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语笛

浅析玄幻小说的继承与背叛

□季语笛

玄幻小说是近年来迅速崛起的，主要以网络为载体的，深受读者欢迎一种新型小说模式。玄幻小说以其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情节结构与爱憎分明，个性十足的人物形象引来了一票忠实粉丝。可以说，它的受众下至初中乃至小学生，上至已过而立之年的上班族，尤其是青少年阶层，这种有些天马行空的文学更是对他们有着不可抵御的吸引力。

不少玄幻小说的拥趸称，当下的玄幻小说是对中国自古以来的侠义精神的继承与发展，是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弘扬，寓教于乐，对西方文化侵略做出了有力反击。

诚然，玄幻小说中的确有着不少中国元素。尽管玄幻小说大都以一历史架空王朝为背景，但其中从衣食住行到上古传说，无不体现着中国传统的影子。甚至不少小说本身就以神话传说为背景，在增添文章神秘性的同时也对传播中华文化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并且，从玄幻小说的某些特点来说，它与中国传统武侠小说乃至古典神魔小说都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其中所宣扬的观点也颇有共通之处。现代玄幻小说的主人公多半因种种原因，从一出场时便被作为“废物”饱受歧视，而后因为自己的努力与种种机缘巧合，一步步成为令人景仰的巅峰王者，最后，往往还要为民除害，打败一直以来压迫或追杀自己的，久负威名反派角色。这种思路，正是不少武侠小说的构思。它体现的自强不息、天道酬勤的精神，或正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不断拼搏的一个重要精神动力。而其“惩恶扬善”的精神内核更是闪烁在每一章每一节的字里行间，与传统武侠、神魔小说遥相辉映。梳理这一脉络，我们可以发现，不论文章形式如何变化，其中蕴含的中华民族对未来的美好祈愿，从未淡去，甚至在一次次的强化中，逐渐清晰。

另外，玄幻小说的主人公往往有许多次的“死境”并非源于自己，而是因为朋友、师长、家人等与主人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不少小说的主人公就是因为替他们打抱不平而让自己陷入了无休无止的被追杀。这一套路是不是很熟悉？四大名著中的《水浒传》中，有一个似乎格外被作者偏爱的角色——鲁智深。他从负罪出家到上梁山，每一次都是为人打抱不平，每一次都置自己生死于度外。可以说，鲁智深这一角色所代表的侠义精神，某种程度上已经被现代玄幻小说作家所继承下来了。

但是，玄幻小说的这些“中国范儿”，未必能证明其内核真正源于传统。不少玄幻小说的主人公的身上并不完全具备中国传统观念上的侠士风范。或者说，他们所反映的往往是一种残缺的侠义观。玄幻小说往往刻意淡化“国家”的观念，取而代之的是宗门、教派，这使得它缺少了传统武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风范。不得不说，这一风度的缺失一定程度上拉低了玄幻小说的精神高度。另外，即使在纯粹囿于朋友义气的角度上，玄幻小说主人公与传统武侠主人公对义气的理解与处理也是截然不同。在传统武侠中，主人公们秉承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观念，不论是亲朋好友或是陌生路人，甚至与自己不和的人，只要受到欺压，主人公们十有八九是会相助的，不图回报，只为一个“义”字。而玄幻小说们的主人公则现实了很多。对于社会的不公，他们更多是持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只要不侵犯的到自己与亲友的头上，大多会选择旁观。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现代人的冷漠在文学作品中的鲜明体现，尽管作者总会想出种种原因遮掩，但这种各扫门前雪的姿态还是令人有些齿冷。

如果说这一不同更多体现的是精神境界上的差距，另一与传统武侠的不同点，则更具时代代表性。那就是玄幻小说对主人公个人的强调。纵观当代玄幻小说，不难发现一个规律：主人公纵使刚刚出场时地位低下身无分文，也总会有各种天材地宝找上门来，随着主人公的成长，他所拥有的宝物也会越来越多。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主人公通过努力积累实力这本无可厚非，但玄幻小说的主人公却是“只进不出”——他们从所处的大环境中获得的着实不少，而相应的本应付出的东西却有所欠缺。而且，相较于传统武侠中“主人公带领大家力挽狂澜”，当代玄幻更强调“主人公在大家束手无策时力挽狂澜”，这种集体观念的淡漠不得不说是一种个人主义道德观的表达，也体现了作者强烈的自我意识。而这种自我意识，当然与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追求财富的普遍现象有关。而这种贯穿行文始终的，与当下社会大环境息息相关的个人主义，也是玄幻小说如此受到欢迎的原因之一。

然而话虽如此，但本文前面也曾提到过，玄幻小说中主人公的终极目的往往是“惩恶扬善”，也就是说，在小说中，主人公可以自私自利，可以利益至上，可以狠辣精明、落井下石，但其所有行动背后必定有一根本的行为准则。这一准则就是所谓的“善”。如果人物行动在这一框架内，那么就是虽精明狠辣心机深沉但不失慈悲良善与做人底线的成功范例。若超出了这个“善”的界限，那么就是真正不择手段的反面角色，其行动也必然遭到失败。

那么什么是玄幻小说中所承认的“善”呢？一般而言，有这样几点：崇尚个性发展、倡导自由、一切目的都处于要求基本生存权的满足与之后的更高的人生价值追求，以及明确维护个人的财产与利益。相比古典武侠中追求道义，舍己为人，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传统儒、墨思想，玄幻小说受西方思想的影响更加明显。甚至可以说，不少玄幻小说是用最中国的元素构成了一次对中国传统的背叛。

再者，玄幻小说单一到有些千篇一律的写作模式也常常为人所诟病。当“莫欺少年穷”的戏码在一类甚至一部作品中反复出现，难免会出现类似小学作文捡钱包或韩剧中女主车祸一般的效果，而这种情节若无深厚的文学功底与社会阅历作后盾，必然流于庸俗。况且，大多玄幻小说中所谓的莫欺少年穷都是主人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铺垫，它所体现的更多的是作者与读者对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失意的精神补偿。相比于传统观念上的以直报怨，化干戈为玉帛，玄幻小说更崇尚睚眦必报斩草除根。观念不同，行事不同本无可厚非，但也不得不感叹当代玄幻总少了一份海纳百川的气度与人文关怀。

综上可见，玄幻小说很多时候都只能起到博读者一粲的效果，至于文学应有的寓教于乐功能则有所欠缺。古人有言：“文以载道”。虽然玄幻小说的娱乐功能远大于它所承载的教化意义，但作为文学文化的一种重要载体，玄幻小说作家在娱乐消遣的同时，也应主动承担起与其超高人气相对应的教化责任，加深小说的文化底蕴，在让读者看的“爽”的同时，得到精神上的充实。而这，也是中国传统文学的终极归宿。

山东省北镇中学1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