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权

沿着铜鼓山英烈园门口99级石梯拾级而上，12米高的纪念碑巍峨壮观，屹立在铜鼓山山顶，原中央委员会副主席李德生所题的“铜鼓山剿匪牺牲烈士永垂不朽”几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登上英烈园最高处，四周一望平川，山色碧绿。在这里，长眠着在铜鼓山剿匪战斗中光荣牺牲的连长刘骥和排长曹长有、刘拴兔等革命烈士。

沆瀣一气织匪网

重庆市荣昌区东北40公里处，有一座雄伟险峻的铜鼓山，山脉绵亘数十里，悬崖峭壁，傲视群峰。其山顶有数百亩山地，陂池田畴，可供数十户人家耕樵度日。清嘉庆五年（1800年），乡民在这里凭险立寨，沿着蜿蜒起伏的绝壁，用条石砌成长约10余里的寨墙，以躲避战乱，名为“天全寨”。寨内有5座石碉，与东安、南治、西吉、北清、仓板5道寨门相呼应，易守难攻。进寨主道的西吉门上有副对联：巍山烟云锁钥地，危岩峻岭金汤门。横批：万夫莫开。

1949年12月8日，荣昌解放后的第二天，刚组建不久的国民党“反共保民军”第5军15师43团从仁义镇去荣昌县城向解放军缴械投诚。2营营长郭鼎铭（后更名郭铸）对投诚心有不甘，还想作垂死挣扎，便率领数十人，逃回山高谷深的仁义镇三奇寺一带潜伏，在仁义、吴家一带，寻找同党，编织匪网。郭铸在观胜乡找到臭味相投的原县参议员李耿光、乡长李盛勤、副乡长李俊阳等人后，密商准备反共。

郭铸在荣昌县城见到大足人严华，密谋土匪活动。不久，严华在宜宾扯出“川滇黔游击总司令部”的旗号，以逃窜至滇缅边境的国民党兵团司令李弥为总司令，严华自命为副总司令，祸害川南大片地区。

12月中旬，郭铸到永川新店子，找到由国民党溃军数百人组成的“永荣泸边游击纵队”司令傅秀元（溃军副团长）。傅秀元向郭铸吹嘘：这里有电台直接和李弥的兵团司令部联络，每天都能收到国军战报；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国军已开始反攻大陆；美军已在广州、福州登陆，日本志愿军已在西昌空降；全川游击队四起，目前正是消灭共军的大好时机。两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郭铸以“傅秀清”的化名被任命为“永荣泸边游击纵队”2支队队长。

12月20日，郭铸上铜鼓山找到地方豪强——原铜鼓乡乡长、国民党区分部书记、特务中统联络通讯组长尹斌及尹斌之子、铜鼓乡乡民代表主席尹如。当日，尹斌去河包场未归，尹如在家盛宴招待，铜鼓乡乡长唐奠川、副乡长周秉国等作陪。郭铸在酒席上把在新店子听来的“好消息”添油加醋地一番吹擂：“共产党进川没有好多兵，地盘大、兵力少，是共军的致命弱点。现在到处都有国军的正规部队、游击队，有大炮、火箭炮等美式装备，有电台和台湾直接联系，不久就会有空运部队在这里空降。我们这次要发动8个县一起暴动，先攻下大足，再占荣昌，国军一到，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

1950年1月2日，郭铸来到保安乡，与乡长郭亚周及郭志祺、郭子久、郭仰阶等人聚商“插旗造反”大计。这伙人都是豪绅大户，很多庄院还建有碉楼，豢养有护院家丁，把持保安乡乡保政权。他们横行霸道，欺压乡民，对权势丧失心有不甘。郭铸煽风点火道：“我们不能眼看家业田产拱手让人，我们不出来干哪个出来干？”郭铸的肥皂泡越吹越大，鼓起腮帮子说：“美国人有原子炮、雷达炮，美国人一出兵，共产党就不是对手。台湾1月1日广播，日军已在上海登陆，马老五游击司令已经打进兰州。国军总反攻胜利之日，就是我们功成名就之时。”

郭铸还兴致勃勃地把自己任匪支队长的派令和《游击队组织大纲》拿出来传看，鼓动大家尽快把2支队组建起来。他当即议定保安乡郭亚周拉一个大队，协和乡林级宣拉一个大队，铜鼓乡尹斌、尹如拉一个大队，然后将每个乡几百人的队伍都拖上铜鼓山，凭险据守，接应空投国军。

狼狈为奸聚匪徒

1950年1月20日，铜鼓山寨匪徒聚集，有正在筹组“川东北游击总司令部”的段西铭，大足季家乡的陈俊明，荣昌新建乡的周贵禄，河包乡的李汉章、郭铸以及铜鼓乡的尹斌、尹如等人。酒席之间，众匪畅谈“反共复国”美梦。尹斌受命为郭铸匪部的副支队长兼大队长，又以“王忠”化名接受段西铭委任的直属2支队队长；周贵禄为尹斌的副大队长。

21日深夜，尹斌、尹如决定把匪部旗子打出来，把铜鼓乡公所人员全部拖到寨外九龙寺，约集原铜鼓乡乡长唐奠川、副乡长周秉国、地方人士和附近各保头目共50余人开会。尹如说：“河包场石中奇已组织起队伍拖出来了。大足蒋镇南有一连多正规国军，不久就要开过来安定人心，还带信要我们派人去挑子弹。云南、贵州有李弥的大部队，不久就要打过来。段西铭联络十几个县一起暴动，计划国军一到，先攻大足，后攻荣昌，保险一战成功。我们现在就要按照编制把游击队建立起来。”多数人拿不定主意，唐奠川坚决反对说：“我们乡公所的人员、武器都给你们拖走了，我怎么向人民政府交代？”由于意见不统一，这伙人散会后返回了乡公所。

在此期间，郭铸及其爪牙在荣昌北部大肆活动，联络了吴家镇原镇长陈伯华、仁义镇莫汉清、新建乡莫相成、协和乡刘渊明、联升乡肖建等乡镇头目，分别委以匪大队长、副大队长之名。

不久，郭铸得到宜宾严华来信，遂决定2月2日去宜宾和“川滇黔游击总司令部”联络。行前，郭铸留话要各乡镇匪部向铜鼓山集中。2月4日，保安乡匪徒七八十人由郭志祺、郭亚周等率领奔向铜鼓山，在河包乡受到石中奇和曾任国民党成都市政府军事科长、宣汉县县长、“反共救国军”第9师师长刘腾蛟盛筵款待。7日，尹斌派惯匪陈斌到河包乡，将保安乡众匪迎上铜鼓山。同日，莫汉清带领仁义镇匪徒百余人到达铜鼓寨。

8日上午，尹斌召集各匪部头目开会。他说：“郭司令奉李弥总司令之命到云南开会去了，行前留话，他回荣昌之前，本部一切事宜由本人全权处置。欢迎各场镇兄弟们上山会合，伙食、驻地由我们负责解决。本人已派人去吴家、协和、新峰、联升、荣隆、临江等乡镇联络，他们都在忙着组织队伍，加紧准备到铜鼓集中。械弹问题，先尽力自己想办法，以后一定会得到国军的精良装备。”会后，尹如和郭志祺去大足找蒋镇南补充械弹。10日，两人双手空空返回铜鼓寨。

这时，观胜乡原副乡长李俊阳和联升乡肖建也各自带了几十人上山。小小的铜鼓山寨，聚集了几百条“绿林好汉”，顿时鬼影幢幢，杀气腾腾。

心怀鬼胎寻生路

各乡镇土匪大规模啸聚铜鼓山，风声远扬。时任解放军35师师长兼璧山军分区司令员李德生决心打好这一仗以全歼顽匪，遂命令永（川）荣（昌）大（足）剿匪指挥部指挥长——103团团长蔡启荣、政委苗兴华，指挥103团2营、3营及荣昌、大足地方武装共千余人投入到铜鼓山剿匪战斗。副指挥长荣昌县长何君辉和地方党政干部参加了这次战斗。

9日，匪大队长、原协和乡乡长林级宣将匪部拉到河包乡和石中奇会合。10日下午，尹斌宣布组成“永荣泸边游击指挥部”第1纵队，铜鼓乡为第1支队，支队长尹如，副支队长石中奇，莫汉清等为大队长；保安乡为第2支队，支队长郭志祺，副支队长郭子久，郭亚周、林级宣等为大队长。

11日，从荣昌出发向铜鼓山进剿的解放军103团2营，在河包乡白塔坡与石中奇部激战，石中奇被击毙。协和、河包匪部林级宣、刘渊明、刘腾蛟、李汉章等闻讯后，带领百余人仓皇向铜鼓山溃逃，各路土匪七八百人都已集中到铜鼓山。

11日下午，铜鼓山四面八方都响起枪声，匪徒们越发惴惴不安。晚上，众匪首会商对策，有些人主张撤退，认为解放军一合围，死守山上是死路一条；大部分人嘴巴硬，声称“这次来的如果是国军，我们求都求不到，还朝哪里走？如果是八路，铜鼓山这样好的地形都不守，走出去只有找死”。最终，他们决定还是坚守铜鼓山，等待蒋镇南匪部来援。山寨防守由尹斌和刘渊明负责指挥，各匪部划分防地，分守寨墙。

一场战斗即将打响，各路匪首在公开场合说大话，暗中却心怀鬼胎，图谋自寻生路。接战前，尹如以“求援”为名溜出铜鼓山，钻出重围；深夜，尹斌带几十名匪徒出寨“侦察”不归，以逃脱被歼命运。刘腾蛟、李汉章等河包乡匪部也借夜色掩护，逃出山寨。

深夜，众匪正惊魂不定之时，解放军一个侦察班化装成土匪，从大足季家乡方向小心翼翼地靠近铜鼓山寨北门口，站岗的土匪发现后厉声喝问：“是什么人？哪一部分的？老子开枪了。”解放军侦察班长立即回答：“喂，兄弟伙，我们是蒋镇南蒋大哥派来帮助你们的，快开门。”土匪半信半疑，不愿开门，用枪口对准侦察兵，又提出一连串问题。解放军沉着冷静，机智应对，一一作答。土匪信以为真，随后将北门打开，迎接“兄弟伙”入寨。解放军侦察兵疾步入寨，对土匪们说：“兄弟伙，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今天晚上让我们几个来放哨，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土匪们高兴极了，立即回到寨内睡觉。解放军侦察兵随即侦察北门附近地形，牢牢控制住北门，以便里应外合。

浴血奋战歼顽匪

1950年2月12日黎明，3颗红色信号弹从九龙寺坡发射，经过铜鼓山上空，降落到尖坡附近。总攻开始，枪炮齐鸣，响彻云霄，自北向南勇猛进攻的解放军，向铜鼓山寨射击，以强大火力压住据守寨内制高点的回龙寺之匪，并用4挺重机枪向北门猛射。进攻的解放军将刺刀插进寨墙缝隙，从“刀梯”上奋勇攀登。与此同时，先期化装成土匪进寨的解放军侦察兵调转枪口，向土匪猛烈射击。来不及逃命的土匪忙将枪支高举过头，跪下投降。此时，北门洞开，解放军涌入山寨，四面八方响起冲锋号，震撼山寨。

莫汉清带领所属105人拼命从寨西南凤凰嘴突围，几个土匪将手枪瞄准解放军机枪手一阵连射，机枪手中弹牺牲。排长接过机枪，挺身向土匪猛射，土匪纷纷栽倒在地，突围土匪仅数十人漏网。

12日中午12点左右，北门、回龙寺、西门等处防御已完全摧毁，纵深防御体系也被解放军肢解分割，南门守匪在解放军南北配合打击下溃散。守匪大部被歼，大批匪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顾一切到处乱窜，四散逃命。解放军乘势由北、南方向攻入铜鼓山纵深，开始围歼残匪。由于南门、西门、北门、东门已被解放军牢牢控制，残匪不得不跳崖、跳坎，夺路逃命。

13点，解放军火力队、炮兵群再次集中火力打击四散逃窜之匪，山寨内外土匪遗尸遍野，此时，残匪已陷入一片混乱。突入匪阵的2营、3营开始转入清剿作战，残匪眼见大势已去，纷纷走出柴堆、草丛、粪坑等藏身之地，缴械投降。至此，铜鼓山剿匪战斗胜利结束。匪首们仗恃所谓“固若金汤”的天险屏障，未能“万夫莫开”，仅聚几天就一战被歼。

经清理战果，此战击毙土匪副支队长郭子久、军需处长郭志书等135人；俘获匪支队长郭志祺，匪大队长郭亚周、林级宣，观胜乡原副乡长李俊阳等290余人；缴获步枪218支，手枪18支，冲锋枪弹346发。

刘骥连长带领战士们在南门附近清理战场时，向土匪宣传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的政策：“缴枪不杀，不虐待俘虏。”一陈姓土匪赶紧向刘骥缴枪投降。然而，狡猾的土匪有一长一短两支枪，趁刘骥不备，顺势从衣袖里拔出手枪射击，刘骥中弹，壮烈牺牲。

铜鼓乡民为纪念刘骥连长，报请县人民政府批准，将铜鼓山寨命名为刘骥村。1998年4月，铜鼓山寨建立起雄伟壮观的英烈园，纪念剿匪牺牲烈士；9月，原中央委员会副主席李德生为铜鼓山英烈园纪念碑题词“铜鼓山剿匪牺牲烈士永垂不朽”，每年都有数万群众从各地前来瞻仰凭吊。

（作者单位：中共荣昌区委党史地方志办公室）

（实习编辑：田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