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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届芥川奖作品村田沙耶香《便利店人》
——对“正常”和“非正常”的拷问

2016-11-26

长江丛刊 2016年34期
关键词:白羽惠子店员

王 静

第155届芥川奖作品村田沙耶香《便利店人》
——对“正常”和“非正常”的拷问

王 静

村田沙耶香以《便利店人》荣获第155届芥川奖。首先对把标题的《便利店人》翻译成《便利店人生》进行了批评,分析出“便利店人”是一种新型存在方式。接着通过主人公惠子为成为“正常”人虽做出了努力,但实际上付出的是失去自我的代价。然后对教育所导致的“正常”和“非正常”进行了拷问,从而分析出:不能以简单的社会俗念为正常与非正常的标准,这部作品是以反讽的方式,揭示出应当尊重个人的选择,适合个人人生发展才是符合当今社会走向与满足个人需求的基本思想。

村田沙耶香 便利店人 芥川奖 教育

村田沙耶香生于1979年,日本千叶县人。毕业于日本玉川大学文学系艺术文化专业。她是一位功底深厚的作家,2003年即以处女作《哺乳》获得第46届群像新人文学奖优秀作品奖。2008年出版的《银色的歌》获得第31届野间文艺新人奖,2012年出版的《白色的街、那种骨头的体温》获得第26届三岛由纪夫奖。于2016年凭借作品《便利店的人》荣获第155届芥川奖。此作品贴近生活、寓意深刻,正如作家村上龙所述:“通过对工作在无人不知,无处不在的便利店里的人们的严密描写的挑战,而取得了胜利。”主人公古仓惠子从小就是一个奇特的孩子。因为自己的言行给家人带来了痛苦,她变得沉默寡言、循规蹈矩。高中时代,偶尔去便利店打工,发现按照店规去做既简单又适合自己。从大学到毕业后一直在店里持续打工18年。36岁的惠子由于年龄的增长,既没结婚也没有正式工作,而常常引起周围人的好奇和不解。有一天,店里新近一位临时工白羽。他35岁没有工作经历,是为了找结婚对象而来这里打工。可没过几天,因为尾随其他女客人就被开除。工作结束后的惠子,发现白羽正潜伏在店外面窥伺从店里出来的女客人时,她毫无畏缩的把他拽到一家店里。经过询问之后,虽然没有恋爱感情,惠子也为摆脱困境向白羽提议同居。这样,惠子就可以避免被他人说仍没有结婚。同居后白羽让惠子辞掉工作,找份正式工作,帮自己还钱。可是,在惠子去面试的途中,她走进一家便利店后,发现店里由于老人不在新手经验不足的问题时,她装成总公司的正式员工帮助打工者纠正错误与不足。从而感到在便利店打工是自己身体的需要。最后,惠子说:“只要我是人,我就是便利店的店员”,而中断了与白羽的同居并拒绝了他要求自己找正式工作的要求。对此,白羽骂道“真恶心。你不是人”而离开惠子。作品的结尾,惠子看着映在便利店橱窗里的自己的影子时感到:这手和脚都是为了便利店而存在的。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有意义的生物。

一、“便利店人”惠子

作品日文标题是“コンビニ人間”。有人把它译为“便利店人生”,这钟译法虽然简单易懂,又符合汉语习惯,但是同原标题的意义却有很大距离。日文里也有“人生”一词,意义跟中文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作者之所以没有使用“人生”而使用了“人間”这一词,通过解读作品可以看出作者表达的是主人公的特性。如具有类似人的动作或形态、靠计算机操作自动完成复杂动作的装置,我们称之为“机器人”。我们读完这部作品最后明白,“生在”便利店,在便利店里成长,虽然短暂地离开了便利店,最终又回归到便利店的主人公,就被定义为“便利店人”。在日语里虽有“玻璃人”、“透明人” 、“机器人”,可是“便利店人”是新造词汇。借用评委岛田雅彦的评价即是一种“新创意概念”。这一概念同时也是对一种新型存在方式的揭示。

惠子早中晚三顿饭吃的几乎都是便利店的食品,喝的水也都是便利店的矿泉水。为了精力充沛地在便利店工作,每天都尽可能保证睡眠。即是在休息的时候,脑子也按照店里的运转节奏安排作息。就连做梦也是梦在便利店打工之事。难眠之夜想起便利店的情景,回想起店内的声音,就会安心入睡。在新年的时候,由于店里缺少人手,惠子几乎不回父母家过年,而在店里打工。可见惠子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便利店中,不只是在人生意义上而是她完全成为了便利店人。

二、成为“正常”人的代价

作品通过“便利店人”这一新概念,不仅给读者提供了对当代问题的思考,更使读者可以通过“便利店的透明窗口”看透所谓的“正常”和“非正常”之间的关系。

主人公古仓惠子在小时候就被周围的人看成是异类。作品对此进行了生动幽默的描写。幼儿园时代,她在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的时候,发现了一只死去的漂亮小鸟。其他小朋友,有的哭、有的不知所措。而惠子拿着死去的小鸟,快速地跑到妈妈那里,说要拿回家给爸爸烤了吃,因为她知道爸爸和妹妹喜欢吃烤鸡(在日语里和“烤鸟”和“烤鸡”的发音一样,惠子也分不清“鸡”和“鸟”的区别)。因而,使正在同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们在一起交谈的惠子妈妈感到很尴尬。惠子刚上小学的时候,遇到在两位男生打架。其他的学生就大声喊:“赶快去叫来老师”、“快让他们住手”等。当惠子听到“住手”两字时,就马上拿起身边的铁锹,直奔当事者的头打去,其中一个男生马上抱头倒下。当她还想打另一位男生时,因其他同学的“惠子住手”的叫声而停住。当老师询问她用铁锹打人的缘由时,她回答说这是使他们最快“住手”的方法。因此惠子的妈妈又被叫到学校去道歉。还有一次,一位女老师在课堂上歇斯底病里发作,又拍桌子又哭,其他的学生就说“对不起老师”“老师你不要哭了”,而惠子跑到老师旁边一下子扒下了老师的裙子和内裤,老师马上安静下来了。当被其他老师叫到办公室询问时,她回答道,在电影里曾经看到过,女人被扒下衣服之后就安静的镜头。可见,从小时候开始,惠子就很单纯。常常采取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她更不知道这种解决方式错在哪里。因惠子扒下了老师的衣服,惠子母亲又被叫到学校。在回家的路上,母亲抱着惠子说“为什么惠子就不明白呢?”。惠子深知因自己的行为给父母带来了烦恼。关于自己的事,在听到父母在商量 “如何才能治好呢”?之后,惠子认为有必要改正自己的做法。因而在学校不交朋友,多余的话也不说,一直到大学毕业。惠子由“非正常”人成长为一个“正常”人。但那个有想法,敢作敢为的惠子也消失了。

惠子把便利店作为自己可以“摄取”的“世界”,无论是着装还是讲话的语调,都是从其他店员那里“摄取”后而形成自己。因而随着店员的更换自己也随之变化。借用作品中的台词来说“相互影响,我们才能持续保持是人。”更确切地说,她通过对“正常世界”的“摄取”,她感到“自己如同是店的一部分”。并且认为完全从心理上治好了自己以前的“非正常”病症。日本是一个具有强烈重视集团主义的国家,惠子的行为正是这一趋同思想的体现。

三、教育理念下的“正常”和“非正常”

作品中,面对死去的小鸟,惠子说要给爸爸烤了吃的时候,妈妈教育惠子说:“给小鸟做个坟,把它埋了吧。其他小朋友都在哭,那是因为小鸟这个朋友死了,大家都很悲伤。多可怜啊!”可是惠子很不理解地问道:“为什么,很难得它死去。”因为她想象到爸爸是爱吃烤的,自己和妹妹爱吃炸的鸡。后来按照大人的指示,孩子们把小鸟埋在了“禁止入内”的栅栏内。如果作为读者,也即是第三者视角来看惠子,她从自身的经验与感受而做出的结论,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从母亲的视角,也即是社会这一视角来看惠子,由于她的行为跟其他孩子不同,而应把她归为异类。实质上,惠子的想法只是与社会认识的角度不同,而不是孩子的认识错误。可是作为大人,教育孩子把小鸟埋在“禁止入内”之地。这一“禁止入内”之地是对成人想法的暗喻,是一个被划定的禁区,是对自由意识的限定,实质上是对教育理念的反讽。可见表面正常的教育者----家长----才是真正的非正常,他们限制了孩子们的自由发展。

惠子在高中时代,发现了一座办公大楼的一层,还没开业的“像透明水槽”一样的便利店。透明的橱窗由于阳光的照射,形成了被惠子称为“光之箱”的影像。由于便利店24小时持续不停地旋转,她更相信“这充满阳光的箱子里是不动摇的正常的世界。”从以上这些意向描写可以看出惠子的内心世界,她在追求简单、透明、正常、不变,以治好自己的“非正常”及“异类”行为。惠子经过面试、培训后,成为开业的首批临时店员,开始了便利店的打工。便利店由于24小时不停歇的运转,宛若一个超大的“机械”一般,在便利店打工的人看上去也像一个“零件”。由于店员都穿同样的制服,使用同样的接客用语,都按店里制定的同一规制操作,看上去每一个店员都很正常。而曾经在他人眼中被看成是异类的惠子,当她自己独立完成第一个客人的结算时她高兴地感到“我作为世界的正常部品,在这一天真正地诞生了”。之后的主人公惠子由于对工作地态度认真,完全按照规则去做,成了一名优秀店员。惠子觉得自己可以这份工作改变自己的“非正常”。也只有在这里她才感到安心、感到正常。同时她也担心,假如离开便利店,离开了便利店的指南,如何才能成为正常人。可见,便利店不仅能够给她提供劳动的场所,更是她精神上可以依赖的家园。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到“正常”。随着时间的流逝,惠子在这家店打工一晃就是18年。

但是,随着在便利店的工作延长,年龄36岁的惠子,渐渐地又给家人又带来了新的困惑,成为一个“非正常”人。因为家人和社会上通常的观念是大学毕业后找个正式工作,然后结婚成家。但惠子连恋爱也没有经历过,一直在便利店打工。特别是在最近的2周,惠子14次被问“为什么不结婚”,12次被问“为什么还在打工”?原本感到“自己如同是店的一部分”一样正常的惠子,在追求所谓“正常”的多数人的眼中,再次被看成是非正常的异类,甚至被怀疑是同性恋。她为急打破这种状态,而产生了同白羽同居的非正常想法。

白羽的名字很有象征意义,宛若一片白色的羽毛一般轻浮。他在便利店打工,也是不能同其他店员融在一起,处于脱离状态。白羽常常被人取笑说“都30中旬的人了,还在打工?为什么一次恋爱也没有经历?”,“去红灯区不算,有几次性经验?”。因此,他想改变现状,过一种“不被他人说闲话的生活”而来到便利店打工。其目的是为了找到结婚对象。打工没几天因为尾随其他女客人而被开除。惠子为“把大家认为不可思议的部分从人生中消除掉”,这样也许能把“异类”这种病“治好”。她强行把白羽领回自己的住处,从表面上看上去似乎解决了“独身”的问题,获得了妹妹及友人的短暂祝贺。可即使在窄小的房间中,惠子住在壁橱,白羽住在浴室,两人并没过上正常的生活。惠子完全把白羽当成“宠物”一样在养着,按时给他提供食物。而白羽更想利用惠子对女人不工作靠男人养活的事实进行报复。日本社会的通俗观念认为女人结婚后不工作很正常,而在白羽看来是一种非正常。他想通过当男寄生虫来对女性进行报复。抓住了惠子心理的白羽说:“普通人的兴趣就是对不过普通生活的人进行裁判。如果把我赶走大家就会对你裁判,所以你要一直养着我。”后来为了自己的面子,竟然让惠子辞掉便利店,找份正式工作。

可是在找工作期间,惠子感到自己好像与世界被分离开了。两周没有喝便利店水的“便利店人”枯萎了。以便利店的标准来判断合理性的惠子,如今失却了判断基准。正常的惠子变成以前的非正常状态。在就职面试的中途,当她再次走进一家便利店时,她深深地感到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需要便利店。最后,惠子说“只要我是人,我就是便利店的店员”,从而中断了与白羽的同居和他找正式工作的要求。惠子最终成为真正的“便利店人”,同时也拒绝了大多数人的正常和非正常观念。最终实现了惠子自己的哲学“为了获取自由去同世界进行斗争,而奉献自己的一生,这才是应对痛苦的一种诚实态度。”

“便利店人”惠子为了成为“正常人”,她放弃了自我,谋求与他人相同,但导致的是没有结婚、以在便利店打工为生。当她为遵循“正常”人的想法回归时,却走上了为结婚而结婚的歧路。最终,惠子通过对自己的重新认识似乎找到了真正的自我,找到了自己的追求,但却完全成为一个便利店人。作品通过为成为“正常”人而走入歧途的反讽方式揭示出:“正常”与“非正常”是社会的评价,而适合自己的生活、工作才是我们真实的追求。这正是“便利店人”给我们与这个时代的启示。

[1]村上龍〈選評の概要〉,http://prizesworld.com/ akutagawa/senpyo/senpyo155.htm

[2]原文(笔者译)引用出自〈文芸春秋〉,第94卷第13号.

(作者单位:河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本文系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21世纪以来日本文学的走向与趋势”(编号2015-GH-425)研究成果。

王静(1968-),女,汉族,辽宁人,河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京都橘大学硕士,研究方向:日本文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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