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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皆春

2016-12-06成雅竹

小品文选刊 2016年16期
关键词:婶子葬礼妹妹

成雅竹

(重庆三峡学院 重庆 404100)

满眼皆春

成雅竹

(重庆三峡学院 重庆 404100)

二月的春风剪裁出一片片细长的柳叶,斑斑点点的阳光洒落进小院,不经意间落入了潭中,清澈的潭水与空气模糊了界线,随风飘动的柳枝好似在水中随波舞蹈。经历了一个冗长的冬天,我沉寂的心与僵硬的四肢似乎察觉到了暖意。

这一年大约是属于冬天的。

爸妈在我21岁时离婚了。对我的影响不大,毕竟我已经成年。我认为没有爱情的婚姻在一起是束缚,到最后会成为怨偶。所以他们离婚时我是默认的态度。亲戚怪我没有撮合,我没做声。

这件事没多久,奶奶过世了。我想人总是会老去,机器久了会有毛病,人也一样。几十载的损耗难免会出问题。办丧事时妈妈没去,她说她没有身分去参加。妈妈读过书,从不和奶奶起正面冲突,倒是她的妯娌我的婶子和奶奶闹矛盾。爸爸妈妈在结婚前就分家出来了,而婶子家却和爷爷奶奶住一起,日子久了在一起难免冲突,牙齿和嘴唇也是会打架的。婶子家有个妹妹,是爷爷奶奶从小带到大,我不是。我是跟着妈妈长大的,逢年过节才回老家探亲。奶奶去世的时候,妹妹14岁,瘦长的身体像奶奶地里的玉米,细秆子里充满着活力与能量,我大概是白胖的棉花,不爱说话也不爱动。一静一动一瘦一胖,我嫌她聒噪,可是她偏偏很黏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小学时,我从奶奶家回自己家去,三伏天的日头她一路跟着我跟到了山头。直到我走到搭车的公路边,她还在山头。淡漠如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就算她已长大,就算她不再记得,我却把这种感动当作恩情一样记着,等到未来的某一天她需要我拉她的时候,伸出双手。

去参加奶奶葬礼的路上,我不知所措,不是对奶奶的死亡。而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那么些人,我在思考该以怎样的面貌出现,怎样的面貌出现是符合情理的,我在害怕,害怕我哭不出来的时候别人恶意的眼光,我怕到了葬礼相对于他们的悲切凸显了我的淡漠。不管我如何胡思乱想,还是到了。因为堵车,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酒席刚开,没有我想象中的压抑氛围,亲朋好友平时没什么由头相聚,这时聚在一起都是高兴的。小叔热情的带我到了饭桌上吃饭,爷爷也在那桌,正与旁人说笑,我打了招呼再落座。我开始认真的吃饭,尽量认真的吃饭,我怕亲戚问我妈为什么没来。然而又是我多虑了,没人询问,只问了一些关于我学习的事情,我松了口气。饭桌上的愉快氛围让我忘了这是葬礼,我猜测的悲切场面一个都没出现,或许是我不正常,或许是他们。吃完后婶子带我去了灵堂,帮我用麻绳绑好孝布,看着灵堂上奶奶的照片,我才真正意识到:啊,我的奶奶去世了,不管怎样做,以后的日子,都没有这个人了。这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桃李年华之际,我对死亡产生了直观的恐惧,好似一把斧头悬在脖子上空,一个风吹草动,它就掉下来了。婶子给我讲了忌讳,我仔细的听着,生死大事,不能犯了忌讳,我怕死别人定也是怕的。中间大抵是一些杂事,现在记不清了。直到了晚上来了几波乐队人群又热闹起来,我没去看,仅仅躲在里间,平日里活泼的妹妹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我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妹妹是奶奶带大的,跟我不一样。

透过房间的窗户能看见外面的表演,有杂耍有舞蹈和小品,红绿色的灯光胡乱的扫射观众席,他们在嗑瓜子看节目,房间里房间外俨然两个世界。那时我想,葬礼是属于最亲的人的,旁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你的亲人去世了,对于别人来说意味着份子钱,吃饭,看节目。谁不是这样呢?我也是啊。

奶奶是火化的,第二天要入土为安,那夜是陪她的最后一夜。过程很繁琐,到了遗体告别——说是遗体其实只是棺材里的白灰。有年龄忌讳,我能去,妹妹不行。我替她难过,我不去没关系,她应当去的。可是这是风俗规矩,我只觉得遗憾。后来我还是哭了,我以为我对生死是释然的,然而对于离别,就算释然心里仍然难过。她们已经泣不成声了。哭得最厉害的不是奶奶的儿子们,竟然也不是妹妹,是她母亲,我的婶子。婶子个性强人又能干,难免在家里强势一些,奶奶疼儿子就会有冲突,谣言说婶子差点把奶奶气得喝农药。然而奶奶走了,最伤心的却是婶子,可是奶奶永远不会知道了。这样想着,我哭出了声。也许,婶子想的是奶奶给她夜里留着的饭菜,让她一下班就能吃上热乎的食物。也许,很多年在一起,吵架也是一种陪伴。人与人之间,真是奇妙的联系。

第二天送奶奶入土为安,下了小雨。我举着指引的伞,妹妹端着遗像。送葬的队伍长长的,很是壮观。我撇嘴,盖棺才定论,覆土万事休,这种架势又有什么意义。妹妹凑过来说前几天奶奶给她托梦了,嘱咐她一些事情,问我有没有做梦。我心里有点不平衡,我没有做梦,虽说我是不迷信的,可是奶奶生前偏心我大抵是有些抱怨的,其实我只是也想得到嘱咐,证明奶奶挂念我。路上我的衣服上突然多了只彩色的蛾子。我害怕飞虫不敢动,主事的人看见了叫我别撵,那是我奶奶跟着我赶路,我觉得这种迷信的想法有些搞笑,但我到底是忍着没有挥手赶走她,心里却得到了安慰。人心就是这样,小心货,容易受伤又容易感动。

我们这边有种习俗,入土时儿子填几抔土,背对着坟头站着,把穿着的外套拉链拉开,双手把外套两角捏着向后,弯腰呈九十度,衣服就可以兜住东西了。主事人念几句把米撒向空中,外套里接住一些米,包起来。我看不懂,也没问。

葬礼结束后,爸爸把米给我,叫我拿回家煮来吃,奶奶会保佑我。对于爸妈离婚,虽然不能说谁对谁错,但是我更怨爸爸,他没有提过想要我的抚养权。我接过米,叹了口气,家长总是为了孩子的,这米奶奶留给爸爸保佑爸爸,爸爸转手给我,这种长辈对晚辈的庇佑,大概是骨子里的东西,融入了中国的风俗里。也融入了中国人的血统里。

奶奶走了,日子照样过,太阳照样升起。过年过节没了奶奶的面孔,却多了几个陌生的小脸,堂姐家的孩子出生了,表叔家第二个小子出生了,堂弟上了初中了,妹妹和我一样高了。有逝去的就有新来临的,生命的交替从来没有断过。我看着孩子肉肉小手不停的在空中虚握着。大眼睛盯着周遭事物,墨黑色水润的眼珠里是对所有事物的好奇,这就是新生啊。我捏着他的小手做鬼脸,抖个他咯咯笑,口水流了一嘴。

人间最美是春光,一草一木皆入诗。冬天总会过去的,几场雪盖不住嫩芽萌发,几次打击也只会让人坚强。不能改变的事我们就要接受它的洗礼,冬天再冷再漫长也会过去,再过不久,腊梅谢了杜鹃花就会开了吧。

成雅竹(1994-),女,汉族,重庆万州人,本科,重庆三峡学院,汉语言文学(师范方向)专业。

I235

A

1672-5832(2016)04-00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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