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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磨房

2016-12-12李汉荣

初中生 2016年32期
关键词:磨房水轮石磨

文/李汉荣

水磨房

文/李汉荣

水、石磨、粮食,在这里相逢了,交谈得很亲热。

哗啦啦,是水的声音;轰隆隆,是石磨的声音;那沙沙如细雨飘落,是粮食的声音。

水磨房一般都在河边或渠边。利用水的落差,带动木制的水轮,水轮又带动石磨,就磨出白花花的面粉或金黄的玉米糁儿。

水磨房发出的声音十分好听。水浪拍打水轮,溅起雪白的水花,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哗啦的声音。水轮有时转得慢,有时转得快,这与水的流量和流速有关。转得慢的时候,我就想,是否河的上游,有几位老爷爷在打水,使得河水的流量减少了?转得快的时候,我又想,是否在河的中游或距水磨房不远的某一河湾,一群鸭子下水了,扑打着翅膀,加快了水的流速?有一次我还看见水里漂来一根红头绳,缠在水轮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水冲走。我当时真想拾起它,无奈水轮转得很快,又不敢关掉水闸,只能看着它被汹涌的流水扑打,心里泛起一阵阵伤感。我想那一定是河的上游或中游,一位姐姐或妹妹,对着河水简单地打扮自己,不小心把红头绳掉进了水里。她一定还久久地望着河面出神——随着红头绳流走的,是她的一段年华,说不定还有一段记忆。

比起水轮热情、时高时低的声音,石磨发出的声音是平和而稳重的,像浑厚的男中音:轰隆隆、轰隆隆——其实“轰隆隆”这个词用得不准确,它不怎么“轰”,而是持续而均匀地发出“隆隆”声,像是雷声,但不是附近或头顶炸响的雷,而是山那边传来的,那惊人而剧烈的声响被距离、山上的植被、温柔的云彩过滤掉了,留下的声音异常柔和。不

同的粮食也会有不同的声音。磨细的麦面或磨碎的玉米糁儿从石磨的边缘落下来,麦面的声音极细极轻,像是婴儿熟睡后细微的呼吸,只有母亲听得真切;玉米糁儿的声音略高略脆一些,好像蚕吃桑叶。

守在水磨房里的,多是老人或母亲,有时候是10岁以上的孩子——太小了,怕不安全。我在七八岁的时候,几次请求母亲让我看守水磨房。母亲不答应,说水可不认识你,水不会格外照顾你。经不住我的纠缠,母亲只好答应我。我看守了好几次水磨房,学大人的样子按时给磨眼里添粮食,按时清扫磨槽里的面粉。抽空蹲在水边看水轮旋转、水花飞溅,听水的声音,石头的声音,粮食的声音;根据水轮旋转的快慢想象水的流量流速,想象河的中游或上游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我从水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旁边的柳树林里,母亲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正在缝补的衣裳,微笑着向我点头。哦,我的母亲不放心水,不放心石头,她一直守在水磨房附近,守着她的孩子。

水磨房,我最初的音乐课堂、爱的课堂。我在这里欣赏了大自然微妙的交响,我看见了水边的事物和劳动,有那么丰富的意味;我看见水边的母亲,母亲身边的水,那么生动地汇成了我内心的水域。

我渴望,当我老了,我能有一个水磨房,在水边,看水浪推动水轮,发出纯真热情的声音;将一捧捧粮食放进磨眼,在均匀柔和的“雷声”里,看一生的经历和岁月,都化作雪白的或金黄的记忆,细雨一样洒下来……

我希望,水磨房不要失传,水磨房的故事不要失传。

写 法 探 讨

文章好不好,往往有一些“硬指标”。我们且来看看本文究竟好在哪里。

语言。本文的语言颇为生动,富于诗意。这是作者大量运用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的结果。如开头的这句“水、石磨、粮食,在这里相逢了,交谈得很亲热”,便是运用了拟人的手法。

内容。文章写的是作者极为熟悉的北方乡村里的“水磨房”,既有作者独特的生活体验,又有一定的地域、文化特色,因而文章总体上显得比较“特别”,并有一定的生活厚度。

想象力。水磨房是一个具体而实在的事物,如果全文只是描写水磨房本身,难免会显得单调。而作者写了影响水轮快慢的一些想象性的场景后,文章的空间得以扩展,并避免了单调。

情感。文章最后写到母亲对自己的关爱,不仅提升了文章的感染力,还使得作者对于水磨房的爱更显真切、深沉。至此,水磨房似乎有了灵魂——也就是说,作者把它写活了。

责任编辑:江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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