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美、英、德、法特派特约记者　高石　张朋辉　黄培昭　青木　姚蒙　本报记者　白云怡　●丁雨晴

华盛顿50万，纽约40万，波士顿12万；美国以外，伦敦10万，巴黎7000……这一个个数字记录了1月21日轰动全世界的女性游行活动。将这些数字汇总起来是，全球总共至少673场活动，参加者超过200万人。“我的身体我做主”“他们越低级，我们越要有格调”“女权主义是我们的王牌”……这些愤怒的标语无一例外指向同一个人——1月20日正式宣誓就职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他为何惹怒了全世界的女性？生活在纽约的女作家简·汉娜·埃尔德斯坦说，“特朗普表露出来的‘厌女症，是对所有女性的冒犯，因此必须团结起来对抗他”。或许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原因。正如加拿大《蒙特利尔公报》社论所言，“对于为个人权利已感到心满意足的女性来说，特朗普的胜利犹如一个‘叫醒电话，一个战斗号角”。

“我有点不敢相信，时至今日，人们还需要为了平权而举行游行”

20日9时35分，特朗普就职典礼的上午，美国国铁141次列车离开纽约驶往华盛顿特区。4年前，这列火车坐满的是庆祝奥巴马开始第二任期的女性。如今，这些乘客不是去参加总统的就职典礼。她们穿着运动鞋，准备参加第二天举行的重大活动：女性大游行。游行的核心是，反对歧视女性，呼吁保障妇女生育权等权利，呼吁保障性别、年龄、种族平等的法律权益。

21日，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向华盛顿涌来。截至当天11时，共有约275万人次乘坐地铁，这是平时周末客流量的8倍，此前一天的就职典礼也只有大概193万人次。

早上7时开始，就有人群开始在美国国会大厦附近聚集。上午10时，抗议活动开始，各界妇女及其支持者代表上台发言。游行原计划在13时从国会开始，经独立大道向华盛顿纪念碑行进，直至白宫结束。但游行路线早早被人站满，没有移动的空间。《环球时报》记者在始发点滞留了一个多小时，被过往的人群包围得寸步难行。记者看到，不断有人由于体力不支等原因被救护车送出游行队伍。下午2时，一名在现场执勤的警察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游行人数已达到93万，远远高于组织者预计的50万。

下午4时左右，游行路线经重新规划后，人群开始慢慢向前行进。“特朗普下台”“他们越低级，我们越要有格调”……游行过程中，人群不断高呼口号。除了支持女性，人们在标语牌上打出不同诉求——“筑你的墙吧，我们这一代会推倒它”，“在国会，我们需要真正的代表”。

雷雅娜·夏普奈克是公益组织“女性领导力”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她专程从加利福尼亚州赶到华盛顿参加游行。她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我从年轻时就参加争取女性权利的斗争，现在已经快50年了。这次美国大选中出现了很多侮辱妇女的言论。我必须要站出来，否则，我的子女还要忍受不平等权利的伤害。”

来自康涅狄格州的卡罗莱纳与几十个同伴一起来到华盛顿。她住的旅馆在华盛顿附近的阿灵顿县，由于诸多道路被封锁，地铁人满为患，她干脆从旅馆一路走到华盛顿的集会地点。卡罗莱纳告诉记者：“在过去一年里，我感觉对女性权利的保护退步了。很多歧视性、侮辱性语言公开出现在媒体中。我过来，就是要展示女性的力量……歧视女性，不管他人在白宫还是国会，我都要反对。”

“其实我有点不敢相信，时至今日，人们还需要为了平权而举行游行。”与同学一起坐大巴从纽约哥伦比亚法学院赶来的特里普·奥多姆对记者如是说。

“特朗普让女性感到恐惧，并担心未来”

虽然游行活动发起人表示，这次示威在本质上并非反对特朗普，而是对仇恨、排外及冒犯女性等言论表达愤慨，但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的上述美国民众都提到了特朗普此前侮辱女性的不当言行。这并非偶然，从美国媒体的报道来看，这位美国新总统在这方面确实“劣迹斑斑”。

美国《福布斯》网站说，对特朗普发出可靠的性侵指控，或者发现他行为不轨的，有名有姓的人多达10个，但特朗普从未承认做错过什么。74岁的女商人杰西卡·利兹表示，30多年前特朗普曾与她同乘飞机，那时“他就像一条章鱼，他的手无处不在”。33岁的蕾切尔·克鲁克斯曾是特朗普大厦内的员工，当特朗普在电梯内遇到当时22岁的她时，他曾抓住她的手并吻她的嘴和脸颊。“我非常沮丧，他认为我微不足道，以至于可以那样做。”

《石板书》说，特朗普不仅频频对女性伸“咸猪手”，还在言语上侮辱女性，甚至试图以羞辱指控者的方式占据上风。去年10月，特朗普声称，指责他行为不轨的《人物》杂志女记者“吸引力不够”。而近期引起风波最大的，莫过于去年总统候选人第二场辩论前夕美媒曝光的“下流视频”。当时，特朗普在视频中暗示，他是名人，女性因此会允许他上下其手。而且他露骨地描述了触摸女性隐私部位等举动。

“特朗普表现出来的是愚蠢的‘厌恶女人主义。”《美国瞭望》杂志网站还列举出他蔑视女性的其他行为：坚称希拉里没有“总统相”，将希拉里称为“一位污秽的女人”，扬言惩罚堕胎女性。

“吹嘘性侵的那个男的，成了美国第45任总统”，塔拉·哈勒女士在美国《福布斯》网站撰文说，对数百万遭受性侵的受害者而言，他们将面临漫长的4年。文章说，在美国，每89秒就有一人遭到性侵，但报警的比例不足1/3，1000名强奸者中仅有6人会被关进监狱。特朗普“正在使歧视女性和强奸‘文化正常化，我们承担不起使之成为常态的代价”，曾经遭受过性侵的肖娜女士说。女作家埃尔德斯坦认为，“特朗普让女性感到恐惧，并担心未来”。

“不过，这次的女性大游行与以往的女权主义运动有着很大区别。”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分析说，这次的活动掺杂着复杂的种族因素，这是一场有史以来示威人群最多样化的“女权运动”。波士顿大学历史学家法摩尔表示，现实是，女权运动在“很长时间里都白”，因此这次参加活动的许多有色人种女性想躲开“女权主义者”这种说法。

《纽约观察家报》称，在这次美国大选中，53%的白人女性把选票投给特朗普，而94%的黑人女性和68%的拉丁裔女性选择希拉里。《华盛顿邮报》说，众多白人女性支持特朗普，即使他发表过冒犯性言论，但她们认为特朗普能让美国更安全，而且这些女性支持特朗普的移民政策。

从这里可见，不同族裔女性之间的“分歧”。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亚裔美国人和性别研究教授格蕾丝·洪说，这次大游行中出现的此类“不和谐现象”，或许终将有利于“女权主义”发展，为各种族女性开展艰难但必要的对话迈出下一步。

“无论在哪里，必须与倒退势力作斗争”

“尽管美国总统就职后开展抗议活动并不鲜见，但只有1969年尼克松当选之后在全世界范围引发如此强烈的反应。当时，美国正参与不受欢迎的越南战争。”阿联酋《国民报》报道称，如今，特朗普似乎成为全世界女性的“公敌”，在悉尼、东京、马尼拉、仰光、布拉格等城市，众多女性走上街头，打出“像女孩那样去战斗”“这才是开始”“与我们在华盛顿的姐妹在一起”等横幅。

在位于巴黎埃菲尔铁塔对面的人权广场，21日这天聚集了7000多名示威者。他们高喊“起来压倒他们”“要自由，不要性别歧视”等口号。

同样的时间，在柏林勃兰登堡门旁的美国驻德国大使馆前聚集着众多女性。警方估计，参加游行的人数是650人左右。住在柏林的劳拉推着婴儿车来参加游行。“作为一个女人，我非常害怕失去来之不易的权利。”这位32岁的妈妈对记者说，“我想继续赚钱，我也可能流产，和任何人结婚”。

现场众多女性高喊“爱，而不是恨，使我的国家伟大”“社会属于女性”等口号。其中，有一句口号特别响亮，“特朗普不是柏林人”。1961年，东德政府筑起了柏林墙。1963年6月26日，时任美国总统肯尼迪在西柏林的一次演讲中，喊出“我是柏林人”的口号。这给当时的西方阵营打了一针强心剂。时至今日，“我是柏林人”仍代表着西方的价值观和自由世界，每次美国总统来柏林时，都会说这句话。77岁的柏林退休老人克劳迪娅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特朗普正在告别西方价值观，成为自由世界的敌人。在华盛顿游行的众多海外“姐妹活动”中，伦敦的规模恐怕是最大的。参加示威的伦敦女权运动负责人罗拉向《环球时报》记者介绍说，这次活动有十多万人参加，“史无前例”，伦敦所有地方都“闻风而动，积极响应了起来”。罗拉特别提到，伦敦市长萨迪克·汗也加入了活动。

特朗普政府或威胁到美国女性的权益，为何其他国家的女性反应也如此强烈？“我们反对任何针对女性不尊重的行为，无论他是不是大人物，官职有多高。”罗拉有些激动地对《环球时报》记者说。

墨西哥女性卡门·刚萨雷斯对《环球时报》表示，“特朗普对妇女和社会的看法十分落后，其很多言行表现出物化女性的倾向。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是美国总统，是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对很多人有很强的影响力。”刚萨雷斯强调，“倘若这样一个人站在性别平等的对立面，可能导致可怕的后果”。

“虽然特朗普是美国总统，但他代表的是一种倒退势力，一种企图否定妇女权利、质疑妇女地位的力量。无论是在美国还是欧洲，人们必须与这种社会倒退力量作斗争。”法国妇女权利全国联合会负责人玛丽23日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此外，我们反对特朗普发表的种族主义观点，反对他会影响到西方世界进步的政策。法国面临类似威胁，我们也时刻保持警惕”。

不过，生活在休斯敦的华人卿梅告诉记者，一方面她反感特朗普对女性的不尊重。但另一方面，“他今天已经选上去了，那他一定是得到很多人的支持。我也相信，他身为总统，会尽力把美国带往更好的方向。当初选他时，我就抱有一定期望，希望他可以成为与别人不一样的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