glossary of the ancient Chinese vocabulary in Longdong-dialect

GUO Jian-hua, MENG Li-ju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Longdong University, Qingyang 745000, Gansu)

We choose Longdong dialect of ancient Chinese vocabulary as the research object, and strive to keep down the Longdong dialect in ancient Chinese vocabulary on the basis of field investigation, comparative research andBookofSongsand other ancient literature words, so as to confirm or disprove the understanding that “Longdong dialect is the maternal dialect of Zhou clan, the official language of Zhou Dynasty, that is,BookofSong”.

Longdong dialect; ancient Chinese vocabulary; the vocabulary ofBookofSongs; glossary

H17

A

1674-1730(2017)02-0016-03

2016-10-16

甘肃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16年度《陇东方言中的古汉语词汇研究》(GS[2016]GHB1226)

郭建华(1977—)，女，山西文水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汉语言文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