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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铸剑》电影改编的艺术得失钱

2017-03-11王芳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干将铸剑眉间

王芳

(安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安庆 246133)



论《铸剑》电影改编的艺术得失钱

王芳

(安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安庆 246133)

鲁迅先生的小说《铸剑》在20世纪90年代被拍成电影。与原著相比,电影中的人物形象更为鲜活、具体,故事情节也更具现实逻辑性。影片对文中的人物形象、主题意蕴及象征符号等方面进行了重现和改编。影片中的火象征力量与毁灭,剑象征神力与侠义,秃鹫象征权力与死亡。然而,电影对小说人物的复仇动机和行动过程进行了单一、具体的以观赏性为导向的演绎,这使得电影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原著复仇主题的复杂性,因而没能充分体现小说原有的现实意义及深刻意蕴。

鲁迅;《铸剑》;电影;改编;复仇

《铸剑》是鲁迅小说集《故事新编》中风格奇特的一篇,也是鲁迅认为确实写得较为认真的一篇。[1](P56)1936年2月1日,鲁迅先生在《致黎烈文》中说:“《故事新编》真是‘塞责’的东西。除《铸剑》外,都不免油滑。”[1](P54)可见鲁迅对此小说是尤为珍视的。建国以来,鲁迅的小说《祝福》《阿Q正传》《伤逝》和《药》等相继被拍成了电影。1994年,由张华勋导演,徐克出品的电影《铸剑》也成功上映。

小说《铸剑》借古讽今,欲以现代意识阐释和转化古代智慧,表达对现实中某些现象的憎恶之情。而电影《铸剑》将古今对话变成了单纯的历史演义,这不免令人遗憾。如小说在描写眉间尺戏鼠的细节时写道:“他近来很有点不大喜欢红鼻子的人”,[2](P433)此处“红鼻子”是指代“抄袭说”的始作俑者顾颉刚,这在电影中并无反映。此外,小说中表现的复仇精神富有现实意义。鲁迅赋予中国古代神话以特殊的现代意义。《山海经·海外两经》:“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於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而舞。”刑天头断了依然操干戚而舞。小说《铸剑》中三头大战的场景显然借鉴了这一神话传说,有意识发掘了其中以死抗争的精神,鼓舞人们保有不屈不挠的斗志。而电影《铸剑》专注于对复仇故事的演绎,特别是对楚王的塑造不遗余力,整部影片更像是展示了一个国王的生死劫,没有发掘其中的现代意义。因此,尽管《铸剑》电影的改编对原著进行了生动的还原和有益的拓展,但它也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原著复仇主题的现实意义和深刻意味。

本文从人物形象的再塑造、象征符号的设置和主题意蕴的挖掘等三个方面分析电影《铸剑》对原著的改编,探讨其实践价值和艺术得失。

一、人物形象的再塑造

鲁迅善于在小说中刻画人物形象。小说《铸剑》主要描写了三个人物:十六岁小儿眉间尺、黑色人宴之敖和国王。前两者都是富有英雄气概的勇士,而后者则是残忍凶暴的国君。电影《铸剑》在原有人物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三位女性人物。影片通过镜头聚焦、电影对白、内心活动、人物对比以及漫画化等方法使原著中的人物更为鲜活、立体,成功实现了小说人物的再现和重塑。在改编过程中,电影对小说进行了适当的发挥和演绎,使得情节更具有现实逻辑性。

(一)有情有义的侠士

影片一开始就将镜头聚焦到宴之敖身上:宴之敖左眼上残留着伤疤,头戴两个牛角,穿着破旧的铠甲,像一个孤独的勇士。从他寻剑开始,影片通过人物回忆,叙述了干将铸剑、献剑、被杀的过程,以及他奉命烧毁干将的铸剑坊和私自放走莫邪母子,最后不得不过上浪迹天涯的生活。影片采用时空穿插的方式,对宴之敖的形象进行了重塑。正因为宴之敖对干将一家怀有愧疚,才有了他十六年后寻找眉间尺,助其报杀父之仇的壮举。如此一来,相比于原著,电影中人物关系的设置更符合现实行为逻辑。另如,电影交代,宴之敖曾是楚王的臣子,监督楚王铸剑。他时不时还帮干将打下手。干将死后,宴之敖奉命烧毁铸剑坊时,眉间尺就在旁边的襁褓中哇哇大哭。介绍了这段故事背景,宴之敖在小说中对眉间尺说“我一向认识你的父亲,也如一向认识你一样”,[2](P441)才变得更加具体可感。

电影《铸剑》将小说中默默无闻的侠士宴之敖设置成一个血肉丰满、有情有义的大丈夫形象。“宴之敖者”即“黑色人”,他“黑须、黑眼睛,瘦得如铁”,[2](P439)两点磷火一般的眼光。这与《过客》中“约三四十岁,状态困顿倔强,眼光阴沉,黑须,乱发,黑色短衣裤皆破碎,赤足著破鞋”[3](P193)的主人公形象极为相似。他们明知道前方是“坟”,依然前行,表现了大无畏精神。黑色人是横空冒出的无名侠士,他突兀地出现在眉间尺的面前,主动要求给眉间尺复仇,莫名奇妙地说着“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曾经干净过,现在却都成了放鬼债的资本。”[2](P440)黑色人的名字“宴之敖者”,其实是鲁迅1924年9月辑成《俟堂砖文杂集》一书时题记后使用的笔名,这是鲁迅当时被家里的日本女人赶出来的现实困境的自况。

(二)寡断鲁莽的眉间尺

在小说中,眉间尺戏鼠的情节表现了他的优柔寡断,而当他遇到黑色人后却果断献出自己的头颅和宝剑。由于缺少必要的交代,这种性格的巨变难免会令人生疑。为此,电影特地为眉间尺增加了刺野猪、杀猪、杀狼等情节。此外,电影设置了眉间尺在一次刺杀楚王的行动中先是犹豫不决,错失良机,后又贸然行动,暴露了自己。电影借助这一系列行动,十分具体地展现了眉间尺有勇无谋、莽撞行事的性格特征。这也解释了他在得知宴之敖能替他报仇的时候,敢于献上自己的头颅。电影通过增加情节的办法,巧妙地化解了眉间尺性格和行为上的矛盾。电影中的眉间尺语言稚嫩,语气犹疑,这些都是对鲁迅笔下眉间尺形象的生动再现。可以看出,电影对眉间尺形象的塑造既忠实于原著又有所超越。

(三)好色残暴的君主

电影《铸剑》重塑了楚王的形象,尤其突出了好色、残暴和好猜疑的性格特点。在小说中,国王是昏庸无道、暴躁任性之人。他无聊至极的时候,第九个妃子“撒娇坐在他的御膝上,特别扭了七十多回,这才使龙眉之间的皱纹渐渐地舒展”。[2](P442)他说话很短,两个字一说,比如“无聊”“什么”“奏来”“玩来”等,都凸显了他百无聊赖的精神状态和专横跋扈的行事风格。

电影将楚王好色、蛮横的本性描写得尤为突出。他不顾群臣的反对,将绝色女巫师封为仙妃,并且“借着与巫师的灵体与天地结合”的谎话来霸占巫师。而在仙妃怀了孕以后,楚王又另立新巫,丝毫不念及与仙妃的往日的情意。

电影中的楚王被描述得十分残暴。如他命干将为他铸造宝剑,并令宴之敖在事成之后将干将的铸剑坊毁灭,再亲手砍下他的头颅。楚王因梦见自己被人射杀,就听信巫师的谎言,将王城方圆50里内的猪牛羊等物都杀死,将奴隶们绑在石柱上喂食神鸟,不顾百姓死活。

楚王的残暴源于他的多疑。眉间尺刺杀楚王失败。楚王抓来城中嫌疑犯,欲找出刺客。楚王在看到那一张张桀骜不驯的脸庞时竟然怒发冲冠,连连后退,他张大嘴巴,瞪着眼睛,大声疾呼“有刺客”,然后挥剑斩杀青年,令在旁的仙妃也瞠目结舌。这种近乎疯狂的猜疑心理促使他丧心病狂地残害生命。

(四)三位特殊女性

《铸剑》在改编电影后增加了三位女性形象,这在丰富了剧情内容的同时又为电影增加了独特的艺术魅力。电影将瞎眼老妪塑造成一位无所不知的智者。她褶皱的脸庞布满岁月的遗迹,一句“眼盲心不盲”道出了无尽的天机。老妪的三次现身意味丰富:第一次是指点宴之敖雄剑的藏身之地,第二次是半路阻止眉间尺复仇,最后一次充当世俗百姓观看楚王出殡。每一次的出现都起到了关键作用。

一部影片想要吸引人们眼球,可以依靠扑朔迷离的故事情节,也可以依靠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电影《铸剑》两者兼采,这在护国女巫师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由王菁华演绎的护国女巫师五官精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开场便“犹抱琵琶半遮面”,美艳动人。此外,她还足智多谋,在多疑的楚王面前尽施诡计,令他言听计从。为报杀父之仇,她忍辱负重。然而她因复仇而残害无辜的老百姓,这种不择手段的复仇不被肯定,因此她的复仇最终以失败告终。

影片中的的莫邪又是一位思维缜密,胆识过人的女性。她用头发炼剑,指导干将藏剑。但由于复仇意识太过强烈,她变得铁石心肠,最后甚至不惜牺牲儿子的生命来完成复仇计划。影片最后,莫邪站在“三王墓”前微笑着说“干将,我们的仇报了。”虽说大仇得报,然而用儿子年轻生命换来的复仇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是电影改编带给我们的思考。

二、特定符号的象征性

语境赋予的临时因素对词义的理解所起的作用非常关键。[4]电影制作者可以使用一些通用符号或者为某一些影片创作出特定的符号,通过引发、刺激或唤起感知者大脑中留下的与对应词语相关概念来表达其他含义,这些符号可以是具体的物体或景象甚至是特定的人物形象。电影《铸剑》中使用了火、剑和秃鹫三种象征符号。

(一)火象征力量与毁灭

火是自然中常见的事物,熊熊燃烧的烈火让观众自然联想到光明与毁灭。小说写眉间尺戏鼠的时候,借着月光,几次点燃松明;他的母亲在“灰白色的月影”中端坐于床上;他在窗外星月和屋里松明的照耀下用锄头在床下掘出了剑。这里的松明和月光都只是作为一个照明的物体,小说并没有赋予其象征意味。电影《铸剑》有意识的将火当成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和毁灭的象征。影片一开头就由呜咽的箫声中引出“这是一个奴隶社会,碰上难开的矿石的时候,就要用奴隶的头骨来祭祀。”奴隶们举着火把在黑暗中哭泣,迸发的是一种对祖先神灵的信仰。护国女巫师祭祀被楚王杀害的父亲的时候,也是在一盆火焰前诉说自己复仇的意志。宴之敖在得到眉间尺的头颅和宝剑之后,将尺头放置在石头上,唱着“奇怪的歌”,在一片火光中给尺头施咒。电影开头运用火焰渲染神秘感,是为之后的复仇作铺垫。火同时也是毁灭的象征。干将久炼精石不化,与莫邪在河边商议,突然脑海中看见大火烧掉了自己的家园。这是一种幻象,预示着灾难的出现,这一幻象不久真的应验了。宴之敖奉命烧掉铸剑坊,在一片大火中杀掉铸剑师及其家人,官兵们面目狰狞,火的热烈也为他们的杀戮助势。影片中眉间尺刺杀楚王失败,导致城中十五六岁的少年都被楚王抓去绑在柱子上,旁边尽是火把。火光映照着楚王滥杀无辜的场景,血腥又恣肆。电影如此繁复的“火”的场景,有力地烘托了肃杀悲壮的气氛。

(二)剑象征神力与侠义

在小说中,剑是一个富有意味的意象。它的特点是:纯青、透明。小说中剑的原材是“二十年前,王妃生下了一块铁,听说是抱了一回铁柱之后受孕的,是一块纯青透明的铁”,[2](P434)雄剑重现天日的时候,“窗外的星月和屋里的松明似乎都骤然失去了光辉,惟有青光充塞宇内”,[2](P436)宝剑铸成后,“哗啦啦地腾上一道白气的时候,地面也觉得动摇。那白气到天半便变成白云,罩住了这处所,渐渐现出绯红色,映得一切都如桃花”。[2](P435)鲁迅着力描写了宝剑似乎有着神力,这为写下文宝剑的作用埋下了伏笔。

电影对剑的象征意味进行了挖掘。首先,剑在电影中作为一种兵器,是权力的象征,代表人们对力的崇尚。电影中楚王对神剑的渴求无比强烈。他杀掉干将,毁掉制作宝剑的铸剑师,体现了对集权的追求。楚王凭借宝剑消灭了十几个国家,独享霸权。当他得知雄剑流落民间的消息后,寝食难安,并到处追杀干将的后代,惧怕自己的王位受到威胁。其次,剑作为一种行侠仗义的工具,渗透了导演对武侠精神的崇尚。导演张华勋对“武术片”喜爱有加,有着独特的感情。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电影《铸剑》的出品人之一是徐克。徐克酷爱武侠,在他心目中,“武侠”并不仅仅是武术,更是一种对传统文化中人之侠性的传承,即对正义的坚守和相信正胜于邪的信念。电影中莫邪认为铸剑的目的是保家卫国,宴之敖寻求宝剑的目的是为民除害。眉间尺与宴之敖的复仇实践了张华勋对武术片的内在要求和徐克的武侠精神。

(三)秃鹫象征权利与死亡

秃鹫是权力的象征。小说《铸剑》中,鲁迅并没有写到“秃鹫”,而电影“别有用心”地加入了“秃鹫”的形象,象征了权力和死亡。影片中,秃鹫是神鸟,是古代中国社会的图腾象征,被万民供奉为神。导演张华勋说:“楚国对秃鹫的崇拜是一种艺术处理的假定,没有真实的历史依据。”[5]实际上这是同崇拜龙和狮子等图腾一样的文化心理。在影片的场面布置上,“王城街道,作坊外,大路旁,旗职上,王冠上覆盖金棺的慢帐上以及神宫内外,都设计制作装饰了秃鹜的图腾标志,对场面环境的表现起着烘托作用。”[5]电影中宴之敖不满于楚王的统治,用剑攻击神鸟的塑像却被反弹误伤,以此显示公然反抗王权风险很大,也难以奏效。秃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死亡。首先,它的羽毛是黑色,一种让人联想到死亡的颜色;其次,它又是以死尸为食;再次,它又是在死尸或行将灭亡的动物周围或上空作悠长而缓慢的盘旋,标志着死期将近。电影《铸剑》中秃鹫出现时死亡的画面比比皆是。如干将献剑,剑气将神鸟吓得振翅尖叫,干将被楚王用宝剑砍掉了头颅,秃鹫一口就叼走了。楚王将奴隶绑在柱子上供秃鹫食肉,奴隶们请求宴之敖刺死它们。此外,仙妃临死前砍杀秃鹫才揭开了神鸟身上赋予的神秘的面纱,也预示着楚王的死亡。

电影在设置火、剑和秃鹫等象征符号时,利用反复手法,多次重现这些意象,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这也是影片竭力追求的化虚为实的艺术效果,意在强调封建帝王对权力的迷恋以及生活在暴力和王权之下普通民众的苦难与不幸。

三、主题意蕴的具象化

“复仇”是鲁迅作品反复渲染的主题之一,如《摩罗诗力说》《杂忆》《孤独者》《复仇》《复仇(其二)》《女吊》《死》等作品中都涉及“复仇”。小说《铸剑》是鲁迅复仇类作品中的典范。电影《铸剑》虽增添了人物,重新编排了故事情节,但在主题意蕴的挖掘和发挥方面并不理想。同样是复仇这一主题,电影在复仇的动机、对象、方法等方面与小说原著相比,都有着很大的差别。正是这样的差别,使得《铸剑》电影消解了原著复仇内涵的复杂性,及其带来的现实意义和深刻意味。

(一)复仇动机不同

小说设置了眉间尺和黑色人的复仇线索,而影片中则增加了护国女巫师的隐性复仇。虽然眉间尺和巫师的复仇动机都是带有伦理意味的“子报父仇”,但黑色人与宴之敖的复仇动机是不同的。小说中,黑色人替眉间尺报仇是锄强扶弱,动机单纯,不掺杂任何功利主义。而影片中的宴之敖奉命监督干将铸剑,眼睁睁看着干将惨死在楚王剑下,还奉命烧毁了铸剑坊,可以说他对眉间尺的帮助是为了实现自我救赎。这一点从电影中宴之敖拒绝“好心人”“恩人”的称呼及电影演员表现出的愧疚神色中看出。因此,小说中人物的复仇动机更为纯粹。

(二)复仇对象不同

电影宴之敖和小说黑色人的复仇对象不同。电影《铸剑》中眉间尺、宴之敖、女巫师三人的复仇对象都是楚王,而小说中黑色人的复仇对象则是指向他者与自我,他者即国王。黑色人说:“你的就是我的;他也就是我。我魂灵上是有这么多的,人我所加的伤,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2](P441)黑色人“这种‘人我所加的伤’是源自传统文化的先在性给自我形成的无从祛除的灵魂的‘伤’。”[6]就像《狂人日记》中的“有了四千年吃人履历的我”一样。[7](P454)鲁迅笔下的黑色人并不代表他自己,而是拥有集体无意识的人性特征。这种自我放逐体现了舍己为人的牺牲精神。与其说黑色人是自取灭亡,不如说他是希望能够祛除精神上的鬼魅,以实现灵魂的自由。这与电影中表现单纯而具体的复仇对象相比,具有更深刻的内涵。小说主题也因此具有更丰富的意味。

(三)复仇方式不同

在复仇的道路上,小说中“黑色人”是寂寞的,而电影中的宴之敖在寻剑之初就受到了瞎眼老妪的指点,并且女巫也在一定程度上间接地为他成功复仇奠定了基础。同样是复仇,影片中新增的女巫师的复仇是带有伦理意味的为父报仇,然而他手段残忍、滥杀无辜,最后只能以失败告终。相比之下,宴之敖怀抱着兼济天下的责任,为的是替天行道。他忍辱负重,制定精密的复仇计划,寻剑、施咒、玩头,每一步都细致谨慎,因此他能够获得成功。可以说,宴之敖选择的是一条智勇双全的侠客式的复仇之路。总体而言,在复仇的方法上,电影对小说改动不大,只是增加了老妪的指点作为情节转折的需要,以及女巫师的不择手段作对比,这是间接地肯定小说中的复仇方式。

(四)结尾意蕴不同

影片结尾意蕴的设置与小说相比区别很大。小说《铸剑》在最后一部分描写了众人打捞王头、辨别王头、埋葬王头的过程,鲁迅极尽笔墨丑化了王公大臣和妃子们。“一个最有谋略的老臣独又上前,伸手向鼎边一摸,然而浑身一抖,立刻缩了回来,伸出两个指头,放在口边吹个不住。”[2](P448)众人商议打捞办法,“约略费去了煮熟三锅小米的功夫,总算得到一种结果”,[2](P448)即去厨房去调集铁丝勺子等工具。鲁迅以戏谑的口吻辛辣地讽刺了大王手下一干人等的猥琐与无能。电影《铸剑》的结尾增加了新王命令铸剑师重铸宝剑,暗示复仇有可能再次上演。电影这样安排,使得莫邪最后在三王墓堆前终于报仇感叹失去了倚靠。以电影的结尾来看,剧中人物所有的努力与牺牲都是白费的。电影想要将主题往深处开掘,力图说明当权者不思悔改、残暴任性的本性,从一个更高的层面印证历史的循环往复。然而,电影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原著的本意,没有充分体现出鲁迅小说中那种对于复仇理念的执著与决绝,反而消解了这种理念的价值。小说“几个义民很忠愤,咽着泪”[2](P451)的结尾充满悲愤之情。而电影的结尾,楚王出殡,士兵们让百姓蒙着眼睛,小女孩追问为什么要蒙眼,回答是不愿意看着大王离去,这一“皇帝的新装”式的小儿科设计,缺乏小说原有的深沉之力。

四、结语

勒纳塔·艾德勒评论说过:“并不是每一部文字作品都渴望被搬上银幕。”[8](P392)小说《铸剑》中的侠客因素,正是张华勋导演选择改编的私心所在。他对“武术片”有长久不衰的追求,同时他又是一位富有探索精神的导演。张华勋喜欢自己创作电影剧本,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既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9]电影《铸剑》的文学剧本前后七易其稿,为影片的成功上演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总体上看,导演对《铸剑》的改编是成功的,电影中所附加的人物和情节,大大扩展的小说的内容和意境,因而显得更富有逻辑性和人情味。但由于电影过分纠缠于情节与故事性,重视视觉效果,导致其对主题意蕴的挖掘不够深入,没有传达出鲁迅先生深邃悠远的写作用意,电影在复仇的动机、对象、方法和结尾设置上均没有凸显小说文本复仇主题的复杂性,相反还失去了小说中古今对话的可能性。但不管怎样,《铸剑》电影的改编为鲁迅作品视觉化和影视改编积累的经验和教训,必将在中国电影发展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

[1]孟广来,韩日新.《故事新编》研究资料[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

[2]鲁迅.铸剑[A].鲁迅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3]鲁迅.过客[A].鲁迅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4]胡荣华.词的“临时意义”语用探析[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5,(3).

[5]张华勋.场面文化人——影片《铸剑》拍摄回顾[J].电影创作,1994,(5).

[6]龙永干.《铸剑》:鲁迅“复仇”话语的创造性书写[J].鲁迅研究月刊,2013,(7).

[7]鲁迅.狂人日记[A].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8]〔美〕博格斯,皮特里.张菁,郭侃俊.看电影的艺术[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9]吴雅山.“拍娱乐片算不算探索?”——访电影导演张华勋[J].电影评介,1988,(4).

责任编辑:张 庆

Success and Failure in the Cinematographic Adaptation of “Casting Sword”

QIAN Wang-fang

(Anqing Normal University,Anqing 246133,China)

“Casting Sword” by Lu Xun was made into a movie in 1990s. Comparing with the original story,movie version figures are more vivid,concrete and plots are more realistic and logical. The cinematographic adaptation modifies the images,theme connotation and symbolic marks. In the movie,fire symbolizes force and destruction;sword symbolizes superhuman strength and chivalry;vulture symbolizes power and death. However,the movie version takes eye-catching based adaptation to present the figure’s motivation for revenge and the process of action,which dispels the complexity of revenge theme ad fails to show the original realistic significance and profound connotation.

Lu Xun;“Casting Sword”;movie;adaptation;revenge

2016-06-07

钱王芳(1991-),女,安徽安庆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小说研究。

1004—5856(2017)01—0073—05

I23;J90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0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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