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元明松

(大连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 116600)



日语女性语的历史变迁与语言特征

张红，元明松

(大连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 116600)

男性用语与女性用语有明显不同是日语的重要特点之一。传统观念使日本的女性不得不顺从包括语言规范在内的各种社会规范，这是男女性别用语在日本社会中存留的一个重要原因。笔者通过先行研究，回顾女性语的历史变迁、女性语的特点等、试图探讨女性语的未来与女性语存在的意义和作用。

女性语；起源；变迁；语言特点①

“语言是社会现象，它的本质属性是作为社会的交际工具。”①(P356)而社会交际一定发生在社会范围之内，即语言是在社会中使用的。那么，社会的各种因素就不能不对语言产生相应的影响。可见，语言与社会的关系十分密切，它是为了满足社会交际的需要而产生、存在和发展的。既然语言的使用要受到社会的制约，语言的变化和发展也就必然要受到社会的影响。同时，语言作为一种社会存在，它也是一种文化现象，语言与文化是同时产生、相互促进、互为条件的。

社会的内部成员分成不同的群体，不同的群体的人们有着不同的社会生活，他们所使用的语言也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变异。这并不是说他们处在不同的语言集体之中，而只是说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具有他们各自的特点。“任何一个民族的语言，其背后都包含着该民族独特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也正是这种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构成了该民族的语言使用规则。”②(P13)人们常常将女性常用的语言及表达方式称之为女性语，它是与男性所使用的语言相对应而产生的概念。

日语是区别于任何一种语言的、独特的语种。众所周知，日语语言的表达方式存在着明显的男女性别上的差异。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既有男女生理上的因素，也可以从日本的社会文化的发展历程中找到其心理、社会、文化等几方面的依据。

本文通过对日本女性语进行历时性的描述和分析，借此说明日本女性语并不是一个孤立的、简单的语言问题，它的发生与发展都有着其特定的历史环境和背景的影响。同时，现今社会经济高速发展、国际交往日益频繁，在这样的国际大环境中，文化交流的作用将要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显得重要，而语言是交流思维、情感、行为的媒介，准确、恰当地使用语言，将有利于交流的顺利进行。

一

在可以称得上日本新女性代言人的、日本妇女组织青鞜社的代表刊物《青鞜》的发刊词中有这样一句话：“女性，原本是太阳。”在日本出土的有关旧石器时代(公元前3万年前～公元前1万年)和绳纹时代(距今1万年至8000年以前)的文物中，都发现有女性形象的土偶。由于当时人类的社会生活还处于共同采集、狩猎的原始状态,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的原始社会，“人”是第一也可以说是唯一的生产力，人们对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感到神秘、敬畏甚至恐慌，进而将女性奉为神灵，并将其奉为丰衣足食和人丁兴旺的象征，顶礼膜拜，以求子孙繁盛。由此可见，女性在原始社会中始终处于精神领袖地位，虽然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推断，女性语言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应该没有受到任何束缚。

1.古代的女性语

据说日本最古的书籍《古事记》于公元712年，奈良时期(710～794)完成。其中有段关于诞下日本国男神与女神的对话。但在八世纪的《古事记》中并未出现男神女神之间的性差，对话及其对等。根据奈良时期的歌人大伴家持公元759年编辑的日本最早的和歌集《万叶集》中记载，其短歌与长歌中也都未出现性差。

较明显地涉及性差是公元1017年，平安时代中期清少纳言的随笔集《枕草子》。「ことことなるもの、法師の言葉。男と女の言葉。けずの言葉には必ず文字あましたり」这段文字中明确表达了语言的差异，即僧侣用语，男女性用语，卑贱之人使用的卑微的语言等。古代日本社会是母系社会，家族成员以母亲为中心，神话中出现的日本的最高神天照大神也是女神。考古学还证实古坟时代各地还有女首领。各地势力最强的豪族在大和建立了朝廷，代代作为天皇进行统治，天皇中也不乏女性。

从八世纪奈良时代末期开始，朝廷中女性的作用被减弱，女性被逐出了政治领域。随着中国的儒家思想的渗透，男尊女卑的思想逐渐传入到日本，形成了女性的污秽观，被认为月经、生产等均为污秽之事。《古事记》中的神灵并未视月经为污秽，但到了平安时代的初期有记载在伊势神宫进行侍奉的皇女到河里沐浴，贺茂神社的斋院拒绝生理期的女性侍奉等记载。这种认为女性劣于男性、污秽的想法将女性逐出了政治领域，奈良时代担任请奏天皇等要职的女官的权限也逐渐缩小到打理天皇的日常生活。

2.中世的女性语(1192～1603)

五六世纪以后，随着中国的先进文化广泛流入日本，日本社会的生产力明显提高，社会矛盾也不断激化。为了适应社会发展的需求，日本进行了社会改革即“大化改新”。那时正值日本社会从奴隶社会过渡到封建社会，中国的儒教思想传入日本，儒教的男尊女卑的观念被统治阶级接受并利用，到了中世纪的武家社会，男女的社会地位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

在语言层面出现了“女房语”。“女房语”是指室町时代(1333～1573)初期侍奉皇族的女房使用的语言。由于称呼工作的女官为“女房”，所以她们使用的词汇称“女房语”。最初的“女房语”主要是对女性特有的生理现象等，为了回避给人带来不愉快或不清洁等感觉而使用的一种含蓄而委婉的表达，体现了日本女性的温柔、含蓄、委婉、优雅的特点。之后随着政权由贵族、皇族向武士阶级转移，女性语逐渐传入富裕的百姓阶层，得到了广泛的使用。

3.中世的女性语(1603～1867)

到了江户时代，实施了严格的身份等级制度。社会上实行了“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在家庭内部也以男尊女卑思想为原则。妇人属于从属的地位，在很多地方受到社会的约束，女性被视为男性的附属品，失去了人权。尤其是到了江户后期，出现了很多关于女性道德规范的文章，教育女性要遵守“三从四德”，并教导这是引导她们走向幸福的唯一道路。

另外，随着这个时期女性语进一步渗透到民间，业种分化日趋明显，社会上出现了女佣人使用的“女中词”，女艺人使用的“游里语”等语言。女佣或女艺人大多出身寒门，为了生计来到城市、富裕人家，努力隐藏自己的方言或语调来迎合主人或客人。如果说“女房语”是产生于上层社会，逐渐普及到下层社会的语言，那近世的女性语中“女中语”和“游里语”是由下层逐渐传播到上层社会的语言。因为女中侍奉的对象是上层社会的富裕人家，很多艺人出身的女性通过成为富人的妻子，把“女中语”“游里语”传播到了上层社会。这为女性语的进一步发展带来了重大的影响。

4.近代的女性语(1868～1945)

明治维新以后封建的身份等级制度被废止，从这一时期开始日本正式进入了文明开化期。“文明开化”的过程中，有几位知识分子成为了西洋启蒙思想的先驱者。多位学者宣传西洋自由主义的思想，批判儒家思想，主张进行教育改革与思想改革。受到西洋民主自由思想的影响，这个时期也出现了女流作家，她们在社会的底层渴望着被解放，并把这种愿望用文字表达了出来。这一时期随着女性生活范围的扩大，男性与女性的生活环境也逐渐接近，男女性用语的差距也缩小了。与明治以前相比，最大的区别是女性用语中汉语的比例明显增加。

当时豪族中娶娼妓为妻成为一种社会时尚。娼妓成为政治家的妻子后，开始进出上流社会的社交场所，她们的语言即“游里语”也随之流入上层社会，逐渐对上层社会的女性语产生了重大影响。为了富国强兵，明治政府制定“男主外，女主内”的分业原则，颁布“小学修身书”等通过教育向女性渗透“谦卑贤良”的思想，这种思想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女性语的发展，并加速了女性语的推广和普及。到了大正初期，女性开始离开家从事各种职业。由于战争，女性参与社会变得更加普遍，随之其语言环境也变得更加活跃。男女性用语不断融合的现象，出现在50、60年代。19世纪末、20世纪初，为了确立现代化，日本实施了“同意口语化达标”，这一政策实现了近现代敬语与女性语的终助词的普及。1940年前后，日本国内的学者与评论家赋予了女性语新的内容，将其定位成标准国语。

5.现代(战后到现在)的女性语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实施了一系列的民主政治改革，1946年公布了“日本国宪法”，并规定了男女同权。随着推进日本社会的民族化，日本社会在思想、教育、政治以及家庭道德规范等多方面发展迅猛，随着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缩小了男性语与女性语的差距。具体表现为以下几点。首先，女性的敬语使用量锐减。现在的女性，尤其是未工作的女性几乎不需要使用敬语。在工作中“です”“ます”的适用并无性别差异。另外，女性使用的汉语词汇的比例有所提高。随着教育的普及，女性受高等教育、从事专业性较强的工作的机率提高，使用了大量的汉语词汇。男女的通用表达增加，加速了男性语、女性与的中性化。在日常生活中，女性专用的“てよ”“だよ”“こと”的使用率大大降低，偏女性化的“なよ”“わよ”等终助词的使用也逐渐衰退。总而言之，女性语与男性语的差距逐渐缩小。应该说现代日本的女性语已经蜕变为以社会分工为基础，表达现代文化生活的社会交际语言。

二

随着语言的标准化进程，女性语处于逐渐减少的趋势。下面就女性语的词汇方面的特点进行简要说明。男女性别用语中最明显的差异是词汇方面的差异。其中最为典型的是人称代词、称呼代词和感叹词的差异。在此文中将忽略语音、表达方式与表达习惯等方面存在的差异。

1.终助词

终助词在使用的层面存在明显的男女差异。例如“わ”“のよ”“かしら”是女性专用的助词，“ぞ”“ぜ”“な”“かあ”是比较典型的男性专用的助词。相对于女性多用的“ね”“の”，“よ”“か”是男性多用的终助词。女性使用的终助词通常削弱主张或断定，强调共鸣的感觉。而男性用语则相反，通常强调主张或断定的语气。例如婆婆对媳妇说的“あなたを誤解したわ”“心配しないでいいのよ”“感謝の気持ちを句に託してみたら、どうかしら”中“わ”“のよ”“かしら”都是为了削弱主张或断定的语气。男性使用的“さっさと帰るぞ”“連絡取れなくて、悪かったな”则是为了明确自己的主张。

2.人称代词

女性通常使用的人称代词主要有第一人称的“あたし”和在比较自由的亲密的关系下使用的“あたくし”，很少有女性专用的第二人称代词。男性专用的人称代词中，第一人称代词有“ぼく”“おれ”“わし”，第二人称代词有“君”“お前”“貴様”“手前”等。这些语言根据使用的人和场合，会给人不同的语感。通常第一人称代词不分男女使用“わたし”或“わたくし”，第二人称代词“あなた”是敬语，男女通用，但语感中附带傲慢的语气，其敬意会被削弱。把“あなた”说成“あんた”会给人更加随意的感觉。日本的女性通常称呼自己的丈夫为“あなた”，这种场合没有傲慢的感觉，体现夫妻之间的亲密程度。日本的女性叫自己的丈夫时使用“あなた”，但称呼别人时绝对不会使用“あなた”。严格来说，这种场合使用的“あなた”并非第二人称，可以理解为是妻子对丈夫的一种爱称。

3.称呼词

女性比男性更为频繁地使用“～さん”“～さま”等称呼语。男性较频繁的使用礼仪程度差的“～くん”或，直接省略掉尊敬的称呼语，直呼姓名。在日本男性称呼自己的妻子为“おまえ”，或省略敬称直呼姓名。这种称呼模式几乎适用于所有日本家庭，随着年龄段不同，也有年轻人称呼“～ちゃん”“～坊”等。

4.感叹词

感叹词方面女性多使用“あら”“まあ”“おや”“まあ”等语感柔和的感叹词，而男生则用“ちえっ”等语感较强的感叹词。例如“まあまあ”“落ち着いて”等。除此之外，相对于女性，男性使用感叹词的频率较高，种类繁多，还不乏一些独创性的感叹词。

5.汉语词汇

汉语词汇还称为“男文字”。明治之前汉语词汇几乎属于男性专用，女性的作品中出现的词汇大多是假名文字，这种无汉字词汇的状况渗透到生活的各个方面，支配着女性的生活。例如，女性的名字除了部分统治阶级以外，几乎都要用假名。即便是名字末尾部的“子”也是不允许普通人使用的。到了明治后期，这种状况开始变化，女性开始可以自由使用汉语词汇了。和语词汇是日本固有的语言，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适合表达日本女性的丰富的感情。而汉语词汇相对生硬，不能很好的表达女性的细腻感情。

6.敬语

战前的敬语主要是为了反映严格的等级制度，但随着战后民主化进程的推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现代敬语也逐渐演变成了反映社会性和教养性的一种新语言。同时敬语又是一种让人感受美与优雅的美好的语言，所以出于追求美的本能，女性相对男性更加积极追求了恭敬的表达方式，其结果从频度与程度上女性使用敬语的情况都明显高于男性。例如询问“いつ行くか”时，男性通常使用“いつ行くんですか”，而女性习惯使用“いついらっしゃるの”，或通过接头词“お”“ご”，助动词“です”“ます”来表达敬意。

三

女性语的形成是在女性、男性的社会作用与行动模式被严格规定的情况下形成的社会现象。起初，日本的女性并没有在公共社会参与活动的机会和权利。因此长期在被限定的范围内生活的过程中，为了与周围保持和谐的关系，形成了特定的语言模式。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价值观的变化、女性语也随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使用女性语的本质是为了达到和谐相处。“女性语”的恭敬原则，不仅限于女性，也适用于日语本身的恭敬原则。因此，只要日语本身不发生变化，女性语也会长期存留。一种语言的自然变化过程是极其缓慢的变化过程，即便是为促进变化的有意识的国语政策，想要渗透到社会整体，都会需要上百年的时间。何况已经渗透到日本文化底层的女性语，短期内是很难发生大的变化的。因此我们有必要正视能很好地表达日本女性特有柔美特征的女性语。

注释

①王德春.语言学概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

②吴崇.现代日语女性用语初探[J].外语研究,1996,(4).

[1]井出祥子.女性語の世界[M].東京:明治書院,1997.

[2]遠藤織枝.女のことばの文化史[M].東京:学陽書房,1997.

[3]前田富旗.女性の歴史とことば[M].東京:筑摩書房,1984.

[4]秦颖.从日本社会看日本女性语的产生与嬗变[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2).

[责任编辑：吕 艳]

2016-10-25

张红(1974-)，女，辽宁抚顺人，大连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日语语言与跨文化交际研究；元明松(1972-)，男，辽宁鞍山人，大连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日语语言与跨文化交际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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