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纯

众筹，对熟人社会传统关系的一次颠覆

文-李纯

“现在大家对众筹的理解，

基本停留在解决中小额融资层面，

这是比较片面的。

我们一直在探索如何建立

适合中国人的合作规则、体系、生态，

这才是真正

有巨大商业价值和社会价值的事儿。”

2016年6月起，每逢周二，位于北京中关新园的1898咖啡馆，便人声鼎沸。只要你是大学生，不分年龄、不分学校、不分专业、不分国界，凭学生证便可共享免费晚餐。至2016年10月18日，大学生免费晚餐已举办了17期，而发起人杨勇则说，“这是一场不会停止的学生免费晚餐。希望能一直坚持办个10年，让免费吃饭成为学生的记忆。有时候做点好事，是不需要理由的，高兴就行。”

1898咖啡馆，是北大众多校友企业家、创业者通过众筹方式成立以创业为主题的咖啡馆。1898年，京师大学堂创立之日，以此为题，有向母校致敬之意。而1898咖啡馆杨勇，则有“中国式众筹”布道者之称。他认为，与其说，自己创办了一个“三年不倒”的咖啡馆，毋宁说，自己是用三年的时间，使“众筹”的观念深入人心，深切地改变了中国人交集和链接的方式，建立了一种全新的中国式关系。

效法榫卯结构，构建新的关系模式

杨勇创办1898咖啡馆，初衷很简单，三年前，身为北大创业校友联合会秘书长的他，为两件事犯愁，第一，他要解决钱的问题，第二，他要解决场馆的问题。

怎么办？

杨勇与大家商量，“我们一起开一家咖啡馆，大家一人出点钱，这是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在这里，我们可以做股东，也可以接待朋友，把钱放在一起，用自己的地盘来接待。”

第一批股东入资额，为3万元，同时返给每人一张3万元的消费卡。第二批股东，入资额为5万元。

中国式众筹，就此从新文化的发源地——北大诞生。半年之后，1898咖啡馆闻名北大，客人纷至沓来。之后，杨勇与创业者们，又筹办了以金融为主题的咖啡馆——即金融客咖啡馆，位于北京金融街。

三年内，杨勇倡导的中国式众筹，实现了快速迭代发展。他把1898咖啡馆、金融客咖啡馆定义为新型社会组织，为第一代，而佳美儿童口腔医院、花色优品，则为第二代，其特征是中国式股权众筹，而第三代，则是把个人当成一家公司看待，对个人价值高度肯定并给予回报的“人才IPO”。

在众筹作为正式的人群链接模式诞生之前，杨勇对中国人的圈子、中国式关系，是持一些悲观态度的，“很多中国人契约精神不强，喜欢搞小圈子，传统的一些中国式关系，不牢靠，不稳固，在合作与交往中，失信率高，心态不open，不开放，人心为壑。”

他希望通过众筹的方式，增加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黏性，以及纯度。这又基于他对国民性的一个理解：“中国人对自己在熟人圈的形象，是比较在意的，是不敢随便乱来的，这就好比中国古代的榫卯结构，不需要铆钉，并不妨碍房子建得异常坚固。在熟人圈里，大家会下意识地守规则。”

1898咖啡馆和金融客咖啡馆的模型建构，就效法了榫卯结构。

金融客以金融街为主题，200名股东，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覆盖了金融圈各个细分领域，覆盖了全球各地，基本上加入金融街咖啡馆之后，便能找到全球金融圈任何一个人，运营3、4个月，股东投入30%的钱都挣回去了。挣回去，依靠的不是商业链，而是精心设计的生态链，这是中国式新关系所带来的新机会。

“以后的创业项目不再是像我们这一代企业家这样单打独斗，有问题，有困难独自支撑块，而是群策群力，打群架。中国式众筹将在一个个众筹熟人圈中，营造一种类血缘关系。至今为止的互联网发展，让人们很容易获取各种信息，并很方便地与各种人等建立链接。但要建立一种强黏性关系或社群，是很多人在持续探索的。中国式众筹，这种熟人间的利益联合，体现了共创共治共享的特点，会形成一个良性互动、互帮互助、去中心化、自组织的强黏性社群。”中坤集团董事长黄怒波评价道。

杨勇试图用1898咖啡馆的模式，复制出众多的强黏性关系。如他构思的宝马咖啡店的模式是这样的，找200个对宝马特别认同的车主，每人掏50万，杨勇赠予其50万的大礼包，包括咖啡券，包括车子的保养，有了这些回报车主掏钱会非常爽快。他们还要求股东，每个人值一天班，值班当天，必须办一场活动，算下来每个咖啡馆都有200场的活动。这相当于把宝马的高端用户，都吸引到这个咖啡馆里了。这种模式的复制性非常强，无论是在北京、上海，广东，开一家咖啡馆，只要客户足够多，都可以去操作。以一种非常简单的方式，实现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强黏性关系。

成全别人，然后才能成全自己

杨勇所倡导的“中国式众筹”，被评价为“开启了中国互联网革命的下半场”，媒体每每提及，必称其商业上的创新性。但杨勇对众筹的效能，它所能搭建的中国式新关系所能抵达的远方，却不止步于此。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当前的社会就是一个完全符合我理想的世界。但我的特点，是当它不理想时，不去抱怨，我努力去搭建一个符合我理想中的世界。”杨勇说。

自2014年，创办北大1898咖啡馆，迄今为止，三年时间诶，杨勇与15000人面谈过，听过他演讲的人，不下十万人，这种高密度、高强度的与各个行业的沟通，使他对众筹，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从最早的融资方式，到现在，他把公益众筹，也作为主要的战略方向。

为什么好人少？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做好人？为何冷漠当道，暖意无存？如何才能培养与保护更多的好人？使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更加温暖，友好，充满信任感，而不是“流血又流泪”这样的挫折感？

屡屡发生的黑白颠倒的新闻事件，令杨勇沉思。

“我的想法是，社会如果需要产生更多好人，就必须让好人有好报，但现在给大家的普遍感觉的是好人没好报，想引导大家都成为好人，就得让好人没有后顾之忧，建立一个好机制保障好人利益。下一步我们要借助众筹的方式，成立一个公益机构，专门帮助好人，解决他们的问题给他们机会，让做好事的人，不仅得到尊重，还能过上最好的生活。”

“一个好的制度，一定是让付出的人，不白付出，想让大家白当雷锋，一定是不可持续的。中国式众筹的理念，就是让每一个利他的人，最终都能利己，让每一个为众筹项目付出最多的人，如秘书长、主席，得到最好的回报。这样大家才会抢着当股东们的公仆。”

如何做到？在杨勇的设想里，是设立一个“机会池”，将特别好的机会优先给为集体作出巨大贡献的人。如咖啡馆里，每天都汇集大量优质投资机会和好项目，贡献巨大的，都会得到一个至少百万的机会。“我们将评选每个众筹项目最大贡献者，形成一个群体，专门为他们争取好机会，不让一个公仆吃亏。”

大学生免费午餐只是公益众筹理想的一个试水。资金均由1898的股东筹集。“很少有人有机会，在青春的时候，与国家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经历过八十年代“理想主义”黄金时期的人们，对那份情结很难释怀。扶贫项目，杨勇也尝试以众筹的方法去破解，建立起原本二元对立、壁垒森严的城乡之间的新连接。

“我们将来非常重要的一个项目，是扶贫乡村客栈。很多人对贫困县估值很低，但我们看来，贫困县也是一种稀缺资源。，一个贫困县，意味着它的工业可能不是很发达，环境会保护得好一些。”

杨勇计划，将来推动一批企业家，在全国建设50万个乡村客栈，每2000个家庭，培育一个乡村客栈。这相当于将原有的人际关系进行一种重构。在原有的观念里，食品是不安全的，农村是遥远的，城里人通过这样一种方式与农村人建立起新的连接，会意识到，农产品是值得信任的，周末的时候，可以来农村度假，又将这些菜带回家。每个城里人，既是投资人，又是消费者。中国有6000万的留守儿童，未来的乡村客栈，将给这些留守儿童提供出路与解决方案。

“众筹对传统的中国式关系，很重要的一个颠覆是，在众筹的关系模式里，你首先要思考、要成全的，是别人的梦想，自我中心、自私自利的人，在这种关系里，是很难生存的。我提倡通过成全别人反过来成全自己的梦想。寻找一群愿意相互成就的人。强的愿意帮助弱一点的，先发展起来的愿意带动后发展的。”

“现在大家对众筹的理解，基本停留在解决中小额融资层面，这是比较片面的。我们一直在探索如何建立适合中国人的合作规则、体系、生态，这才是真正有巨大商业价值和社会价值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