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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东西小说《篡改的命》中的生态美学思想

2017-03-10

河池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美学小说生态

莫 慧

(河池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西 宜州 546300 )

论东西小说《篡改的命》中的生态美学思想

莫 慧

(河池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西 宜州 546300 )

生态美学从人与环境的关系以及人与环境构成的生态系统的独特视角,去审视人与现实的审美关系,探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身的动态的平衡状态。东西作品《篡改的命》以社会底层人物为描述对象,通过对物化都市生活的书写,表现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想、人与社会和谐相处的追求以及人内心和谐世界的构建,蕴含着丰富的生态美学思想,体现了东西对人类生存环境和人类生存状态的哲学思考。

《篡改的命》;生态美学;生存状态;思考

引言

“生态美学实际上是一种在新时代经济与文化背景下产生的有关人类的崭新的存在观”[1],其把人与生态环境构成的审美关系以及人自身的生态审美过程作为研究视角,核心内涵是人与自然生态、人与社会生态和人的内心世界达到动态平衡、和谐一致的统一。生态美学是现代美学发展的一个新的重要领域,它为文学的解读和繁荣提供一种崭新的路径。“广西三剑客”的领军人物东西,以出类拔萃的创作功力和个性鲜明的先锋作品占领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文学的阶段性高地。《篡改的命》是作家东西的新作,作品构建了以生命关怀、透视人性为主题的创作精神维度,聚焦社会底层小人物,通过对物化都市生活的书写,揭示现实生活的荒诞,以及对在恶劣生存环境下人性异化的批判与反思,追寻人类自然本性。从现有的研究成果来看,从生态美学的角度对其作品进行解读的却很少。都市作为现代人类生活的舞台,其衍生的都市小说成为现代人们观察生活以及思考人的生存状态的一种方式。

小说《篡改的命》讲述了一个关于“草根”的故事。“草根”名叫汪长尺,在权钱社会的背景下,游弋在“霉运”之中,高考超分却不被录取、替人蹲监、为讨薪意外摔成重伤……被命运一次次捉弄和嘲笑。绝望时收获爱情,准文盲贺小文嫁给汪长尺。他们为了改变汪家命运来到省城,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残酷的生存现实,当儿子汪大志出生后,因为想改变儿子的命运,于是汪长尺选择死亡换取爱的价值,让汪家第三代不再成为草根。《篡改的命》的创作观念中,自然农耕生活是真实的生存挣扎,生产力落后,知识匮乏,思想愚昧,不能充分利用自然环境造福生活。另一面,现代文明的都市充斥着乏味、沉闷、浮躁的气息与庸碌、自私、功利的现实,人们将物质摆在首位,金钱显得最为真实。东西否定都市的虚假繁荣,表现出对现实生存状态的批判和忧思。小说揭露了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人与自然相处的矛盾,否定了现代都市所潜藏的虚假繁荣,批判了人们面对利益扭曲的人性,从而引发人们对和谐的生存环境和生存状态的深刻思考。

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想

中国的儒道精神文化是当代生态哲学和生态美学的重要源头,“天人合一”的生态哲学思想,“道法自然”的论理,成为世界上最早最彻底的生态美学思想。对人与自然的关注是东西小说创作内容中的重要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说,在提倡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构建可持续发展亲善和谐社会的当下,东西小说《篡改的命》中展现的生态美学意蕴,不仅可以引发我们对整体自然生态环境的寻思,同时对建造理想的生态生存环境提供了借鉴意义。

桂西北地区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而生态环境是民族文化的构建基础。小说《篡改的命》选材于桂西北农村生活,自然生态景观都以作家东西的家乡桂西北山区农村作为背景,其中描写的田野、玉米、稻穗、坳口枫树、瓦檐、白烟……自然是南方山区所特有的客观存在的具体景物。这是东西乡土记忆的回归,蕴含着自然审美的情趣。

《篡改的命》虽打上了风土人情的印记,但却没有沉溺于对乡村故土的缅怀,反而关注的是乡土背后隐藏的悲怜凄怆的故事。小说里,汪槐总是向邻里们以白条赊账维持生计,连基本的生存条件都无法满足;另外,汪长尺补习期间有喝开水解决饥饿的问题。饥饿和贫穷是残酷的,加上人情的淡漠,人性真善美的遗落,粉碎了“桃花源”式的生活方式和恋旧情绪。“自然生存样态的残酷、人心的丑陋与凶残、宗法的残存与严苛夹杂错落织就了东西的故土之歌”[2]68。

农村物资的匮乏往往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变化,农村人涌向城市,只为求得更好的物质生活。城市里有丰富的社会资源,诱惑着小说主人公汪长尺,“不要说生孩子,就是一个屁,我也要憋到城里去放。”[3]110试图走出穷乡僻壤,跻身繁华昌盛的都市,改变窘迫的生存现实,成了当时人们迫切的向往与追求。为了改变落后的生活现状,农村人投奔城市,游走在城市的一角,不料苦难再次降临,难以篡改命运。“这座城市复杂得就像收音机的电板路,马路就像电线,楼房就像电容电阻。”[3]172都市纷繁芜杂的生活环境以及防备猜忌的人际关系,经常让主人公汪长尺感到不适应。《篡改的命》立足于都市现实,用自觉的生态审美意识来观照人的生存,从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层面上表达了东西对现代生态审美文化主题的探索,显出别具一格的社会价值和美学意义。

都市文明无疑是人类文明的现代化标志,享受着现代科技润泽的人们,同时被现代生活所异化。人类尊崇自然的心理逐渐消失了,树木减少,高楼增多,空气质量下降……小说中困顿在钢筋水泥中的现代人,在与自然隔绝,与周围的人也日渐淡漠。

东西对现代都市生活现状和矛盾的考察是客观细致的,在张柱林认为“金钱正在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交换价值与计算理性正越来越深入地控制和渗透到我们的行为模式、感觉形态甚至审美活动中。”[4]87在物资生活富裕的同时,人们对物质的追求并没有减弱,相反,却变本加厉地想要更多满足,贪欲的无节制也连带着一系列严峻的社会问题,人类与生存环境的关系也变得微妙。

小说所传达的生存状态正是对我们这个时代精神境况的深层忧思,东西用尖锐的文字不断戳穿生活中的那些华美表象,揭示当下社会生活的虚假性,表现出对现实生活秩序、生存状况和城市文明现行价值的质疑和批判,流露出对“诗意”的生态环境的召唤与向往。当代社会不断强调工具性,人逐渐忽略了与自然的交流,导致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和谐。面对生态环境和生存状态日益严峻的今天,我们应学会遵循自然秩序而栖居,用一颗虔诚的心去感受自然,敬畏生命,在人与自然之间建立起一种相融的和谐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是矛盾统一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是生态美学的底蕴。东西在作品中探寻人与自然的关系有着独特的见解,蕴涵着丰富而深刻的生态美学智慧,其表现出来的生态思想对处理现代人与自然的微妙关系有着深远意义。

二、人与社会和谐相处的追求

《篡改的命》描摹了底层人物的贫困窘迫生活,揭示了在穷苦生活环境中人的生存苦难,对为赢得生存空间而努力挣扎的人们显露出深切同情,对历史发展状态和世道人心进行严肃拷问。小说中的人与社会关系的和谐统一之美包括对理想人际关系的勾勒,对爱与美的认同以及对人文精神信仰的张扬和人类生存价值的终极关怀。小说从生态美学视域来审视人与社会的关系,对悖反的人性有批判意义,运用生态美学观关注现实的危机与忧患,对树立人文理想和价值意义有重要作用。

“谷子算什么?命运才是第一。”[3]9这是汪槐常对儿子长尺说的话,他想让儿子改变汪家穷困的命运。汪长尺在县城工地做水泥工,想借此还清家里的债务,不料到领工资时却没领到,包工头何贵人间蒸发,加剧了其家庭生活的贫穷;为了生活,汪长尺被黄葵陷害替工地老板林家柏蹲监,用尊严换取廉价金钱;他想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工钱而从脚手架上栽下,工友刘建平建议借此夺回亏欠的工钱,用丧失性功能的价值换取三万的工伤赔款;汪长尺做油漆工是为了改变儿子的命运,不料被命运捉弄,领养汪大志的却是拖欠工资的老板林家柏。

《篡改的命》反映生存的现状,引发对人生命运的反思,表现出人们面对未知生活时所引起的生存忧虑。东西从生态美学视域审视了人类在现实生存环境遇到的各种矛盾,展示了底层人物的苦难生活和艰涩生命。物质可以使人的欲望在短时间内得到满足,但过分追求物质通常会走向人类生存状态的反面。由于金钱成为衡量生命意义的尺度,男女真挚的爱情在金钱的冲击下变成了赤裸的游戏,这种感情的空虚,让人痛心;人与人之间亲和友善的关系在利益面前变得虚无缥缈,令人心寒。贺小文为了让孩子出生在都市、享受都市的资源,便不顾汪长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到张惠的洗脚城上班,最后造成出卖肉身的惨剧,失去原本的真爱。在缺少真爱的社会,人们更加希望拥有爱的原本面貌,更加渴望真爱的回归。

刘双菊对儿子汪长尺的爱是一种原始本能,过门妻子贺小文对丈夫汪长尺的爱是秉承社会传统道德的贤妻典范。“只要孩子有出息,父母累点痛点那都是奖励。”[3]27字里行间渗透着如山的父爱,无论是汪槐与汪长尺,汪长尺与大志,还是林家柏与林方生,父爱表现出深厚的力量。《篡改的命》用温情的方式抵抗现实的残酷。我们在困难面前都会保留一丝甜蜜,这正是对抗不济生活的勇气,成为苦难中人们活下去的力量。

随着生存空间拥挤,生活节奏加快,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减少,导致现代人容易自我封闭以及心灵的空虚,人的内心因此常常感到极度疲惫和彷徨苦闷,追求真正人生目的和意义变得渺茫,这是人类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一道痛楚的精神枷锁。东西清醒地认识到那些“被侮辱被残害”的人应该得到关注,《篡改的命》立足于底层人物,用敏锐的目光审视他们的人生命运。在小人物的眼中,世界充满着风霜雨雪,酸甜苦辣,然而,小说给我们展现了人性的残缺和灵魂的扭曲造成的精神畸形才是生命困顿的悲剧根源。

人生信仰陷于困境是因为功利主义泛滥,社会生活日益物质化造成现今的精神危机,找到自我的精神支柱,征服内心消沉,是对自我人生命运的深切关怀。汪长尺一类的社会底层人物面对生活压力不得不放弃原有的精神追求,去获得支撑其生命的物质需求。小说的生态美学意蕴目的在于把人、社会、精神统一起来,在这个终极关怀日益缺失的时代,重建对自然的尊敬和对人自身的信仰,引发自身生存价值和人生意义的思考,这对今天面临“文明困境”的人类来说也具有深刻的借鉴意义。

从生态美学视域来反思人的生存命运,也就是通过和谐的生态美学观,运用心灵观照,为失去精神家园的人们疗伤,进而认同爱与美的价值。东西通过《篡改的命》对权利与金钱的支配下致使出现黑暗复杂的人际关系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呼吁勾勒人际现实理想关系,构建和谐的人际家园。汪长尺篡改不了他“屌丝”的人生命运,拼爹的时代让他抓狂,“投胎”是对其生命精神的终极表现。在社会结构高度分化的同时,主人公汪长尺的人生命运恰是对现今人类精神文明的反思,是人生意义最高价值层面的深层思考。

三、人内心世界和谐的构建

人自身的和谐是社会和谐的表现。现代社会生活中的趋炎附势屡见不鲜、人情冷暖自知,人们由于不能秉持客观心态对待各种诱惑,常感到心力交瘁,患得患失,导致自己忧心忡忡、六神无主,这些都对人自身内心的和谐健康发展造成伤害。东西在《篡改的命》中引领着人们关注生命价值的本质,阐释着人的价值观念,关注人的生存状态。通过挖掘残存的人性的美好,给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带来一丝希冀。对人内心和谐世界的构建,关注现代人的生命存在,寄情于精神家园,这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启迪人们,使人的心灵向着和谐健康的方向发展。

如何看待生命的本质以及保持怎样的生活态度,这是人的精神心灵的重要内容。东西小说对死亡主题的热衷与关注,这不单是推动叙事情节发展的催化剂,也是彰显文本思想深切的工具。人们被欲望、功利,以及对自然的无尽谋取而被物欲紧紧束缚着身体,在自身的生存家园中,几乎难以再寻求一块精神清净领地。因此,小说中的主人公汪长尺需要卸去捆绑,需要解放,需要寻求心灵的栖身之地。《篡改的命》中,东西为我们传达出他豁达超然的生死观念以及内心的满足:“汪长尺的灵魂忽地飞了起来,越过屋顶,盘旋。它飞过森林、河流、公路、铁路、楼房……”[3]304他笔下的死亡,表现出一种难得的平淡和从容,这是一种豁达超然的生死观念和生命态度,是自我精神和谐的极高形态。

在生态环境遭遇严峻危机和人类精神世界极度匮乏的今天,人们应该挣脱欲念的束缚与制约,洗刷被物质利益蒙蔽的心灵,追寻生存的真正意义,回到生命的本然与天真状态,建立和谐的内心世界。在东西这里,焦虑的缓解最终还是回归到心灵上、精神上的坚守和追问。小说塑造“标本”人物汪长尺,他不断通过篡改自身的命运去卸掉“屌丝”的外壳,最后以虚幻的精神性生存来换取爱。小说通过人物唤醒了人们对自我身份的认知,打开了人们寻找自我的大门,并通过荒诞的笔法使人物最后有了心灵的归属。人生活在社会中,也就处在社会的各种关系中,人的内心难免要面对各种杂乱的关系纷争,重要的是自身如何去选择。东西的小说有着某种理想的现实精神,表现着对于心灵本身回归的祈望,通过对于精神本身的升华去实现对于人类精神内心世界的深度思考和诘问,帮助人们突破欲望的藩篱,建立起健康和谐的心态。

如今,科技进步使人深信物质生产与积累的巨大力量,却麻木了我们人内心对于生命的真切感动。残酷的社会竞争,紧迫的生存压力,高速的生活节奏,冷淡的人际关系,使人失去了自我关怀的理想。人们试图找寻一个能让自己避难的港口,而生态美学的意义就在于重新唤起人内心对生命的热情与敬仰,促使人们早日醒悟,追求平和的内心世界,构建心灵的和谐之美,以和谐的生态审美精神面对整个世界。

结语

东西的小说多数讲述了底层人物的生存状态,深入探讨人性中的善恶美丑,刻画人们对贫穷和饥饿的极度恐惧,关注人物的精神困境。如《没有语言的生活》创造性地将瞎子、聋子、哑巴组合在一起。因为生理缺陷,惨遭欺辱,精神压抑,只能选择搬家逃离。其中,人与人的情感荒漠化引起我们对现实生存状态的反思,东西通过小说让我们关注的是残疾者所属的群体和文化,净化健全人的世界,拯救缺失的人性。从东西的小说几乎看不到对农村生活的牵强美化,这源于其对贫困生活的体验。桂西北的山区风貌、贫苦的生活条件和闭塞的文化所潜藏的人性之恶在他创作的思维里,没有桃花源,也没有乌托邦,穷苦和封闭仍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就如《飘飞如烟》中的成良生活在一个充满隔膜的世界,无论是亲人还是外人,都无法理解他内在的痛苦。《篡改的命》用和善的目光关注着人与自然的发展状态,人与社会的生存现实,人内心世界的精神追求。通过作品去关注穷苦底层人物的生存窘境成为东西的创作方向。物质文明的发展,自然生态遭到严重破坏,人类的生存空间面临着直接威胁,人类内心坚守的信仰也迷失在充满诱惑的物质利益中。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自身之间的不和谐关系逐渐引起人类的反思。生态美学不仅需要科学界的关注,更需要作家从人文社会的角度去阐释,进而以艺术的形式去表达。从生态美学的角度来审视东西小说,其蕴含丰富的生态美学思想,注重对人类精神生活层面的思考和研究,显现出鲜明的生态智慧和生态思想,要求建立起一种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自身的内心世界间的平衡与和谐,这对人类最高价值和终极命运的关怀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1]曾繁仁. 试论生态美学[J]. 文艺研究,2002(5):11-16.

[2]胡群慧.我读东西:时空境遇里的身心言说[M].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3]东西.篡改的命[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

[4]张柱林.小说的边界——东西论[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 罗传清]

On the Ecological Aesthetics Thought inTheTamperingLifeof Dong Xi

MO Hui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Media, Hechi University , Yizhou, Guangxi 546300,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and environmentas well asthe ecological system of human and environment, ecological aesthetics examinesthe aesthetic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reality,exploring the balance between man and nature,man and society,and man and himself. Dong Xi’sTheTamperingLife takes the people of bottom life as the object. Through the description of material city life,Dong Xi shows the ideal harmonious coexistence between man and nature,the pursuit of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society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harmonious world. The work contains a rich ecological aesthetics thought,reflecting the writer’s philosophythoughts ofthe living environment and the state of existence.

Dong Xi;TheTamperingLife;ecological aesthetics;living condition;ponder over

H207

A

1672-9021(2017)01-0027-05

莫慧(1992-),女,广西梧州人,河池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中文系2016届毕业生。

2016-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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