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华

有朝一天，有人说驾驶汽车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共同守则或常识，驾驶者想怎样便怎样的，我想我就不会再开车了。

上次到巴黎应该是十年前的事，前些天再来，香榭丽舍大道居然有点冷清，凯旋门最热门拍照点上的游客也不多，难道是因为恐怖袭击吓怕了游客？凯旋门那个超巨型的环岛还是那个样子，十多个入口出口，地上根本没行车线，但当地人还是很熟练地进出。我所乘出租车的那位司机，从香榭丽舍大道高速直插入环岛的最内线，不懂的还以为他是恐怖份子要用汽车撞向凯旋门，一手打方向向右，加油避开其它车驶出环岛，我差点要拍掌叫好。

每个地方的驾驶文化都有当地的所谓常识，入凯旋门环岛是否要像那个出租司机那样才是最快，我不知道，可能事实真的是这样子的。我只知道每次在巴黎坐出租，我不会把手肘搁在窗边，因为出租司机习惯高速贴近路边停车疾走，反光镜跟邻车极贴近，蛮可怕的。另外，当地驾驶者遇上塞车，快线和邻线汽车必然靠向两边，漏下中间的位置就是为了方便摩托车，遇有不按常理做法的驾驶者，不预留空间，摩托车司机会不断鸣笛投诉的。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道路习惯，是当地的常识。我们外出试车多，日积月累下来总会懂得一点点。所以，当我的朋友跟我说：“在国内都可以开车，去到全世界都不用怕了。”我马上说，千万不要这样想。国内也有国内的开车习惯，例如全世界都没有的不同行车线有不同车速上限，不管快车慢车都争相使用快线，已经不能套用在国外地方；又例如国内基本上没有小路让大路的规矩，小路上的车只要能抢先驶出，不管大路上汽车的速度是怎样，也不管对方能否刹得住，这是外国人来到大陆没法想象的。不过，无论在哪里开车，世界上还是有些国际通用的常识或惯例，例如不能在公路上倒车、路肩参考线是不能用的，快线基本上是给快车或超车之用（美国则有car pool的守则，即只要在时段内车内有多少人便能走这快线），日间开行车灯是必须的，不能随便按喇叭，汽车不能走上行人路，行车分隔实线不能越线调头，酒后不能驾驶。

如果有朝一天，有人告诉我，上述的都是错的，驾驶汽车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共同守则或常识，驾驶者想怎样便怎样的，我想我就不会再开车了，也不敢走在路上。汽车可以走在行人道上，那还得了？公路上的汽车可以突然刹车停下，然后倒车回到自己错过的路口，那是多么可怕的事。白纸黑字的法例必然尽可能写得清晰、仔细，但我不相信法例能全数罗列所有驾驶者不应做的，做了要受罚的事项。路面上的一个向前箭头，就表明汽车只可以往那方向走，走错路便得绕道回来，那是常识。最近，香港机场发生的事，看得我目瞪口呆，难道我们的常识都是错的？无论在哪个机场，若你跟检查行李的保安员或警察说，这行李不是我的，我帮人拿入机场的，相信不用十秒你便会被带到保安室细细查问，你的所谓行李也会被视为危险品。我们做汽车媒体，一年出差十几二十次，很多情况都遇过，也确实试过由航空公司人员陪同走特别通道出入海关，拿取自己的行李，就是没见过那些人说每天都发生的“帮人拿行李入禁区”的做法。

我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可怕，我活了一辈子的常识或惯例，原来有人在电视新闻面前大声说道，这是错的。这就等同于，在香港有人逆线行车，有交通部警察在电视上说，那是每天发生的正常做法。其实，难道我们真的如活在《骇客帝国》的虚幻中？只有说出那些话的人才是清醒的，其他人都是错的。那不止是指鹿为马，大家活在一个社会里，每个人能安心生活着，靠的不止是法例的约束，更多的是整个社会的常识。所以，当年《骇客帝国》那么震撼，主角可以避子弹，可以在大厦之间跳来跳去，可以穿透人体，因为我们都是错的，我们都是假的，世界的逻辑根本不是我们活了一辈子，学了一辈子的所谓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