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河北涉县中皇山娲皇宫由“庙”到“宫”的演变研究

2017-01-28常玉荣何石妹

民间文化论坛 2017年6期
关键词:碑记涉县重修

常玉荣 何石妹

河北涉县中皇山娲皇宫由“庙”到“宫”的演变研究

常玉荣 何石妹

河北涉县凤凰山娲皇宫称谓由最初“庙”衍化为“宫”,可以依据方志和碑记资料记载发现其演变过程。在地方志文献中,直到民国时期,娲皇宫并非称宫,只是称庙。从碑刻看,明代到清咸丰年以前,多是称庙,也出现了娲皇阁、娲皇顶等称谓;自咸丰年开始,娲皇宫的叫法开始出现。娲皇宫由“庙”到“宫”的演变研究对于娲皇宫的发展历史具有重要的价值。

河北涉县;娲皇庙;娲皇宫

一、方志记载中的娲皇庙与娲皇宫

现存最早的、也是明代唯一的涉县方志为《嘉靖涉县志》,作于嘉靖三十七年。《明嘉靖涉县志》中,山川、风俗、形势、祠坛、寺观、古迹等子目以及“杂志”(艺文)里,均没有任何关于娲皇宫及中皇山的记载。其实,明代的县志,虽然只有此一部存世,但从历史上看,还应有过几部地方志。

首先,嘉靖元年,安阳人崔铣就曾经编纂过《嘉靖彰德府志》①崔铣编纂:《嘉靖彰德府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天一阁藏本,1962年。,设地理、建置、田赋、祠祀、官师、人物、选举等卷,其中也有不少涉县的资料,但是,其中也没有涉县娲皇宫或庙的记载。尤其是卷之四祠祀志内,罗列了涉县的文庙、社稷坛、风云雷雨山川坛、邑厉坛、城隍庙、八蜡庙和李靖庙,却没有一点涉及娲皇庙的文字。第二,明代涉县还有几部佚志。清顺治十六年《涉县志》“纂修涉县志跋”(顺治己亥,李臻撰)中曾说:“自万历来修之者凡再见,今已四十余祀不续其事……”,说明万历年间曾经有过编志活动。该县志所附的《增修涉县志后序》(明万历丁巳,邑人李熠撰),更提到,“自晋李公为令,采摭典章,以备邑乘。授刺史受庵暨三四誉髦诠次,始有成帙。越二十年,关中任侯,……展然延小鹤诸君子修志……”说明在万历年间,涉县曾两次修志,一次在万历二十五年前后,一次在万历四十五年(丁巳年),知县分别是李天柱、任澄清。可惜这两次修志,均未见到完整版本流传后世。我们只能从距其最近的清顺治十六年本《涉县志》中寻找部分痕迹了。

清顺治十六年县志②涉县旧志整理委员会编:《明清民国涉县志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120—280页。,始出现娲皇庙的记载,唐王山、唐王峧一词也是在清初顺治年间出现的。该志卷之一舆图记有唐王山,“在县西二十里。山壁间有娲皇庙。每岁春三月,各省男女皆往会,旬月方止。仿古禋禖意,多应。”“里社”有“唐王峧”。卷之二建置,“祠宇”内有“娲皇庙,在县西北二十里”,并附有知县任澄清的五言诗。还有一条,说“三官庙、娲皇行宫,俱在南关西,张光祖募建,邑人杨其廉记”。这是指“唐王山”之外的娲皇祭祀遗迹,也是在志中第一次出现。

因为知县任澄清的诗比较重要,下面的分析中还要不断提到,所以这里把该诗单独列出来:

层峦高万仞,谁创娲皇宫?隐隐钟声度,纡回鸟道通。穿云峰登险,含露薜萝葱。苔鲜壁间绿,桃花洞口红。雾垂溪谷暗,雨霁碧山空。郁郁林泉色,泠泠涧壑风。古碑藏蝌蚪,危阁摩苍穹。炼石岂人力?补天赞化工。山灵百世显,祈祝四方同。

在该志卷之八艺文中,收录了有关娲皇庙的四首诗:任澄清①任澄清,陕西盩厔(今名周至)县人,万历十一年任涉县知县。在任五年,曾访问娲皇庙,为关圣帝君庙(在涉县猛虎村)扩建作记,还作《新建迎春亭记》《熊耳寺建亭凿池记》等。《晓谒娲皇庙》五绝一首;邑人李熠②李熠,生卒年不详,涉县西戌村人,万历二十一年选贡。根据后面其有《登玉露岭》(次任公韵)一诗可知,其与知县任澄清同时或略晚。《增修涉县志后序》为其万历丁巳(四十五年,1617)八月所作,时任湖广德安府同知,曾任广西永宁州知州、庆远府同知。《春谒娲皇庙》诗;知县李天柱③李天柱,山西岳阳县人,万历二十五年任涉县知县。涉县“八景”诗,其中有《娲皇胜迹》诗一首;涉县令刘璇④刘璇,陕西咸阳人,举人,顺治十六年任(第二年即离任)。《登娲皇庙》诗。从艺文志中可知,当时的娲皇庙并不算什么名胜,诗歌仅此四首;涉县的熊耳山寺、清泉寺等才是人们眼中的热门风景,不仅登临的客人多,而且留存的诗篇、传世的各种文记也是大大超过娲皇庙(此处并可参看卷一“舆图•山川”)。但是也可以看到,在明代万历年间,娲皇庙也列入了涉县“八景”,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以上艺文志共录四首诗,加上《建置•祠宇》附录的任澄清一首诗,共五首,除了一首是邑人(李熠)外,都是知县所作,看不到同时期其他本地人所作的相关作品。三位知县,李天柱、任澄清两位是明万历年间的,刘璇则属清顺治年间。尤其是,除了上述任澄清的诗中出现“娲皇宫”一词外,其他诗文中均称“娲皇庙”。任澄清的诗,在志中附于“娲皇庙”条内,原本并没有题目,《涉县娲皇宫》一书的编者,曾给其加了一个“春日谒•娲皇宫”的诗题。这不仅文题不通,而且也是明显的猜测之为。任澄清的诗,从韵上看,使用了“宫”字,但从词义上推断,仍然非现在所说的“宫”之意,只是使之押韵而已。特别是他的另一首诗仍用了“娲皇庙”为标题,因此可以断言,在明代尚无“娲皇宫”之说。需要指出的是,这时期,其他地方的娲皇庙有被称作“娲皇行宫”的,如建在城南关的娲皇建筑。

从以上志书资料推断,明嘉靖时期及以前,县西北凤凰山的娲皇庙,在县志里没有什么记载。到万历中期,知县李天柱编纂有县志,应该有了娲皇庙,并作为县“八景”记录下来,说明这一带已经作为一个风景点引起人们的注意了。

清初,这里的山及附近村庄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唐王山和唐王峧。到了康熙五十三年县志中,“娲皇古迹”已经列入八景之首,地位大大上升了,与石鼓悬钟、熊耳六峰、青头卧云、柏台晚照、韩山戴雨、漳河落涧、风洞古松一起,确定为县域八景(见《清康熙五十三年涉县志》卷之三疆域“八景”条)⑤涉县旧志整理委员会编:《明清民国涉县志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422页。并绘制了图影。邑令黄泽、教谕王巘分别为八景题诗。“八景”之名基本固定下来,娲皇宫作为八景之首的地位愈加稳固。该志涉及资料还有:

在“山川”门里,有了“唐王山”,其上“有娲皇庙”。“山壁刻释典,后载唐文宗‘泰和六年丙寅’字迹。传唐王驻跸此山,故名。”

在“乡村”门里,有“唐王峧。一峰特立,上建女娲阁。唐文宗曾驻跸于此”的记述。

卷之五祠宇,有“娲皇庙,在唐王山,三月十八日致祭”。不仅如此,还增加了禹庙(在符山)、成汤庙(在井店村)、比干庙(在台村)等城外此类庙宇的祭祀活动。

特别是卷之十三艺文,收入了知县王凤九的《娲皇庙记》,时间为清康熙五年岁次丙午春月,说“沙阳唐王山之巅有古娲皇庙”。文中并叙述了“玄广深豁,瑶阁弘敞,皇之神妥焉”,描述了娲皇庙建筑的奇伟,“仰视巍楼瑶阁,凌霄汉上矣”。并记入了北齐佛教石刻的具体存留状况、娲皇庙的具体建筑情况,以及给予道人张守初的庙中香供需水地十二亩一事。①涉县旧志整理委员会编:《明清民国涉县志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574—576页。

康熙庚午年(二十九年,1690),庙宇重建,知县杨以兼写了《重建娲皇阁记》:“邑西二十里许有神庙焉,创建之故,世远难稽。土人仿古郊禖之意,季春之月相率祈禳于此,各得其所愿欲。自是,西而秦晋,东而青兖,南而豫梁,北而燕冀,不远数千百里,扶老挈幼,享献惟谨,金鼓欢呼之声震动山谷,迄今千有余年,罔或废替。自非灵庥不爽,乌能感人之远且久若斯之甚也?但居崒嵂之巅,层楼邃阁直矗云霄,风雨蚀之,霜雪摧之,榱桷栏楹,颓然欲压。”文中提到,顺治十一年,娲皇宫做了一次大型的修复,过了三十多年,“复将倾圮,材木甍瓦,率皆腐败不可用”,因此康熙二十九年又大修一次,“祠加一阁,视曩制更复巍峨。”②据涉县志整理者考证,杨以兼只是施银者,并非该文撰者。撰者实为邑庠廪生李素,题目应为《重修造像碑记》。该碑现存娲皇宫。

清嘉庆四年所修县志,则有更多的内容出现。卷一疆域类之“山水”辑录了唐王山,称其“在县西二十里,一名唐王峧。后唐庄宗伐梁时常过此,因名。山下旧有北齐时离宫。传载:文宣帝高洋自邺诣晋阳,往来山下,起离宫以备巡幸。于此山腰见数百僧行过,遂开三石室,刻诸尊像。及天保末,又使人往竹林寺取经函,勒之岩壁。今山上经像现存。世传唐文宗驻跸处者,误。上有娲皇庙,香火特盛。”卷三政典类之“祀典”有娲皇庙条:

本邑南关、河南店、王堡、北冈等处皆有,以在县西二十余里唐王峧者为盛,倚岩凿险,杰构凌虚,金碧粲然,望若霞蔚。岁以三月十八日为神诞,远近坌集。先是印官往祭,因登陟甚艰,每至必于山下止歇,棚帐之类须附村供应。国初焦令绘乃于山麓建亭三间,茶房一间,名曰休沐厅。典史王之英董其役,李知州四端为记之。

这时,不仅记述了涉县当地的多处娲皇庙,而且强调了唐王峧娲皇庙的突出地位,尤其是,唐王峧娲皇之祭祀已经纳入官祀,和其他“民祀”在类别上已经分开了。什么是官祀?“以有司例致祭者”;何为民祀?“民间立庙自祭者”。该志还专门对唐王山的来历进行了考证,否定了唐文宗来此说,论证了后唐庄宗伐梁过此说(见卷七杂志类)。卷八艺文类收录的文章更多,在娲皇庙方面,除了前志所录王凤九《娲皇庙记》、杨以兼《重建娲皇阁记》二文外,又增加了清李可珍的《重修娲皇庙碑记》。李可珍文中叙述了涉县娲皇之祀的原委:

自明洪武年间以礼官之请,增祀古帝王陵寝,于是始祀于翼城。然天下无地无娲皇也,以彰德一郡言之,如安阳、内黄、林县皆有庙,而尤以吾涉者香火为盛;吾涉之祀亦不一处,而其至灵且显者,尤莫如唐王山。山故为北齐高洋临幸处,行宫在焉。壁间镂石为古佛像,左右四旁皆镌梵经,为一邑胜景。娲皇庙在其上,不知建创所自始。阅碑碣,两修于明,我朝顺治、康熙、雍正间历经修理。每年以三月十八为神诞,有司致祭。自月初一讫二十,启庙门,远近士女坌集,肩摩趾错。

乾隆六十年十二月至嘉庆三年十月,中皇山的娲皇庙再次整修,“自正殿以及大门、盘路、垣墙,焕然一新,且较前更加坚致严整焉。”①涉县旧志整理委员会编:《明清民国涉县志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898页。增加的杨毓崧《重修娲皇庙碑记》则是记述的另一座娲皇庙的修复。这座娲皇庙位于河南店西北偏,也是在清漳河岸,“春暮,野绿溪青,丹碧互映,远近以神诞进香经过者络绎不绝,明禋之盛不亚娲皇山也。”此处的庙宇在康熙己丑(四十八年,1709年)和乾隆己卯(二十四年,1759年)分别大修,到了此时,除了正殿仍存,其他的也“不蔽风雨”了。修复“工起于嘉庆元年,告成于嘉庆三年”。“先四围墙垣、大殿、享殿,嗣及配殿、歌楼、住持之室、肃客之堂,无不改建重新。”

嘉庆之后,长达百余年的时段里,再也看不到涉县修志的记载。

进入民国,1932年涉县才有了新的一次修志,在民国志里,“娲皇庙”列为了古迹篇“坛庙”的首条,且“北齐离宫”也上升为一条。但整个志书中,叙及“娲皇庙”字样的少之又少,仅此而已。不仅诗文皆无,也没有任何其他记载。

由此可知,在地方志文献中,直到民国时期,娲皇宫并非称宫,只是称庙。

二、碑记中的娲皇庙与娲皇宫

当然,研究娲皇宫,除了地方志文献,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资料,就是历代碑刻。《涉县娲皇宫》一书收录有郭文锁的论文《娲皇宫历代重修主要碑志》。该文统计:“从明万历三十四年到2006年政府重修记事碑为止(新时期1976年涉县文保所接管后至今的捐资碑均没有列入考究之中)……可供研究的碑石共有112块……其中记事碑45通,捐资石碑35通,功德碑2通,地震碑1通,山名碑1通,其他3通,各类字碑25块。”②牛永芳、贾海波主编,郭文锁执行主编:《涉县娲皇宫》,北京:团结出版社,2014年,第76页。其中可以补充地方志资料不足的主要碑刻亦可提供重要资料。

时间最早的,是万历三十七年王希尧《新建娲皇庙碑记》,若与万历时期的两次修志时间比较,它比万历二十五年晚十二年,比万历四十五年早八年,处在中间的时间点。从碑记中看,万历三十七年王希尧《新建娲皇庙碑记》仍称为庙。崇祯元年张襄野《创建娲皇阁记》第一次有了“娲皇阁”的叫法。顺治六年常希颢《重修娲皇圣母庙碑记》也仍称为庙。康熙五年王凤九《娲皇庙记》称“沙阳唐王山之巅,有古娲皇庙”。 康熙二十九年杨以兼《重建娲皇阁记》“邑西二十里许有神庙焉”。康熙四十一年崔慧《建大悲准提庵碑记》,称“唐王山,有阁翼然于山腰者,娲皇圣迹也”。乾隆三年张云倬《重修娲皇圣顶碑记》,称此处为“娲顶”。道光十四年《重修广生圣母碑记》称为“娲皇顶”。咸丰三年,李毓珍《重修唐王峧娲皇宫碑记》首次把此处称为“娲皇宫”。同治十年《重修鼓楼志》(佚名)作“娲皇宫”。光绪三年齐李汝《重修台顶钟楼志》也称“娲皇宫”,光绪十年崔一峰《重修朝元宫各殿碑记》称“娲皇圣母”。 以上各碑记,除了王凤九所撰《娲皇庙记》、杨以兼的《重建娲皇阁记》是县志中著录过的,其他碑记为县志所未录,可为补阙之用。

从所有碑刻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明代到清咸丰年以前,多是称庙,也出现了娲皇阁、娲皇顶等称谓;但自咸丰年开始,娲皇宫的叫法开始出现,并在同治、光绪年间的碑记上有所继承。涉县当地的研究者郭文锁在《李毓珍与娲皇宫》一文中,也肯定地强调“(咸丰三年)重修后……李毓珍便把这座庙宇更名为娲皇宫”。①牛永芳、贾海波主编,郭文锁执行主编:《涉县娲皇宫》,北京:团结出版社,2014年,第47页。

三、由“庙”到“宫”之变的原因

咸丰三年的重建,唐王峧的娲皇庙,由庙改称宫。这时候为什么突然改庙为宫?上述我们分别从地方志资料和碑刻资料做了大致的梳理,从中可以看出,明代及以前,涉县唐王峧(索堡)的娲皇建筑一直是以庙相称,其建筑规模和祭祀规格以及影响也还是有限的。入清以来,从方志资料看,关于唐王峧娲皇庙的记述突然有了较大的增加,涉县境内的其他娲皇遗迹方志内也有了收录,祭祀的规格也增加了官方组织的祭祀活动;从碑刻资料来看,娲皇建筑的称谓也有了多种,尤其在从嘉庆到咸丰初年,仅仅五十多年,该处的娲皇庙竟然完成了称谓为宫的转变,进一步说明唐王山娲皇庙的影响在一系列因素的推动下迅速扩大,并在称谓上有了突变,规格上更加突出了。对此,不妨从大背景和具体原因两大方面来作探讨。

从大背景上看,有以下几个因素:一是入清以来,特别是从嘉庆年间到咸丰初,是清朝社会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相对于康、乾各朝,皇帝动辄出外巡游的场面不见了,从嘉庆开始,除了到承德避暑山庄和天津外,皇帝没有前朝那种大规模的出行,包括像去五台山这种传统的活动也尽力压低了规格,甚至到了嘉庆后期,原来设立在南巡路途的行宫编制也逐渐被正式撤销。地方官因此也有了较多的歇息,其治理民众的方法也有了一定的变化,注重用地方的民间信仰的力量来维系和化解矛盾。对民间信仰发展的抑制得到缓解,更多的村社庙宇得到建立的机会。二是从这时期的科举上也可看出,科举对民众的吸引力已大不如前,在邯郸一带,这时期考中举人、进士者数量大大减少。有更多的乡村基层的知识分子在村里各种事务中起到更多的作用,建立庙宇即是此之一。三是长期的社会稳定,也给民间储存了更多的财力物力,在乡村公共事务的管理上有了较大的经济支撑。

此外我们还应注意到的一个现象,正如杨海英研究所论,明末清初寺庙突然受到重视的一个因素,妇女参与活动多见的寺庙和香会,大体盛于顺、康年间。文章认为,清初的妇女开始广泛地参与到庙宇里,较多参与寺庙香会活动集中出现在清初,应与明末清初的动乱环境中妇女不断被掳掠有关。就是说,这个时期,妇女由于本身的弱势,转而寻求各种民间宗教场所祈求平安庇护,是清初庙宇香火旺盛的一个重要原因。②杨海英:《朝鲜士大夫的“季文兰情结”和清初被掳妇女的命运》,《清史论丛》,2007年号。对娲皇的崇拜主要在民间,主要是妇女群体,正是涉县女娲文化的传统。当然,有庞大场面的有组织的祭祀活动会有更多的男性参与甚至起主要作用,则应是与官祭的要求分不开。这也恰恰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为何入清以后娲皇庙影响很快扩展。

从具体原因上分析,李毓珍个人的推动以及索堡(唐王山)女娲庙的影响日益加大是主因。包括:一是咸丰时期突如其来的大火灾,为其重建大庙带来了机会,而明末以来、特别是入清以来,索堡娲皇庙的影响日益加大,规模也在一次次扩大,咸丰年火灾几乎将山上庙宇焚烧一净,重建和趁机扩大规模符合其影响的扩展。如若能在称谓上也有较大的变化自然是民众期待中的事,李毓珍抓住了这个机会。二是李毓珍在这里重新建造娲皇庙诸建筑的时候,应该受到任澄清诗的影响。前面已说过,从任澄清的诗本意上言,其所用的“娲皇宫”一词,主要还是为了韵脚的需要,并没有主观改变此地建筑名称的意思,他本人在另一首诗中,仍然用了“娲皇庙”一词为题目,而且后来也没有任何的志书和碑刻跟随其采用“娲皇宫”的称谓,直到咸丰三年以前。而李毓珍在重修中受到历史上此地建有离宫的记载影响,又弄混了北齐离宫与道教建筑的界限,把“宫之创建,大约在北齐”模糊为女娲神庙的建筑时间,更为了满足民众信仰的心理需求,从明知县任澄清的诗里得到启发(任澄清的诗就在庙台上镌刻着),从而正式地,且认真地抬出了“娲皇宫”的称谓。因为这时候,索堡女娲庙的规模已经成为涉县境内女娲庙宇中最大的一处了,其庙会的规模也是最大。三是就唐王山的娲皇庙而言,在清初以来的信仰推动下,逐渐被当地百姓认为它所供奉的女娲是大奶奶,这直接抬升了索堡女娲庙的地位。涉县百姓认为,女娲有三位,分别是大奶奶、二奶奶和三奶奶,索堡女娲庙供奉的女娲是大奶奶,而其他女娲庙供奉的二奶奶或者三奶奶,大奶奶的权威高于另外二位奶奶。官方在传统的城隍庙、社稷坛活动之外,索堡女娲庙会也是最关注的地方。索堡女娲庙向宫的转变应该说有其必然性,而一场意外的大火灾,也是它由庙变宫的难得机遇。

需要指出的是,到民国志里,娲皇庙是古迹篇“坛庙”的首条,“北齐离宫”也上升为一条,但整个志书中,叙及“娲皇庙”字样的少之又少,仅此而已,更没有“娲皇宫”的只言片语。不仅诗文皆无,也没有任何其他记载。那些矗立于唐王山下的诸多碑刻没有收入民国志中,固然与该志书仍是粗具框架有关,但也要考虑到历次志书均没有“娲皇宫”的称谓,民国志或也因此仍著录为“娲皇庙”,对咸丰年间的文人们的“创举”而有所踟蹰。

其实,就碑刻而言,在民国建立之前的清末宣统二年(1910)所立的一块碑(《古中皇山娲皇圣母庙重修碑记》)仍将其称为娲皇庙。尽管该碑记述了该地的神明在民众中的影响已经十分巨大:“要之吾涉亦冀州分域也,数百里中敬圣母者,虽村各有庙,悉望是山以为朝宗之所焉,悉觐是庙以致祈祷之情焉。”但在名称上仍取“庙”字,可见咸丰年间的“娲皇宫”之说仍流之不远。从民间传承来看,尽管官方有着从庙到宫的变化,对普通信众而言,并不重要。民间的“奶奶庙”“奶奶顶”的叫法始终是主要的流行语,直到20世纪后半期乃至今天也仍如此。

对娲皇宫由庙到宫的演变研究其实还涉及到了关于娲皇宫的始建年代追溯问题。娲皇宫建造年代,从历代资料看,很难作出准确的判断,这从碑记记载中可以看出。但是在清代,从康熙庚午年(二十九年,1690)《重建娲皇阁记》认为“邑西二十里许有神庙焉,创建之故,世远难稽”;嘉庆三年李可珍《重修娲皇庙碑记》)仍为“不知创建所自始”; 道光十四年《重修广生圣母碑记》提出“迄今千有余年”,但是到了咸丰三年李毓珍《重修唐王峧娲皇宫碑记》里,却出现了“大约始于北齐”的定论。正如上文所述,这是将北齐离宫的建造年代确定为娲皇庙的始建年代,不仅混淆了佛教建筑的“北齐离宫”与道教建筑的“娲皇宫”的区别,也使得之前的对建筑年代的模糊认识一下子作了精确定位,而这种定位又来自于上述的混淆。因此,“大约始于北齐”之说本身经不起推敲。“迄今千有余年”究竟是在北齐还是在唐代,并不能随着李毓珍的定论而落下尘埃。

K890

A

1008-7214(2017)06-0091-06

常玉荣,河北工程大学文法学院中文系教授。何石妹,河北工程大学文法学院中文系讲师。[基金项目]2017年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年度项目《城市化进程中原住民民俗文化变迁与重构研究》(HB17SH016)。

王素珍]

猜你喜欢

碑记涉县重修
乾隆《翼宿神祠碑记》与戏神信仰的正名
学分制下高校重修工作持续改进路径研究
高职院校重修问题及解决方案探析*
涉县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发展现状研究
学分制下地方本科院校学生重修问题探究
《重修建立玉皇庙记》碑
涉县“差评被拘”是法治中国的反面典型
重修龙泉寺碑记所见明代寺院经济
明《建文昌神祠记》残碑考
地方本科院校大学生重修现状分析及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