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超

从拉脱维亚的小屁孩儿，到成为被大都会纽约市瞩目的明星球员，波尔津吉斯的人生仿佛是在一瞬间完成了难以想象的跳跃。不过，和所有成功人士一样，即便天才如波少这般也绝不是一步登天就能达成的，而是靠着点滴的积累才逐渐成长壮大的。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波少从出生开始就带着“老幺儿”的绰号，而这个绰号也代表了他到目前为止的所有人生阶段——他总是那个开始时的老幺儿，然后高调完成自己化繁为简的逆袭。

讽刺的宠溺

拉脱维亚，波尔津吉斯的故乡，他在那里长大，几乎所有关于童年时期的记忆都和那里相关联。童年时期，波少是和两个哥哥一起长大的。贾尼斯和马丁斯，波少的两位哥哥，对于自己的小弟弟，这两个家伙总是习惯把心思花在怎么给他起小名上。可能会有人以为波少的小名会叫“波兹”或者是“KP”之类的，但贾尼斯和马丁斯可没那么雅致，他们为波少起了个特别有趣的小名——“Pastarītis”。

Pastarītis，这是一句拉脱维亚的俚语，意思是指家中最小的孩子，也可以叫“老幺儿”，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为哥哥们对自己弟弟的宠溺，但对于贾尼斯和马丁斯来说，这个称呼不带有任何宠溺的成分，只是他们喜欢这么叫他。比如在波少不小心搞砸什么事情时，哥哥们就会对着他大喊：“呦，老幺儿！又玩脱了吧！”这个小名快成了灾难前兆了。

其实，与其说这个称呼是小名，不如说就是个带有贬义的绰号，儿时波少对此显然十分抵制，每次听到哥哥喊起这个名字时，他都会反射性地回一句：“不是，我才不是什么老幺儿呢！”然后，两位哥哥便会哈哈大笑起来。

“我猜他们这样叫我，大概是因为在场上的时候我太入神了。可我只会打篮球，我学不会在其他事情上消耗精力。”波尔津吉斯说道，“我不太会考虑结果和场上的情况。但对我的哥哥们来说，这可能就意味着我对周围事物不够专注。在比较艰难的处境中，或许一个普通的小孩也能拿出一副爷们儿的模样，但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我心想，去他的，我就要这么做。”

“所以我的追求一直很简单。”

对于波少来说，当某件他抵制不了的事情出现时，就索性顺其自然，干脆漠不关心，反正他想要的生活本来就不复杂。

战利品

人喜欢互相比较，兄弟间也是如此，所以，在家中，波少和两个哥哥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互相比较，就连头发的长短都是这样。而说到头发，这也算是波少和哥哥之间斗争中取得的为数不多的胜利，为此，波少曾有一段时间还留过地垄沟的发型。那个时候，波少只有10岁，兄弟们又开始打赌，赌谁的头发会长得最快，最先去理发店。虽然波少是最小的，但他的头发可是长得最快的，波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赢下了这个赌局。当然，老幺儿总是最稚嫩的，他后悔没有在赌局开始之前先约定“筹码”，除了一头长发，波尔津吉斯没得到任何战利品。当时，波少最关注的球员是艾弗森和他现在的队友“甜瓜”安东尼，那可是两个地垄沟发型的典型人物。然后，波少告诉两个哥哥，他也要留那样的发型。

难得输给弟弟一次的哥哥也很希望能给弟弟来点战利品，于是他们很痛快地答应道：“没问题，这很酷。我们这就带你去做地垄沟的发型。”然后兄弟三人一同去了理发店，两位哥哥还手忙脚乱地帮忙绑了几个辫子。

这个发型大概维持了一年，可过程却并不轻松，每天早上，波少都要花很多时间在自己的发型上，而他又是个挑剔的人，必须要让发型完美无瑕才去上学。他自己倒是不觉得繁琐，因为只有打理好的发型才会吸引更多的目光。当然，最后波尔津吉斯还是放弃了地垄沟头。有一天，波少出人意料地披着一头直发去了学校，放学后他彻底放弃了地垄沟头，至于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波少从来都不和外人说。“我披着一头直发去学校，然后，那个……这么说吧，如果回到那个时候，我绝对不会不扎地垄沟就去上学。”

思乡岁月

兄弟三人就这样相爱相杀地长大，时至今日，两位哥哥和波尔津吉斯凑在一块的时候还要互相打嘴架。“就算是到了现在，哥哥们还是会欺负我，但是我一直都很自信。像马丁斯总是说我：‘看看你自己，你是从哪来的自信？你看上去就跟一团垃圾一样。”他们之间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波尔津吉斯早就习惯了兄弟之间“增进感情”的方式了，“我自信因为我是老幺儿呀，还记得吗？”

尽管兄弟之间“冲突不断”，但彼此之间相处的时光却是短暂且弥足珍贵的。其实，在大部分的成长时光里，波尔津吉斯都是独自度过的，15岁他就只身前往西班牙。波少是个很恋家的人，而且和家人的关系也非常亲近，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背井离乡去一个语言都不通的国家生活，是十分艰难的事情。波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在自己篮球生涯的第一个赛季之初所经历的一切，那时的波少很低迷，状态也不好。他的教练也弄不懂是为什么，于是问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波少却给不出任何答案。

“小小年纪就要在西班牙度过，这很艰难。我真的很想家，我的西班牙语也说得不好。就是那个早晨，我的感觉更糟了。以往我都是第一个抵达训练馆的人，但是那个早上我感觉很不舒服，其实，那种感觉已经持续好一段时间了。”波尔津吉斯说道。不过，教练并不能理解这些，他对波少说：“你已经来球队三个月了，现在你应该拿出好状态来了。”

这些，这位大个子老幺儿当然也明白，但，他找不出症结，在球队里，他是最努力的球员，却依然跟不上队友的节奏。对于那时的状态，波尔津吉斯拿不出任何可以用来解释的说辞。当然，有一件事情波少很清楚，在球队里，他是老幺儿，他需要个转变的机会。

虽然在球队中的生活不是十分如意，可时间还是过得飞快，在训练与比赛的忙碌之中，圣诞假期也不期而至。波少哪都没去，而是回到了拉脱维亚的老家。“我还记得当时走在机场里，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说着拉脱维亚语，那种感觉就像飞上了天堂一般。”只是听到母语就把往日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份安慰给了波少无穷的力量。“我的老天，这可太棒了。”

回到家，波少的屁股就不愿意挪地方了，把能多在家待些时间的办法用了个遍，最后当他返回西班牙，已经是三周以后的事情了。在家里，波少的感觉不能再好了，可以和家人重聚让他幸福得难以自拔。虽然在西班牙的时候，他的家人也会偶尔去照顾他一两天，可多数时候，他要靠的只有自己。恋家的感觉一旦出现就像上了毒瘾一般难以自拔，就算是回到西班牙，波少脑子里想的依然是盼着下一个可以回家的日子。“刚回到西班牙之后的头两天，我还满脑子想的只有回家呢。”

回到西班牙，安顿妥当之后，波少打开自己的行李，拿着被母亲在家洗过的衣服，闻着上边的味道，回忆着家的温馨，想念着拉脱维亚的一切。之后的几天，波少满脑子就是这件事，他甚至把所有行李又都打包装好，放在床上，以备随时回到家乡。

当然，这只是他耍小脾气时的小举动罢了，之后，他还是乖乖地回到球队开始合练。

忘却其他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合练第一次让波尔津吉斯找到了打球的欲望，也清空了他脑子里的消极想法。“篮球让我忘记了所有事情，我不再想着除了篮球以外的任何事情。”

其实，最初波尔津吉斯的状态不佳，除了思乡之外，还因为他的身体状态并不是很健康。再次回到西班牙并开始打球之后，球队的队医们开始给他吃一些维他命。这在波少看来司空见惯，之前当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的时候，也会吃各种各样的药物，只是，他不清楚自己会不会产生抗药性，吃了那么多维他命也不清楚会不会改善自己的状态。

一周以后，波少的状态开始上升，他的感觉也越来越好，然后，两周、三周，波少觉得越来越好，随之散发出来的那份冲劲也越来越熟悉。“对！这就是我该有的感觉！”然后，他的训练量开始加大，跑动和对抗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早上起来再也不会哈欠连连，无精打采了。当然，这段时间的改变全都是波少自己感觉的，球队并没有告诉他身体出了哪些毛病，也没有告诉他吃那些维他命是为了什么。直到几个星期之后，当波少一切归于常态，在场上生龙活虎时，队医们才告诉他，长久以来，波少都是处于贫血状态之中的。

这就是波少在篮球生涯里的第一段当老幺儿的经历，当然，现在这段经历已经被他当成笑话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吃的那些药还有做的那些事情依然会觉得很有意思。我还在这里，我还活着呢，我可以努力工作且状态良好。五年前的我，会在训练时边跑边打瞌睡，可现在呢，我效力于纽约尼克斯队。”

再遇老幺儿

在刚到纽约的时候，波少很清楚，自己还要再经历一次“老幺儿”时光，不过，这次老幺儿儿却和以往都不相同，因为他要适应的东西可比贫血复杂多了。初进大苹果城，每个人看到他都很惊奇，不时就会有人对他说：“你可真高，你是打篮球的吗？”

“（叹气）是啊。”

“哇！你是那支球队的？”

“（叹气）尼克斯。”

“天呐，你是尼克斯的球员！能合张影吗？”接着便出现了一部开着摄像头的手机。

每一天，波尔津吉斯差不多要遇到100次这样的场景。球迷很新奇，可波少却是疲于应付。这些事情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适应过来。现在这些对于波少来说，当初那些尴尬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于，他已经开始享受被关注的感觉了。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多，当然，偶尔还是会有人拽拽他的胳膊，对他说：“哥们儿，你知道吗，你应该去试试打篮球挣钱的。”

当然，最让波少不堪的事情并不是这些。在选秀大会上听到的嘘声，波少一直都记着，包括那个听到尼克斯选中他之后痛哭流涕的小孩那张小脸儿。不过，这些可比贫血好应付多了，在尼克斯，波少并没有当多长时间的老幺儿。新秀赛季，波少不时上演精彩表现，整个赛季，他的精彩画面并不比别人少。当然，最让他记忆深刻的还是那个超了时的绝杀球。用波少的话说，那是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小时候我会经常看比赛集锦，对我来说，自己的终极目标就是投中制胜球，尤其是那种球：最后几秒出手，终场哨响时皮球还飞在空中，然后就‘唰的一声入网了。”波少说道。

波少将那种感觉形容为半梦半醒，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经常迷迷糊糊中就看到有人传球给他，不过，那个时候的波少对于这种球很害怕，他不确定自己真的能投中，更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投得出。有趣的是，当他第一次梦想成真时，也是亦真亦假的。

2015-16赛季，尼克斯作客夏洛特，距离终场还有0.6秒的时候，波少接球顺势后仰投篮，那是个货真价实的压哨投篮，球进了，波少近乎疯狂地庆祝着，队友们也跑上来拥抱他，甜瓜在一旁开怀大笑。梦想成真了？

事实上并没有，这个球亦真亦假，也可以说是先真后假。波少的出手太晚了，裁判通过回放录像判定那个进球无效，尼克斯输掉了那场比赛。但波少依然很高兴，因为在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成功了一样，他也证实了，原来自己是可以投中那样的球的。“（那个球）对我很重要，我的队友都知道了我不会害怕那些（关键）时刻，那是我展现出来的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波少说道。

简单之路

新秀赛季里，波少经历了很多他自己认为超棒的瞬间，他见到了皮尔洛、大卫·比利亚，也见到了被广泛称之为他的模板的德克·诺维茨基。而新秀赛季最棒的时刻来自于赛季的下半程。那场比赛，尼克斯对阵洛杉矶湖人队，结果波少已经记不住了，他只记得比赛结束之后，科比朝着他走了过来，并对他说：“你拥有一个非常光明的未来。”

“我当时惊喜万分，那可是科比呀，那可是我的偶像呀，那实在是太荣幸了！”直到现在，波尔津吉斯想起那一幕依然兴奋得像个等着吃生日蛋糕的小屁孩。其实对于波少来说，有这样的反应也不算什么怪事，因为他是老幺儿嘛，他就是个简单的小孩子，无论他现在长得有多高，在球场上多有侵略性，简单依旧。

波尔津吉斯说，他对于新赛季还是怀揣着很多期待的，也做好了要在生涯的第二年里展现更多的准备，尤其在他得知自己的NBA2K能力值只有80分之后，更发誓要好好提高自己。当然，除了时刻谨记自己的目标，他心里也装着球队的目标，而且，他非常相信尼克斯会打进季后赛，这是他在新赛季里最关注的事情。除了这些，波尔津吉斯还有一个小理想，他希望自己能在比赛里拿到一个四双：得分、助攻、篮板和盖帽都上双。“甜瓜上个赛季好几次差点就拿到三双了，作为一个球队进攻的侧翼，他很能为大家创造机会。所以，我知道在我们的体系里，三双是有可能的。至于10个盖帽嘛……我也不太清楚。”波少笑道。

其实，从休赛期开始一直到现在，波少的脑子里想了很多，而且他也发现在这些日子里自己总是会想得很多，他觉得这不太正常。“我是不是需要做得更好呢？这一球我是不是应该换换打法呢？”但现在，他明白了，他需要的是像以前一样，保持简单而为。“那才是我的生活方式。”波少说道。

“我还年轻，但我应该享受快乐。谁会想到一个拉脱维亚的愣小子会在纽约城闯出一片天地来呢？”

现在，除了两个哥哥，没有人敢再叫波少“老幺儿”了，即便哥哥们叫，那也不再是个带有贬义的绰号，波少也明白了自己的生活本该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我不是在拯救世界，我只是在打篮球而已，保持简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