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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香均诗选

2016-11-11

彝良文学 2016年3期
关键词:山腰祖辈鸽子

上 寨

我们上寨有座山叫中山,有个洞叫龙洞,

有个组叫大田组,有条沟叫干沟,

有棵树叫青杠树,还有棵叫红果树,

有条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淹没过许多田地,养育着许多子孙,

有所小学叫上寨小学,坐落在

上寨的中心,三字经从那里开始,

这里,有一朵花从春开到冬,

有一片叶子从冬绿到春,

有一抹爱一直延伸到山外,洒落了一地。

三十年前,上寨在大山深处,

被几座大山紧紧相拥,

人们靠山而居,没有通往外界的路,

没有电,没有移动网络……

人们靠山而走,靠煤油灯过夜,

靠两山传信,淳朴而厚实,

祖辈们世代蜗居在这里,

把汗滴洒在这片热土,把骨头

深埋在山下,春去秋来,

折不断的是他们向外生长的气节。

他们,他们深埋着走出大山的灵魂,

等待灵魂出窍,等待风过山顶……

等待春暖花开。

是的。他们爱着粮食,

爱着五亩三分地,爱着屋檐的锄头,

白天面朝红土,夜晚当空对月,

饮下心酸和历史。是的,

他们走出了路,走出了大山,

看着白房子,看着山腰盛开的鲜花,

看着游子归来,看着变好的日子,

他们心存感激,满载喜悦。

他们仍然关心粮食,

关心埋着祖辈们的土地,关心着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想着把自己

埋得更自然一点,这片土地才像个样子,

是的,上寨如今变了模样,有了底气,

红砖房,水泥路,一路灯光,

中山巍峨不变,树木永存,青山绿水,

河流有了方向,请你相信,

这里始终有一种美

怀着一个春天把你拉近。

柳 溪

柳溪,柳溪,

我喊你的时候你是远方,

亲人是远方,白水江是远方,

水果,上寨,坪上,茶坊,白虾

五姐妹是远方。

这个时候我腾出了一片空地,

把远方想起,把你想起,

想得无比快乐。

想得无比心疼。这个时候,你的远方,

柳叶萌动,古树苍苍,

溪水踏马而来,山风安好如初,

四周的土墙满载历史,

他们堆起来的是一个不多不少的年代,

正将隐忍的爱悉数撒向人间,

把柳叶飘飞的日子喊向山顶,

就在那山谷之间簇拥盛开,

我们不断想起,想起你的瓦砾,

想起火炉,我们渴望灼热,

渴望在山那面眺望你的风尘,

我们是你山坳里的一抔泥土,

即使慢慢老去,也不放弃远方,

我知道的,此生还没有把

赞美的力气用光,

为了让你岁月变得不再寂寞,

我要把闪电藏在云间,等待春的到来,

等待风雨和土地结出果实,

你才更像春天,把花儿盛开。

整整一个夜晚,我坐在城市的石阶上,

听蝉鸣一遍一遍划过心灵,我。

不敢多想你的村头,不敢想起亲人们

熟悉的笑容,

我怕想起母亲火炉旁装满那

香得要命的土豆

和母亲向外张望的窗台。

柳溪,柳溪,

想起你的时候你是远方,

亲人是远方,白水江是远方,

我是你的远方。

去荞山的车上

我是这样说的:

去荞山的车上我很寂寞,

整个车子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

也没有一个人认识我,

我们在一张车上度过了一个小时,

在车上我把我作为中心,

不断地数着他们的眼神。

他们越是往外看我越觉得

自己是多余的,整个车子是多余的,

山腰是多余的,山顶也是多余的,

只有刹车的瞬间才觉得脚下有路,

只有上坡的时刻才觉得汽油是累的,

只有下坡的时间才觉得我们失去了自己。

一路上半截阳光穿过车窗,

斜射在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讨厌,

想象对面的山一座连着一座,

车前闪过的树叶还没有落下的意识,

我知道深秋近了。

在上寨

坐在小河边,等着阳光穿过树叶,去寻找儿时的记忆,

却已成为一种思念,散落了一地,真想拾起墙上的脚印,

和儿时的伙伴走进学堂,

念着祖辈们

难以听懂的文字,走出大山,

或者收起肩上的课本,

逃离父母的视线躲进河水的胃里,

捞着鱼儿不愿回家,

直到父母的三尺鞭子打起了盹,

才肯收起那颗不听话的心。

那片记忆犹在,

父母老去,村庄老去,

三尺鞭子老去,

墙上的脚印渐渐长大,

我们已经抓不住时光,抓不住

村头那棵树生长的年轮。

站在山顶,看我的村庄,

生长在山腰,再看我的亲人们,

像山腰的一块石头,上下不得,

他们却挺着骨髓扎根大地,

把祖辈们留下的血液撒向山顶,

去接受风雨的洗礼。

深 秋

正当我走到屋外,

雨下到了屋檐,风穿过树叶,

抵达我的怀抱,像个小孩有些迷惘。

雾多起来了,山顶越来越少,

山腰看上去也瘦了大截,

只有深秋的城市节奏没有变,

却又显得臃肿了些许,

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忙起来,

正往思乡的深处使劲赶,

面对深秋,

他们怕在岔开的小路错过归途。

如果我可以把秋天劈成两半,

一半珍藏着寒冬,

另一半珍藏着遗忘,

我便失去黑暗的神秘,开始远行。

此时,我置身于一滴雪外,

稀疏的秋天从头上飘落,

太阳像某种疾病披着外套,

忘记了体内的花园和

雨水掺和到暗处。

我嗅到了满地的雪意,像这座城市

有一种痛的语言,

让我们宽恕了自己。

山里人

青山和绿水磨灭了,

山里人的粗犷和野性,

像一群温顺的羊羔,

质问着阳光抬头的那一瞬间,

和那些挺拔的山顶。

他们觉得,

一块石头能温暖一个秋天,

能把他们的语言谱写成一个传说,

等待秋月他们会躲在阳光的背后,

和窗台下,伸出头去,

看望秋天的落叶慢慢飘落。

那是一棵树的恋情,

他们会把思念记入年轮,

放弃开花和结果,

而后,成为一支结实的拐杖,

和你相守,与你同行。

山里人不急于涉世,

他们相信爱情,相信一种默契,

相信石头可以孵出春天,

木桥上的七夕,

在他们的风中回眸已久,

他们相信桥头那片可以捉

迷藏的树林,就是爱情的草原,

滋生着另一群羔羊。

在风中即将被遗忘的风景

老人坐在孤独的风中,

等着过节,等着月圆,

像一支被掏空的罐子,

独立风中,风开始冷了,

天空零星飘落的雨点,

无意识地打湿他孤独的烟杆,

打湿了空中乱飞的烟圈,

他有些低沉,时间已经

掏空了他结实的背脊,

正靠近泥土,靠近天堂,

老人空寂的内心变得脆弱起来,

像风中弥漫的烟雾,

再也经不起风和雨。

老人十指合拢,沉默片刻,

向天空,还有厚实的大地作揖,

把自己低沉的声音埋得更低沉。

然后,他把手放得很轻,

拾起一片刚落地的叶子放于手中,

他知道已是秋了,树叶回归内心。

他知道不像自己,即将被世界遗忘,

也知道自己即将被自己遗忘,

老人坐在风中,风是孤独的,

他们像一支掏空的罐子,

容易被破碎,像极了自己的骨头,

一碰到泥土就会变得

一塌糊涂。

柳溪的山住着亲人

柳溪的山 生长在雾里,

雾里住着亲人

住着的亲人 沐浴着淳朴的风和雨

早上踏着晨辉上山

夜晚踩着月光归来

坐在火炉旁

亲人们会把家常一直拉到天明

等待日出 看着风中的雾

走远

他们便开始在炊烟中

扛起阳光

把身影贴近

泥土

秋天里

在秋天里

我欲举刀杀死一只鸽子

一只南飞的鸽子

我的灵魂在颤抖

举刀的一刻

南飞的鸽子相信冬天

它会死在这里

像一片树叶

它会死在大地的胃里

我颤抖的灵魂蔓延到我的十指

手中的刀开始滑落

我不像一个会拿刀的人

鸽子远飞了

就在我的视线内

飞到城墙外

寻找另一个杀不死它的人

它相信这个秋天

只要飞出这座城还有那些山

它就不会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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