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晴

（湖州师范学院艺术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从金星现代舞剧《海上探戈》看中国现代舞的受融与发展*

朱晓晴

（湖州师范学院艺术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笔者认为，金星舞剧《海上探戈》是西方现代舞立足中国并与中国传统元素相融合的成功案例。该作品有十个剧目组成，它们不仅吸取了西方现代舞的形式、技巧、动作等特点，同时也融合了中国的传统思想、传统文化等本土元素，赋予了现代舞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由此，本文将以该作品的“中式取材”为出发点，讨论现代舞在中国的接受、融合与发展，并尝试探讨现代舞在中国未来发展的趋势。

现代舞；延续；受融；发展

现代舞起源于19世纪末的欧洲，在上世纪30年代传入中国。因此，西方现代舞蹈如何与中国文化进行有效融合、如何互促发展便成为了近几十年来中国舞蹈学界集中讨论的问题。2004年初至今，著名的现代舞蹈家金星①带着十年打磨的现代舞精品《海上探戈》应邀在世界各地巡演，引起轰动，受到民众以及各大媒体关注和评价，把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舞推出国门。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十个剧目中，一些舞蹈不仅有着西方现代舞的特点，而且积极融入了中国的传统元素，显示出编创者在一次次探索与研究中终于成功地找到了中西结合的方式，最终使得具有现代舞可以在当代中国的土地上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延承和发展。笔者将在下文对该舞剧中所引用的中国传统思想、传统元素和艺术特色进行深入分析，并尝试讨论现代舞在中国未来发展的走向。

一、《海上探戈》的中国特色分析

（一）抨击中国旧有思想

1.中国话剧的取材

整场舞剧《海上探戈》是以第五幕名字命名。该幕取材于曹禺的话剧《雷雨》，这场舞的内容是围绕蘩漪、周朴园、和周萍三者之间的关系展开叙述。金星用舞蹈的形式去演绎了三个人物形象，用舞者之间的肢体碰撞去突出人物之间复杂的情感，最终刻画出蘩漪虽迫于现实伦理身体是被束缚的，但其独立的内心世界还是无法被捆绑的。

舞蹈开场选用三幅人物形象造型画面，简单明了，紧扣主题。随后女主蘩漪踏着沉重而又奔放的探戈舞步在老爷、长子之间徘徊舞动着，体现了人物之间内心的复杂化以及人性之间的几丝无奈。整出剧目运用探戈舞蹈形式串联而成，其中一段是蘩漪与老爷先跳一段双人舞，在舞中两人纠缠着，随后蘩漪又与长子跳了一段双人舞，舞中急促的步伐展现了蘩漪在老爷和长子之间无奈的徘徊着。此时又出现身穿白衣的群舞演员，就像幽灵一样在蘩漪、老爷、长子之间徘徊着，更近一步刻画了三人内心的幽怨。整场剧情从开始的缠绵、怨恨到最后的疯狂、直至破碎，把话剧中的人物形象用舞蹈的形式刻画出来，更是入木三分。

2.社会等级的影射

舞剧《海上探戈》中的第四幕《四喜》讲述着过去的封建日子里地主老爷妻妾成群的家事，这些妻妾在大宅子里整日相互争宠并念叨着生活的碎事。虽然这些妻妾的内心是复杂多变的，但还是要遵从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的等级低位。

在《四喜》这一段舞剧中可以深刻体会到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社会现象。帷幕刚拉开就看见四个身穿碎花衣服的女人，跪在舞台中央，其中一位正门妻子用力拍打着手显示自己的地位和硬朗的手腕，随后三位小妾摇晃着头部以及四肢，演绎着表面平静与顺从，同时他们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老爷的身影。整场演出四位舞者以跪着和趴着去做舞蹈动作这个活动范围是被受限制的，恰当地展现出旧社会时期女性卑微的地位和生活状态的困顿。

（二）融合中国传统元素

1.传统服装的修饰

舞剧第三幕《红葡萄酒》刻画了一位内心世界寂寞的少妇。这位少妇身穿中国古典旗袍，坐在一把椅子上整理着妆容和衣着，似乎在期待着谁的到来。随后，她在房间里无聊地走动着，相继脱掉高跟鞋放在地板上晃荡着，最终谁也没有到来，少妇还是回归到了椅子上。整场舞台灯光选用红色填充氛围，少妇和男舞者们一起舞动着，这些男舞者们仿佛就像少妇端着红酒杯里的酒在摇沸腾着，虽然很兴奋但还是无法排遣少妇内心的寂寞。

众所周知，旗袍这一服饰一直以来都是东方女性的标志，是东方风情的典型代表。在《红葡萄酒》中，女主角身穿旗袍仿佛把观众带到了上世纪初，看到一位内心世界空虚的少妇在朦胧的醉意中嬉戏，游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这场剧体现了人物个性化释放，仿佛映照着民国时期的女性的自我解放，金星通过旗袍和葡萄酒来刻画，添加了中国近代的东方韵味在其中。

2.传统道具的融合

舞剧第八幕《红与黑》是传统对襟褂与红色绸扇的抗衡，红与黑这两种色彩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开场时只有一个追光，随后灯光伴随着音乐缓缓聚焦在一位舞者身上，黑色衣服配着红色扇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增添了几分神秘。随后舞台灯光亮起，舞者们一起扇动着扇子，张弛有力的手部动作和脚步动作的运用，显得稳重而又奔放。

因此在这场舞中我们可以看到，金星是将红与黑的对比颜色附着于道具之上，以黑褂和红绸扇点出该幕的标题，并在视觉上给观众一种鲜明的对比。舞者们踩着节拍井然有序地舞动红绸扇子，丰富的肢体语言得以展现出生活中红与黑这真性情之间的较量，黑，黑得沉静、稳重；红，红得热情、奔放。

（三）聚集中国艺术特色

1.传统音乐的浸入

舞剧第六幕《半梦》是舞蹈家金星担当主演的代表作。开场时《梁祝》的音乐响起序幕一拉开便看到舞台上金星身穿红色舞蹈服在缓缓地舞动着身体，追逐着自己的内心世界，随后一群衣着白色的舞蹈演员和金星一起跳跃着，一起演绎着破茧时的执着挣扎与坚持。舞蹈的每一个舞蹈环节紧扣在一起，使观众深受感触，最后结尾处群舞演员把手中的黄丝带纷纷抛向金星，更是点睛之笔。

众所周知《梁祝》是中国经典音乐，讲述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而舞蹈家金星对这段音乐新的感悟与体会都展现在这首《半梦》中。在金星的采访中她曾解释过《半梦》的含义，那是她对当时社会、环境、生活和生命的思考。并将这种感受用肢体语言全部演绎出来。

2.传统舞蹈的渲染

舞剧第十幕《色彩的感觉》在开场时可以看到舞台上七位女舞者穿着各种颜色鲜明的连衣裙放松着四肢，当音乐响起时她们舒展肢体齐跳着，随后纷纷出现六位男舞者骑着自行车在舞台上流动着，再到最后男舞者穿着鲜艳的裙子和女舞者们在舞台上齐跳。整场舞蹈不仅在舞蹈者的肢体动作彰显大气和华丽，而且舞者们身着鲜艳的衣服在舞台上奔跑、旋转、大跳着给观众带来了视觉上的享受。

在这一舞蹈中舞者们从齐跳到独跳可以看到其中的舞步糅合了一些中国古典舞的元素，其中七位女舞者在舞台上侧翻160度，就运用了中国古典舞中的翻身技巧：以腰为轴，身体在水平线倾斜状态下翻。②在一位男舞者的独舞中可以看到有一段跟着音乐在地板上独脚旋转，这里的舞蹈动作偏向于中国古典舞中的旋转技巧：以拧倾形态的舞姿结构为主要特色，以腰带动转的特点。在舞蹈结尾全部舞者在舞台上跳跃着，他们发力集中跟着音乐的速度迅速弹跳着，这里运用了中国古典舞的弹跳技巧讲究“发力在根，用力在梢”讲究“寸劲”。③

二、中国现代舞发展的趋势及未来发展的方向

众所周知，现代舞是20世纪初在西方兴起的一种与古典芭蕾相对立的舞蹈派别，主要是反对古典芭蕾的因循守旧、脱离现实生活和单纯追求技巧的形式主义倾向，主张摆脱古典芭蕾过于僵化的动作程式的束缚，以合乎自然运动法则的舞蹈动作，自由抒发人的真实情感，强调舞蹈艺术要反映现代社会的生活。④自西方的现代舞兴起后，中国一些舞蹈家们去国外学习研究现代舞，如何打造属于中国的现代舞是一个难题、如何让中国观众能接受认可现代舞也是一个难题，舞蹈家们在反复研究探索着，寻找属于中国的现代舞。目前中国有8个著名的现代舞团，除了从金星现代舞团所编创的作品中可以看到现代舞中融合了中西方文化中的特色元素，其他舞团在编创舞蹈中也相继融合了中国传统元素。

笔者认为，从现代舞传入中国至今为止，中国舞蹈家们对西方现代舞的借鉴是有选择性的，并非全然接受。中国的编舞者在编创过程中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的同时也间接表达了中华民族的特殊情感。比如台湾云门舞集现代舞团其中所编创的作品《行草》，这一作品就是以中国书法为素材去展开创作的，其中给观众传达的思想是行草之意，非以身体临摹笔墨之间走势与线条，而是进入两千年中国书法传统，汲取呼吸转折，开启变化之神髓。同时，中国舞蹈家在编创现代舞中也会积极融合一些中国的传统元素，如传统习俗、传统文化等，使现代舞在中国发展更加本土化，更加多元化。比如由北京现代舞团编创的《三更雨·愿》就融入了许多中国传统思想，这部作品是创作者对“轮回”的理解和表达：因为“愿”未了，所以无法彻底离开，在作品场景设计上使用了花鸟鱼虫草的拟人形象，色彩设置选择了五行的青红黑白黄，中国的传统文化元素也是信手拈来，如化妆上用了戏曲中旦角色“贴片子”、服装上有中国戏曲中的“靠旗”、道具有出家人的“拂尘”等元素。说到这里，想必会有读者会问到：既然现代舞的产生正是为了摆脱传统的理念和束缚，那为何又要加入传统的中国文化呢？这难道不是与现代舞宣扬的“先锋性”和“当代性”南辕北辙了吗？

笔者认为，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着时间的矛盾。传统的理念、习俗和文化在今天并不全然都是封闭、落后的，我们并不能全盘否定它们的存在。当“现代舞之母”伊莎多拉·邓肯（Isadora Duncan，1877-1927）高喊出“古典芭蕾一点儿也不美”时，她反对的是舞者们穿着芭蕾舞鞋，跳着僵化的动作，那是对舞者们精神与肉体的束缚。由此，她创新出了现代舞，通过舞蹈革命，使舞蹈动作更加自由，舞者们在舞动肢体语言时可以做到身心一致。因此，现代舞的产生并不是为了向所有传统宣战，而是为了将传统的糟粕去掉，使舞蹈可以更好表达“人”的意愿。

此外，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传统文化和习俗更多地已经变成了一种符号，象征着我们民族的本质，象征着我们血脉的本质。我们今天对于它们进行艺术化的使用，也不再是为了提倡回到过去，而是为了以更为艺术和抽象的方式表达我们对于自己民族和血脉的肯定和传承。笔者认为，这就是为什么中国舞蹈家们一路探索一路研究，最终还是要提倡走上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舞发展道路，即，不忘根源，开创新路。

笔者相信，未来中国现代舞发展的趋势也必将沿着传统与现代这两个因素相互受融，编创出具有特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现代舞，从而更好发展社会文化生活并在我国的舞蹈事业上再创新辉煌。

注释：

① 金星（1967-）：现代舞蹈家、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1999年成立金星舞蹈团，代表作品《海上探戈》、《半梦》、《海上风》、《红与黑》。

② 王佩英.中国古典舞基本功训练教程(舞蹈卷)[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6,1:64-66.

③ 王佩英.中国古典舞基本功训练教程(舞蹈卷)[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6,1:68-70.

④ 刘青戈.现代舞蹈的身体语言研究[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4, 1:3-7.

[1] 王佩英.中国古典舞基本功训练教程(舞蹈卷)[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6,1.

[2] 刘青戈.现代舞蹈的身体语言研究[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 2004,1.

2016年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先锋与传统：中国现代舞中的时间悖论研究——以金星现代舞剧〈海上探戈〉为例》”研究成果（201610347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