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ra

8月20日，日子是丫头挑的。

在那之前，我在丫头的微信上看了小魏有一年，今儿小魏怎样了，明天小魏又怎样了。去年国庆前，我跟丫头说，要不你把小魏带回家过节？丫头说，好啊！这样的对话后来又进行了几次，但都因为各种缘故没有兑现。今年暑假的一天，丫头突然给我打电话：老妈，你不是老想看活生生的小魏长什么样吗？明儿我把他带来让你看个够！

按她的说法，她和小魏还有几个大学同学趁暑假去稻城旅游，现在旅程结束了，小魏不放心她一人回家，非当她的护花使者不可，她也就顺手把之前一直落空的承诺给兑现了。

放下电话，有那么一会儿，我是有些恍惚的。虽然丫头在电话里又跟我说了很多，可我的注意力，还是光停留在丫头的男友小魏就要来家里这件事上。

这天下午，我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下。傍晚的时候，老海回家了，我把丫头要带小魏回来的事告诉他，他起初还笑呵呵的，后来就突然陷入了沉默。

第二天，我和老海都起得早，然后去菜市场结实转了一圈，买了好多丫头爱吃的菜。我还买了一些河鲜，听丫头说，小魏的家乡挨着长江，吃河鲜多过海鲜。

当丫头和小魏到家时，我跟老海正在厨房忙碌。几乎从他们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对小魏的关注便超过了对丫头的。小魏本人看着比微信中还要帅气，他管老海叫叔叔，叫我阿姨。在丫头的指点下，他给老海带来了一瓶酒，给我带来了一盒花草茶。他应该有个家风良好、家境优裕的家庭，因为在他的言谈举止之间，有一种温和、自信交织的气质……

吃饭的时候，有趣的事情发生了。老海毫不避嫌地一个劲儿劝丫头尝尝这个试试那个菜，往往他的话音刚落一会儿，丫头劝小魏尝尝某个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有一次，老海和丫头还异口同声地劝撞了车，只不过老海的劝菜对象是丫头，丫头的劝菜对象是小魏。

吃完饭，收拾完毕，按照以往的节奏，我们一家人是要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说话的，一般都是我和丫头凑在沙发这一端，老海则坐在那一端，而且说话的多是我和丫头。这天的节奏改变了，几乎很自然地，丫头和小魏坐在了一端，我和老海则松散地坐在沙发上的其他空间。刚开始，我们四个人还在此起彼伏地讲各种话题，慢慢地，讲话的人就变成了丫头和小魏，内容也多是关于他们俩的。

我还注意到，每次小魏讲话时，丫头会含笑看着他——此时她眼里闪动的光芒，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

下午三点多，到了小魏要走的时候，他已提前买好回家的高铁票，丫头坚持送他去高铁站，我和老海同意了。

却不想，就在小魏和丫头一前一后推开家门离去的那一刻，我的视线突然再次恍惚了，恍惚得还挺激烈。我的眼前仿佛看见了无数个丫头：嗷嗷待哺的丫头、蹒跚学步的丫头、上学第一天的丫头……以及，穿着一身洁白婚纱，在《婚礼进行曲》中，正在离我越来越远的丫头。

丫头长大了，有了男友，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我一想到她将来的离开，一想到将来的她要像过去的我一样，在蹒跚的成长中，成为别人的妻子和母亲，成为另一个家的女主人……我就高兴不起来。

等我醒过神来，我发现老海正扭过头去，偷偷地用手擦眼睛。

傍晚时丫头回来了，不知道她有未察觉，在我和老海对她的亲热中，另添了一种珍视的氛围——我们在心理上已把她嫁出去了一次，现在她对我们像一个回门的女儿。

那晚，我突然跟丫头聊到了夫妻相处艺术这个话题，这在此前是从未有过的。

那晚，我和老海的相处还前所未有地默契。

其实这天不只是对我，就是对老海也是一个纪念日——在这个日子里，我们共同见证了孩子的另一种成长，也共同将自己对孩子的爱，提升到了另一种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