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利

又到洮河飞浪时
———著名作家张笑天与白城文学记忆

丁利

作者和张笑天合影

一

稻香阵阵金涛涌，又到洮河飞浪时。

2016年9月6日,在这美丽的季节，“中国梦、生态梦——洮儿河”大型文丛首发式在白城万福麟故居隆重举行。

与会的领导、作家、读者，在这收获满满的首发式上，特别向为丛书作总序的已故著名作家张笑天先生致敬！深深地缅怀永远不能赶到现场，与大家分享白城文学成果的笑天先生。

——嫩江、洮儿河千里沃野一片丰收景象，白城的文学也是硕果累累，去年刚出了一套十卷本“绿野之星”丛书，今年又推出了“洮儿河”文丛，令人欣喜。白城市作家协会竟然连续两年编辑出版作家丛书，一来可见作协在干“正事”，二来足见近年来白城文学队伍的不断壮大和发展，瀚海中正萌生一片片新绿。

——白城市文联、白城市作家协会组织一批实力派作家、散文家、诗人立足白城历史，围绕白城生态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书写吉林西部河湖两岸人民百年来为生存和生活付出的牺牲、心血和艰辛代价。这套“洮儿河”大型文丛，通过一批作家多年深入白城境内的洮儿河、霍林河、向海、莫莫格、月亮泡、查干浩特、嫩江等河湖两岸的走访、调查，通过小说、散文、诗歌等不同文学样式，全方位、立体化展示白城河湖连通、恢复生态、造福百姓的恢弘历史画卷。

大家阅读着张笑天先生总序《又到洮河飞浪时》中精彩片段，回忆张先生为白城文学发展所做的努力,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二

笑天先生匆匆离世，对于吉林省文坛乃至全国文学艺术界都是重大的损失，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我认为，文学创作也如马拉松竞技，有时领先的运动员，由于太快，把第二、第三的运动员落得老远，使他自己成了一个独居领先的方队，回头望，甚至看不见第二名的影子。笑天先生，在吉林省文坛，就是那个遥遥领先的长跑“健将”，有底蕴、有姿态，有爆发力、有耐力！他文学创作的多样化，小说、散文、影视剧，门类齐全，独领风骚；他创作的数量，洋洋洒洒四千余万字，字数、速度惊人；创作的质量，大气恢弘，影响全国；他又把春天般的温暖，给予社会、同志、朋友和亲人。这些都蕴含在先生生命的进程中。

先生的病故，我深深痛惜，沉默一段时间后，感觉对先生最好的怀念，就是阅读他的经典作品。一年来，一直在阅读他1000余万字的30卷本《张笑天文集》。同时，又陆续选购了先生的《抗美援朝》《抗日战争》等近几年再版的恢弘巨作。

先生去了，他亲手构造的金碧辉煌的文艺大厦、志存高远的人文精神还矗立在白山黑水之间。

每每拜读先生的作品，字里行间，仿佛总能看到先生的音容笑貌在那里闪现。

2008年8月，白城市文联和白城市作家协会先后召开文代会和作代会，我邀请时任吉林省作协副主席的张笑天先生来参加大会。记得先生笑着开我的玩笑：“丁利，别的领导你都准备了讲话稿，我怎么没有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说了真话：“主席，我不敢给您写讲话啊，怕阻碍您高远、深邃的思路，再说，您对白城文学现象特别了解、特别有感情嘛！”他看看我，和蔼地笑了。结果，先生的临场发挥却演变成了一堂娓娓道来、旁征博引、妙趣横生的文学课，博得了与会代表们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和会意的笑声。

会后，张笑天于晚饭前一点时间也未得清闲，紧锣密鼓地给几位向他索字的作者挥毫泼墨。第一个写的是“天道酬勤”四个洒脱遒劲的大字。落笔后，回头微笑着对我说：“这个谁也不要争，是写给丁利的”。直到今天，我几次调换办公室，可先生这幅字一直挂在我办公室的墙壁上，激励我好好工作、生活和创作。那天，先生兴致很浓，一直写了十多幅书法，汗水在鬓角流淌。时任白城市文联主席的曹伯铭，见此情景，和我说：“丁利，可以了，张主席还没吃饭，也该休息一下了。”张笑天很善解人意，见有的作者还迟迟不肯离去，就安慰道：“大家别急，你们想好什么词，告诉我，我回长春再给大家写，让丁利带给你们。”后来我去长春，到张笑天家，他把写好的作品一一盖了印章，委托我捎回白城，满足了作者的心愿。

2010年初秋，时任鲁迅文学院副院长、著名文学评论家施战军先生，建议我去鲁院高研班学习深造。我当时并不知道北京还有这么一个文学“黄埔军校”，一个省一期只有一个名额。我去省作协找到张笑天主席，胆怯怯地说明来意，张先生非常重视：“你们基层作者创作辛苦，出去机会少，需要开阔视野，深造学习”。我如愿走进了鲁迅文学院第十四届作家高研班学习，实现了半生的文学梦想，并在鲁院完成散文随笔录《鲁院日记》一书。文集出版后，我像交作业一样，第一个寄给了张先生指导。看过之后，先生给我发来短信祝贺：“你真是有心的作者，这是一部独特的作品”！我回短信：“没有张主席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厚爱，就不会有学生创作这部作品的机会!这里饱含您的一片心血和期望”！

2014年，我去省作协参加一个会议。会后，先生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送我一套第三次出版的《张笑天文集》10卷本，并和我说:“第一套10卷出版时间太久，没有了，第二套我看看，如果有就寄给你留存。”我非常感动，要付书款，被先生拒绝。我紧握先生的手，拎着先生已经打好包裹方方正正的10卷本文选，心里沉甸甸的，有一股暖流在心里涌动。回到白城不久，我就接到张先生寄给我的第二套《张笑天文集》10卷本，如今我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张笑天文集》20卷本，虽然前十卷没有，但在一个基层作者的心中已经没有遗憾，这个空缺已被先生的人格占得满满的了。

张笑天先生自从30年前，来白城领取《绿野》金牛奖，就一直关注白城这块文学沃土。先生对白城作家、作者饱含深情，也赢得了白城作者的敬仰和爱戴。有不少作者总希望见张笑天一面，我作为白城文学的领头人，尽可能找机会满足他们的渴望。我每有机会带作者去拜访张先生，先生都热情接待我们：亲切地和我们合影，留我们在家里吃饭，把他新出版的小说、散文集签名赠送给我们，甚至带我们参观他书房内珍藏的有关《开国大典》《重庆谈判》等拍摄前后的图片和影像资料……

2016年3月11日上午，“张笑天先生艺术人生追思会”在长春举行。曾与张笑天先生共同工作过、共同创作过的同事、朋友近百人参加追思会，我也应约到会。

中国民俗协会副主席曹保明讲到：“张笑天的作品一直探索人们的思想、情操、道德、信仰、法制、人性等问题。他的作品故事性强，富于抒情色彩。”

吉林省作家协会主席张未民这样评价张笑天先生：“他这个人，艺术好、领导好、人品好。他的作品《雁鸣湖畔》《严峻的历程》等都被搬上荧屏，他力求把个人的艺术追求融入社会发展的洪流之中。”

省文联主席尹爱群说：我们有理由相信，张笑天可以笑慰自己有价值的壮丽人生。张笑天正是雁鸣湖畔飘出的一缕芳香,历经七十多个风雨春秋，最终又顺水而去，但却在天地间永远常在。

追思会上，我没有机会发言。会后，我握住张笑天儿子张夷非的手说：先生刚刚给白城大型文丛写完序言，没等我们道一声谢，没看到书，老人家就走了……

三

2016年2月24日，惊闻张笑天先生病故的噩耗，我夜不能寐，当晚我写下了这样的纪念文字：“乍暖还寒，流经吉林省西北部的洮儿河，一片迷茫。一嶙嶙冰雪，那是上天为他布下的一道道白绫。呼啸的寒风，那是草原为他奏响的哀乐。我仿佛听到了冰冻三尺下的洮河水，为一位文学大家的离世，在呜咽、在倾述、在痛惜……”

笑天先生一生不但自己辛勤创作，一批脍炙人口的名篇大作留在人间；还积极扶持吉林省文学新人，特别对身在底层的作者，投入了大量心血，一个大艺术家的德艺双馨和坦荡襟怀回荡在白山黑水间。他对白城文学的关注，一桩桩让我们难忘。

记得2006年，我要出版一本纪实散文专著《远去的村庄》，时任省青少年作协秘书长的李勇大姐，看到我的乡土散文，觉得语言朴素、风格独特、情感浓厚，就把文稿推荐给时任省作协主席的张笑天先生，恳请他为我的书写个序言。我当时只知张笑天的大名，还不太熟悉，我竟然没敢和热心的李勇大姐去拜见张主席。心想，先生是全国著名作家，那么有名，创作那么忙，不可能给一个基层小作者写序。没想到，不到半个月，李勇从长春给我打来电话说：“弟弟，张主席的序给你写好了，发给你看看吧”。我激动地打开邮箱，题为《生命的本色》的序言展现在我眼前，他恰如其分评价了我这本散文的意义、价值，既有肯定，更有激励，他写道：

如今，喧嚣的声音和斑斓的色彩充斥了我们整个世界，我们的耳朵被塞满了，眼睛也被遮住了，随之欲望也开始滋长起来，总觉得丢掉了什么东西。生命只是一只陀螺，被时光的鞭子抽打着无休止地转。在这样一个近乎膨胀的世界里，我们到底失落了什么？难得丁利用深邃的目光、用感念的心、用一支与生命相伴的笔，饱蘸颤抖的真情为我们展现出了另一番世界。在那里，寂寞就是无语的文明，单调就是心灵的纯净。生命的本色，原本如此简单、婉约而清新……

2014年，白城市文联、白城市作家协会按照吉林省委勾画的“建设北方文学高地”的宏伟蓝图，由我主编、策划一套“绿野之星”大型文丛，这是白城作家首次集体亮相，具有一定的现实和历史意义。谁来作总序？我想到了笑天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当时张先生正在创作抗美援朝系列长篇小说，而且刚做了一个咽喉手术，说话沙哑，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先生，就发去一条短信约请。没曾想，不到10天他就写来“绿野之星”总序《生命厚味》。他在序言里回忆：

算起来，我仅在八十年代就在《绿野》发表过《底色》《绿色拱门的暗杀》《心底的墓碑》《一篇没有直奔主题的小说》等。我发表在1985年1月号《绿野》上的电影文学剧本《雷北利号沉没在印度洋》，还获得了首届绿野金牛奖，奖杯是李杰亲自设计并在景德镇瓷厂定制的开片瓷，那头造型独特的牛，显然象征着开发西部广袤大草原的一股牛劲，今天端详它，依然牛气冲天。……白城的草原和瀚海孕育了一大批本土作家和雁过留声作家的作品，丁仁堂的《猎雁记》和李杰的《田野又是青纱帐》，永远定格在白城的文学史上。纷至沓来的作家，如赵洪峰、凌喻非、张顺富、朱光雪、王长元、任林举、于笑然、张国庆等等，也用他们饱蘸着绿野乳汁的笔书写着故乡特色的文学。

透过这些滚烫的、情真意切的文字，见证了笑天先生对白城作家的一往深情。

可惜，在“绿野之星”首发式上，因笑天先生在外地，没能参加，但在首发式现场，朗读了他的序言，大家深受感动和鼓舞。

2015年，借吉林省委、省政府在吉林西部实施“河湖连通”生态战略之机，我又主编、策划一套“中国梦·生态梦——洮儿河”大型文丛。这套丛书的总序谁来写？大家一致同意，还是由张先生来写。深知张先生身体不好，创作十分繁重，我怀着试试看的想法，忐忑地给他发去一封电子邮件，把丛书概况和每本书简介都发给他。一个月后，先生不但写下3000字序言，还提出了中肯的建议。感动，先生对白城文学发展的真知灼见；感动，一代名家对基层作者的大爱情怀。

说好了的，这次首发式一定请先生到白城，遗憾的是我给作者的这个承诺永远不能实现了。就让我们铭记先生的谆谆教诲，像先生那样做人作文，创作出更优秀的文学作品。

如张先生序言最后说的那样：“洮河后浪催前浪，时光在洮儿河畔匆匆行走，希望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像奔流不息的洮河一路叮咚而来。用爱去写作，你甜，读者也甜。正如泰戈尔所说，爱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举起杯，献上你的爱！”

我们会铭记作家的天职：举起杯，献上你的爱！

四

深秋的洮儿河，在白城草原上缓缓流淌，阳光下，跳跃的浪花散发出凉爽的气息。两岸不再是绿草鲜花、鸟鸣蝶舞，但这都是暂时的光景，寒冬一去，又将迎来多姿多彩的春天。就像笑天先生留下的一部部经典之作，会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检验，永远镌刻在白山黑水间，洮儿河就是其精彩的一页！

(作者/白城市作家协会主席，《绿野》文学季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