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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角场的那片吐司

2016-11-08

新民周刊 2016年42期
关键词:大腕吐司油锅

曾经以为,吐司就是油锅里炸过带涂层的面包,而不是一片简单的白面包。这样的启蒙始于五角场。

位于上海东北角的五角场,若干年前,是复旦学子们心中的圣地。一切对于美好饮食和美好娱乐的希望,都寄托在五角场,那个时候的五角场,有一家国营饮食店,以及一个电影放映站。

现在想来,那家饮食店是非常简陋的。粗糙的木桌和条凳,简单的炒菜,昏暗而带着油腻的浅黄色灯光。唯有的亮点,就是它的鲜啤酒和吐司。

鲜啤酒实际上就是现在卖得老贵了的生啤,那个时候8分钱一杯,装满一热水瓶大约是8杯的样子。那个年代,我们寝室里或者班级上有什么喜庆的事情,比如考试结束、同学生日,常常就是着两人骑自行车去五角场,一人骑车一人拎两个空热水瓶“荡”在后座上,打两瓶鲜啤酒回来助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当年的鲜啤现在改叫生啤后,价格会有如此多倍的增加。

跟这样的节庆型消费不同的是,吐司就更加贴近生活、贴近地气,更加日常化了。如果哪天下午下课早了些,或者哪天中午没吃饱饭,通常下课后就会直奔五角场而去。滋滋作响的吐司,正待出锅。

那时的生活,粗犷中带有豪迈,简单里充满自信。下午三点左右,饮食店会端出一个硕大油锅,随带炉子,往店门口街沿上一放,油烟四起、香味扑鼻,明炉油炸吐司就开张了。这样的开放式厨房,真材实料明白消费,兼带做了免费广告,路人顾客十分欢迎,丝毫不厌油烟,皆以其热烈香氛而喜。

严格来说,油锅里的出品,跟正式的吐司之间,还是隔了不止一块吐司的距离。正式的吐司,不过是普通的切片面包,至多是在面包炉里烤成焦黄而已。五角场的吐司,完全是一种集成创新,改进成为适合中国人口味的新产品了。它是将普通的切片白面包,单面涂上一层薄薄的肉酱,然后放进带有少许发酵粉的面糊中拖一下,之后放进滚热的油锅中油炸,一分来钟,就成了一大片蓬松香脆、鲜香可口的油炸吐司。这真的就是一项聪明的创举!

面包终究不是中国人太喜欢的食品,但是面包经过这样的改良加工创新,完全变成了另一种食品,有点像江南人家特别喜爱的面拖黄鱼,一举升华成洋为中用的典范。而且这样的加工改良之后,价格依然保持着贴近生活的本色,每片大、松、香、鲜的吐司,售价不过0.15元,而同时间复旦这样的名校食堂里,一份身材紧致的大排加上嚼劲十足的鸡毛菜底,要0.23元,相比之下,吐司算得上是良心吐司了。

光阴荏苒,那家饮食店早就不在了,吐司香味只能留待成追忆,而五角场也换了景色,成为了上海赋能升级的又一个城市副中心。这样的变化过程中,其实也依稀可以看出些许吐司那样,勇于探索、集成创新的成功之道。

早年的五角场有点像那块正规的吐司白面包,有点书香洋气,却始终不成气候,得不到更多人喜欢。五角场周围很早就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周围几公里范围内,复旦大学、同济大学、上海财经大学、第二军医大学,都是国内外赫赫有名的名校大腕。正所谓墙内开花墙外香,这些大腕在世界上的名气再响,但是如果你在改革开放初年来到五角场,那不过是上海最普通的一个宝山县五角场镇,处于城郊接合部的一个郊县乡镇。那个时候,除了那家饮食店外,复旦人梦中记忆的,还有一个五角场镇文化站,这是五角场和周边各路名校大腕唯一的文化娱乐场所。我曾经在那里看过一场电影,剧场里是水泥地、长条凳,下雨时是踩着门口的泥泞小路进剧场的。

但是,五角场抓住机遇,脱胎换骨,快速发展,迅速成为了上海东北角的新地标。发展中充分运用了五角场的优势和特色,又糅进了贴近市民生活、适合市民需求的新功能,这就像一块基础尚好却不太适合市民口味的白面包,加上了适合市民需求的改良与创造,很快就成了大家喜闻乐见的新向往。跟油炸吐司有得一拼的,是五角场中心高架上的那个“彩蛋”,这完全是一个独具匠心的创新,而正是这个大胆而独一无二的创新以及此后广泛征集名字,让人们一下记住了旧貌换新颜的五角场,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和记忆。如果说上海这些年的巨大变化需要找一些典型地标的话,我想,五角场一定会列在其中。

五角场的那片吐司,终究成了追忆。但是,五角场又以越来越多新的变化,让越来越多的人,记住了那个充满活力与美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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