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在阿姆斯特丹把车开好，那么在世界各地都能把车开好。”嫁到荷兰后，我不止一次听到身边的学车人这样说。看着他们被教练和考官用各种复杂的交规虐待，我每每都当笑话。可真到我考证的时候，1年半，90节课，180个小时，4次考试，6000欧……这实在是一串非常不漂亮、让我恨不得把脸埋在土里的数据，也是在学车这件事情上反映出我有多么笨蛋的一个证明。

到荷兰后，丈夫老弗让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学语言和学开车。学语言我尚能接受，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会开车？在中国，我28年不会开车，也活得好好的，公交、地铁、出租车，想去哪儿都可以。老弗说，在荷兰，几乎每个人都会开车，这是基本生活技能。如果你出入都要靠我，不觉得很没有自由吗？再说，你不一直想要走遍欧洲吗？会开车，自己就能说走就走。这句话点中了我的死穴，为了自由，为了说走就走，我乖乖地妥协了。

老弗的兄弟媳妇，我的妯娌丽萨介绍了她的教练麦斯给我，还特地嘱咐我先试课，如果觉得不好，那就换人。我去试了一节课。麦斯是个大胖子，40多岁，平易近人，有说有笑，他眼瞅着我练了10遍还是分不清刹车和离合，居然没生气，就冲这个好脾气，我也要跟他学。

在国内，驾校为了争取学员，往往开出包过的收费价码，但学车时可能四五个人一个教练，练一次车，要额外搭上四五倍的时间。荷兰是一人一车，一节课可选1小时或1.5小时，我自觉手脚不协调，选的是1.5小时，但麦斯总是额外再送我半小时，中途休息时，还会请我喝杯咖啡。每次喝咖啡，我都觉得肉痛，这钱绝对是从学费里出的，50欧一节课，根本就是抢钱嘛。

麦斯是个话痨。刚开始我英语不太灵，开车时不能讲话，讲话时不能开车。麦斯憋不住，说，你这样不行，开车是考验手脚配合的技术活，不考验大脑，你要是一动脑子就手脚不协调的话，说明你开不好车。我生气了，一脚刹车停下来，跟他说，“聊天没问题，但你得付我50欧元1小时。”麦斯没话了，再也不要求我边开车边聊天，但自己还是不停地说，从他以前做过的各种职业，到交过的各种女友，再到阿姆斯特丹哪里的鱼好吃，春天园子里适合种什么样的花……慢慢地，我发现可以边听边给他提问题，可以和他开玩笑，再后来，竟然可以给他讲我的故事了。边学车边练英语，我也算一举两得。

都说中国人长于理论轻实践，这话真精辟。拿学语言来说吧，我所在的语言学校里，中国学生的语法是最好的，他们归纳总结出来的语法规则连老师都要竖大拇指。外国学生则完全不同，他们口语能力很强，但一说到语法就耸肩皱眉，老师问某个句子为什么这么讲，他们摇摇头。

学车也是一样。在国内，驾校新生要先在练车场里学转方向盘，踩离合器换挡，然后练习转弯，行车不压线，上坡下坡，甚至倒车停车。荷兰没有这个环节，直接上路，而且特别“虎”。我和麦斯的第一堂课，当我能勉强把车开走时，他就领我上了高速。以前从没摸过方向盘的我发现自己居然能把车开跑，而且是在高速上跑，感觉别提多刺激了。

我还是好学的，本着中国人做什么事都要懂原理的精神，我缠着麦斯问他离合器的原理是什么，换挡是怎么回事，麦斯一听乐了，告诉我：菲，你不是教授，也不是在搞研究，不需要弄懂这些复杂的事情，你只要一遍又一遍地开车，从中慢慢找感觉就行了。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回家后，我缠着老弗给我画示意图，又上网搜索，总算弄了个半懂，到下一次上课，再开车，我才感觉心里有了底儿，知道自己一脚一脚踩下去是怎么回事，才觉得这学费没白花。

虽说第一节课就上了高速，但后来每次在高速上课，我的心都是慌的，因为速度太快，感觉自己无法控制车子。第五次课，麦斯在限速120公里的高速公路上让我把车加速到160，我不肯，他一脚把油门踩下去，车子就像子弹出膛般弹了出去，5分钟后我们停在休息区，我没哭，但内衣全湿透了，因为紧张，头痛得要爆炸，但自此以后，我不再害怕上高速，开车也比一般女司机鲁莽多了。

上到60节课时，麦斯说，菲，我觉得你可以报名路考了。

荷兰的驾照考试分为理考和路考，理考难不倒我。老弗帮我预定了6月6日的考试， 5月6日收到网购的书，我就开始做题，第一套错了21题，然后边看书边改错，第2套只错了14题，正确率一次比一次高，考试时只错了两道题，顺利通过。

接下来就是梦魇般的路考，我经历了“四进宫”，连麦斯都看不下去了。

第一次被毙是因为速度。在一条限速80公里的路上，考官要求我急转左，按照教练教的，我先观察四周确认安全，然后打转向灯准备减速换道。考官直接给了我不及格，说我不按交通规则行驶。我不服，找麦斯诉苦，麦斯耸耸肩，告诉我，交通规则就是这样，你一慢下来，会影响后面的车，反而更容易出车祸，你能做的就是提高对车子的掌控力，提前观察做好准备。

第二次，因为我没注意，停在老弱病残停车位上，被毙。第三次，我在一条乡村小路上，因为前方有两个晃晃悠悠骑自行车的人，我为了安全，在他们身后30米慢悠悠地开，考官说我威胁了行人的安全，被毙。

第四次考前，我手心全是汗，麦斯安慰我说，你已经把大部分能犯的错误都犯了，所以别担心，这次一定过。有这么安慰人的吗？我甩给他一个眼刀，忐忑地上了车。也许是我真的犯过了所有错误，也许是我这天运气比较好，一路上感觉车不多，行人也少，很顺利地完成了考试。下车后考官恭喜我，可以直接进入办事大厅排队拿证了。

通过考试后，麦斯对我说，你若在阿姆斯特丹会开车，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把车开好，阿姆斯特丹交规和路况的复杂，在全世界也能排得上号。确实，想在荷兰开上车，真挺不容易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