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芦芦

大姐“战士”

暑假来临，学校空了，村前的小河满了。

傍晚时分，天边挤满了嫣红的云兔，橙红的云狗，金红的云豹、云虎，它们在半空你推我搡、蹦蹦跳跳、嬉戏翻滚，把西天际变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霞的动物园。

云霞下的小河呢，更满了。此时，全村的小孩几乎都泡在水里，像一河的蝌蚪，都盼着那水把自己一泡两泡的，泡成长腿的青蛙，可以去村外的世界尽情蹦达，尽情遨游。

我和小妹、小弟，就是那满河蝌蚪中的小小一撮。

这一小撮蝌蚪中，我是老大，因而除了在河中闭着一只眼，尽享水的清凉，尽享狗刨式游泳的快乐之外，我还得努力睁大另一只眼，小心照看着弟弟、妹妹的安全。不等弟弟、妹妹在水里闹够，我还得先爬上岸，把三个人的小衣裤洗了。

这天日暮时分，正当我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大姐姐在水边弯腰、撅臀努力搓洗着弟弟那脏得离谱的背心时，我听见妹妹在水中忽然发出了被碎玻璃扎中脚心般的尖叫和哭泣。

我慌得猛然站了起来，连弟弟的脏背心漂到水中都浑然不觉了。

“你的衣服要被水冲走啦！”一位阿姨帮我捞起背心，我却没有伸手去接，更忘了谢谢她。

小妹的哭叫，真是把我的魂也吓掉了。

“怎么啦，丽？怎么啦？”我不管自己已经换好干的衣裤，扑进水里，向妹妹冲去。可妹妹只顾了哭，什么也没告诉我。倒是年仅四岁的弟弟代二姐回答说：“哈猴子打她啦，在她头上凿了五个毛栗子。”

哈猴子是个比我小一岁的男孩，因为患有气喘病，所以长得很瘦弱，一般是不敢随便招惹别人的。可惜，我妹妹实在是太文静、太胆小了，所以他趁我不在她身边，就偷偷欺负她了。

此时，哈猴子已经逃到水很深的桥洞下去了。

“哈猴子，你，你给我回来！有本领，你跟我打呀，偷偷打我妹妹算什么本事！”我气得发抖，连声音也是一抖一抖的。

可哈猴子却在桥底哈哈大笑哩：“你有本事游过来打我呀！”他知道我游泳不怎么厉害，平时从不敢去桥下玩水，所以得意忘形啦。

我被气昏了，浑身抖得更厉害，不管不顾地往桥下冲了两步，却被妹妹赶上来紧紧抓住了衣角，哭着喊：“大姐不要！大姐我怕！大姐算啦！”

这时，弟弟见我那副气急败坏、急赤白脸的样子，也被吓哭了。

他们两人一起哭，我当然再不敢轻举妄动，谁叫我是他们的大姐呢，唉！

我把弟弟、妹妹抱上岸，给他们穿上衣服，沮丧得连衣服也不想洗了，拎起小篮子就想带着他们回家。恰在这时，妹妹指着岸边的一条补了白补丁的蓝短裤说：“大姐，这是哈猴子的。”

“是吗？”我听了，大喜。“是的，我认得，他天天都穿这裤子。”妹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可她心思细腻，我知道她不会看错的。于是，我偷偷吩咐弟弟、妹妹：“你们赶快跑回家，快！”他们听话地撒腿就跑。

我呢，拎起那短裤，冲桥底挥舞着：“哈猴子，看，这是什么？”

“我的短裤！我的短裤！”

当哈猴子手捂着自己的裆部，哭着追上岸时，他的臭短裤早被我扔进了村口的一个垃圾坑。真是太解恨啦！

可惜，那天晚上，哈猴子的老娘带着哈猴子来我家告状了。他们在我家门口大吵大闹，直到我奶奶赔他们一个鸡蛋才罢休。

当然，他们一走，我就被奶奶好好训了一顿。但训了也白训，因为为了弟弟妹妹，我早成了一个坚贞不屈的大姐“战士”。不仅暑假时常跟人打架，而且在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如此。

编者按：为了保护弟弟妹妹，毛老师在小时候是一名英勇的战士。但是呢，我们可不要学毛老师下水玩耍啊——不安全！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