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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啊,请您别老去

2016-11-29郑玉超

青春期健康 2016年20期
关键词:吃力脑子里浑身

文 郑玉超

父亲啊,请您别老去

文 郑玉超

我紧紧趴在父亲的背上,浑身软绵绵,头痛欲裂,脑子里除了大光圈小光圈闪烁外,一片混沌。瘦弱的父亲吃力地背着我,柔弱的肩膀和他身上的温度,至今我仍能清晰地感觉到。父亲啊,我真的,真的不想您老去……

独在异乡,看到远郊农田里大片大片的黄豆成熟了,我又一次想念起远在乡下的父亲来。那一刻,我梦回当年,仿佛看到了烈日下,父亲正在黄豆地里挥镰,脸上岁月打磨的褶子里堆满了丰收的喜悦。

我知道,那喜悦里,分明潜藏着一丝担忧,那是为了我。少时的我体弱,疾病常常不约而至。记忆中,小时候的每一个夏天,打摆子——医学上称之为“疟疾”,就会成为我身上的常客。那时,我正读小学,父亲常常为此忧心忡忡,当医生告诉他:“只要有蚊子在就会生疟疾。那一刻,他终于放下心后,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有年夏天,三四年级的样子,我放学回家的路上,鬼使神差般,和小伙伴兴阳说起我夏天常会打摆子。没想到一语成谶,正是吃午饭的光景,我突然浑身冰冷,冻得直发抖,打起摆子来。很快地,我又发起高烧。冷热交替的感觉让我尝尽了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我的脑子里不断幻化出光怪陆离的大光圈小光圈,往复回放,大光圈晃过来,倏忽不见,代之而来的小光圈慢悠悠,晃过眼前,又马上消失,先前不见的大光圈又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大小光圈交错在脑子里闪现。伸手想去抓,却又酸软无力。

父亲着了急。他边让母亲转告小伙伴代我请假,边背起我赶往大队卫生室打针。

我紧紧趴在父亲的背上,浑身软绵绵,头痛欲裂,脑子里除了大光圈小光圈闪烁外,一片混沌。瘦弱的父亲吃力地背着我,柔弱的肩膀和他身上的温度,至今我仍能清晰地感觉到。

父亲步履蹒跚,吃力地走在一片黄豆地里。那片黄豆正黄,叶片打着卷,快到收割的时节。豆地不到一亩,大约八九分的样子,南北长,东西窄。地头有一条小沟渠,自西向东,生产队插秧灌地的水,大多流经此处。父亲背着我,试了好几次,才放开胆子,纵身一跃,跨过了小渠。经过黄豆地,父亲依然小心翼翼,像是着过河。他生怕一不小心被黄豆藤绊倒,摔坏了我。

一针下来,身体依旧酸软无力。回到家中,母亲早重新做了饭菜,有萝卜烧海带,韭菜粉丝,我懒得动一下筷子。我知道这些都是平常很难吃上的,母亲这次为病中的我专门做的,可我却全无食欲。父亲站在一边,变着法儿,游说我多少吃一点。他说,吃饭对治病有好处。我无力地摇摇头。父亲空等了一会,才不甚甘心地走开。

过了很长一阵子,稍微清醒了点,我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我这次会不会死?拿这话去问父亲时,他高高扬起手,打算赏我一耳光,可最终还是放下了。

打摆子间歇发作,得持续好几天。那些日子里,我几乎在每天的固定时段,像是设置好的程序一般,备受折磨。父亲会准时背上我去卫生室,一连打了好几天针,摆子这才依依不舍地弃我而去。小伙伴再见到我时,笑眯眯地戏谑:“中午放学,咱再说说打摆子吧。”

我想,我的打摆子纯属我一张臭嘴惹的祸。对小伙伴的捉弄,我不敢吱声,怕再戏语成真,唯恐又招惹了不知潜身何处的蚊子,我多少懂点暗箭难防的道理。

那时的父亲虽然瘦削,却很精干。他是生产队同龄人中少有的识书断字的文化人,大队书记就安排父亲担起了生产队会计的事情。按理说,做会计就不需要再干队里的体力活,可父亲不,仿佛他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干起生产队的活来起早摸黑,像个拼命三郎。

父亲的身体力行,赢得了队里社员们的拥护和尊重。可父亲从不沾沾自喜。母亲有时会抱怨他,他倒不去反驳母亲,却拿话来教育我们兄妹三个,安心做事,多做点自己不吃亏。这话重复了许多年。

我因为贪玩,高考时名落孙山。父亲将不悦闷在心里;后来,听母亲说,起初父亲很生气,想直接让我回家当一个农民,好好种田。后来不知怎么的,父亲就改变了主意,让我去安心复读。父亲告诉我,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到学校要用心念书,别再胡思乱想。

我去兰州大学读书时,父亲脑子里没有地理的概念,他只知道兰州地处大西北,一个很远的地方。父亲让母亲将我带的钱装在缝好的小布袋里,又让我放进贴身处。说,那样放心,小偷小摸的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偷不走。临行前,父亲不断提醒我路上小心,别贪睡。

工作后,诸事不太顺利。我让父亲操透了心。可父亲从来没有恨铁不成钢,反而,在我最艰难困苦的时刻,细心安慰我。我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父亲对我的爱了。父亲知道我的想法后,笑着对我说:“做父母的疼爱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哪有要还的道理?这又不是借别人东西。”听了这些话,我感动不已。

如今,一晃多年过去了。父亲年逾七旬,曾经硬朗的腰杆已渐渐弯成了一张弓。望着渐渐老去的父亲,我的鼻子一阵发酸。我想,时光要是真能倒流那该多好!哪怕自己再多打上几回摆子,经受再多的折磨那也是心甘情愿。

可惜,无情而苛刻的岁月不会因为我的好恶,停下他手中的斧凿。且不说父亲头发渐渐变得稀疏花白,就是反应也较之几年前迟钝了许多,说起一件事,有时他得想很久,才慢吞吞地回应:“哦,你说的是那个事啊!”即便说的那事才时隔一天,甚至更短,可对于他,仿佛已历千年。

拨通家里的电话,问起今年的黄豆。顿了半天,父亲才说:“你自己要好好的啊!”我哑然,父亲全然忘记了我刚才的话。

可我知道,在父亲的眼里,我再大,也不过是他心里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岁月的河流啊,请您流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吧。

亲爱的父亲啊,我真的,真的不想您老去……

(编辑 赵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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