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铁立

[摘要]对于好莱坞而言，电影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其生产必须始终围绕观众的消费习惯，尊重市场的需求，从而实现效益的最大化。国产电影在获取市场份额及打造品牌策略之时，走好莱坞道路，精准地针对市场改造自己的运作机制几乎是不二选项。而在国产电影中“好莱坞化”最为彻底的，搬取好莱坞元素最为明显的，则莫过于国产奇幻电影。文章从题材选择的类型性、具有奇观性的视觉效果、商业元素的拼贴三方面，分析国产奇幻电影中的好莱坞元素。

[关键词]中国电影；奇幻类型；好莱坞元素

当前，好莱坞电影由于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得天独厚的条件，不仅在世界电影中占据了重要地位，甚至凭借着自身的票房、影响力牵动着全球经济市场，已经成为当下价值潜力最大的电影品牌以及美国文化的名片之一。好莱坞的成功也诱使其他国家与地区的电影争先恐后对其进行效仿，这种效仿是多方面的，如制作方式、审美标准、营销与传播模式等。但归根结底，好莱坞元素的最大特色便是市场化。对于好莱坞而言，电影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它拥有并不稳定的价值，它的生产必须始终围绕观众的消费习惯，尊重市场的需求，从而实现效益的最大化。国产电影在获取市场份额及打造品牌策略之时，走好莱坞道路，精准地针对市场改造自己的运作机制几乎是不二选项。而在国产电影中“好莱坞化”最为彻底的，搬取好莱坞元素最为明显的，则莫过于国产奇幻电影。

一、题材选择的类型性

国产奇幻电影在题材上往往呈现出鲜明的本土化特征，如基本上都选取国人熟悉的神话传说题材，如鬼怪、蛇精故事等，而绝少涉及西方的兽人、地精等元素，但这并不意味在题材上国产奇幻电影没有好莱坞元素的影子。好莱坞电影的题材选择是多种因素（如文化、经济、美学等）共同作用的结果，绝大多数的好莱坞电影所体现的并不仅仅是编剧或原著作者本人的意志，而是一整套已经被观众熟知的美国文化或美式价值观，并且这些文化或价值观是势必具有一定的普世性的。这反映在国产奇幻电影中便是其固化了的类型性。

首先是对经典的借鉴。如《西游记》便是中国观众耳熟能详的奇幻经典，它已成为大量国产奇幻电影的题材宝库。周星驰本人就有一系列西游题材的奇幻喜剧电影，如由刘镇伟执导的《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1995）、《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1995），以及周星驰本人执导的《西游·降魔篇》（2013），这一类电影也都与《西游记》一样，是以孙悟空这一拥有强大法力、崎岖命运和人格魅力的人物为主人公的。而在西游题材中，仅讲述“三打白骨精”故事的就有马云的《大梦西游》（2016）与郑保瑞的《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2016）等。除《西游记》外，《白蛇传》也同样是国产奇幻电影热衷借鉴的对象。如徐克的《青蛇》（1993）便讲述了到处收服妖精的法海和尚与修炼成人型的青、白二蛇之间的争斗，尽管白蛇依然如《白蛇传》中为了爱情而放弃修成正果，并为了丈夫不惜与法海搏斗，但许仙在电影中仅仅是符号式的存在。电影因其奇幻性而将叙事重心始终置于青、白二蛇与法海身上。程小东的《白蛇传说》（2011）也延续了白蛇、青蛇、法海这一铁三角叙事模式。与之类似的还有程小东自己的《倩女幽魂》（1987），也在成为经典之后又被叶伟信再次翻拍为《新倩女幽魂》（2011），前作之中鬼寺兰若寺、靠吸男人阳气为生的黑山老妖等奇幻元素都得到保留，只是叙事的重心从宁采臣转移到了燕赤霞身上，前作中宁采臣与小倩之间的两心相悦被改为燕赤霞对爱的隐忍。

其次是当某一类型的影片呈现出票房优势后，出品方会继续投拍同类题材的续作。如陈嘉上的《画皮》（2008）在大获成功之后，就拍摄了背景设置为前作五百年之后的续集《画皮2》（2012）。只是与《画皮》的整个叙事框架取材于古典名著《聊斋志异》不同，《画皮2》只是延续了“画皮”的概念以及保留了女主人公妖狐小唯的身份，而故事主线与其他人物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尽管电影为了票房需要依然启用了陈坤与赵薇的明星阵容，但两位演员所饰演的角色早已与前作无关，《画皮》中夫妻情深的将军王生与佩蓉变为青梅竹马但是又彼此保持距离的霍心和靖公主，并且加入了公主和亲天狼国的矛盾，前作关于夫妻感情的主题也深化为对两性之爱并不仅仅是色欲之爱的讨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国产奇幻电影已不再满足于单纯挖掘古代奇幻作品中可供影像化的故事，而是将目光对准了具有人气的当代奇幻小说。如乌尔善根据网络小说《鬼吹灯》改编而成的电影《寻龙诀》（2015），又如郭敬明根据自己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爵迹》（2016）等，这些电影的出现是与互联网的兴起密不可分的。它们在投拍之前就已经有了稳定的目标受众，这种带有双向沟通意味的影片题材选择实际上依然是好莱坞式的。

二、具有奇观性的视觉效果

“奇观”一词在电影艺术理论界中指电影能够给予观众奇特、不寻常感受的内在的情节、主题以及外在的、观众能够直接感知的画面。从心理学的角度而言，陌生、刺激的视觉效果也确实更容易吸引观众的注意力，牢牢地把握他们的观影心理。早在梅里埃推出仅14分钟的《月球旅行记》（Le voyage dans la lune，1902）时，奇观的重要性就已经为人们注意。随着时代的进步，数字技术也在不断发展，不同寻常的视听效果在电影中得到日益广泛的运用，甚至奇观已经被一部分批评者认为是电影的艺术本性，传统的电影语言运用方式和影像本体论被新技术所颠覆，以好莱坞为代表的电影人都开始力求在保证电影自身美感的同时，打破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使观众在观影过程中不断获得“惊颤”的体验。而对于奇幻电影来说，视觉奇观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制约因素，主创们往往为了获得理想的画面而投入大量资金与精力，这方面最为典型的便是彼得·杰克逊执导的《魔戒》（The Lord of the Rings）三部曲以及《霍比特人》（The Hobbits）三部曲。而国产奇幻电影尽管在这方面起步较晚，但依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如在许诚毅的《捉妖记》（2015）中，既为观众展现了竹高、胖莹等在变回原形前“穿人皮，扮人样，说人话”的妖，又让观众看到了取材自《山海经》的，以前银幕上几乎从未有过的憨态可掬、体态浑圆、头顶上长着一撮草的“萝卜妖”胡巴。胡巴从保长宋天荫的口中诞生时，则是从一个在地上乱滚的蛋慢慢伸出头、尾巴与六肢，可爱呆萌的形象深深刻在了观众心中，彻底改变了“妖”给观众留下的惊悚、恐怖的印象。当妖与捉妖天师们打斗时，电影将真人表演与CG动画以一种流畅、不露痕迹的方式剪辑在一起，巧妙地模糊了真与假的界限。而在这部电影的奇观展示中，观众很明显能看到许诚毅对《怪物史莱克3》（2007）以温情为主风格的沿袭。即使是天师堂掌门人葛千户现出原形，也只是脸上的人脸一层层往外落，让大家意识到他其实披了很多张人皮，葛千户追杀胡巴时凶猛地钻进洞中，结果还被洞口卡住了头，因为尴尬而挠了挠自己的身子，结果自己锋利的指甲还抓伤了自己等，这些都极具创意，没有为了追求场面奇观而模仿其他走纯粹技术主义路线的影片也同样能感染观众。

《捉妖记》的成功正是在于扬长避短，目前国产奇幻电影由于技术与资金上的局限，暂且无法与好莱坞奇幻电影相抗衡。如鲍德嘉执导的《钟馗伏魔：雪妖魔灵》（2015）中，无论是对魔界、天庭以及人间的刻画，还是对魔灵、雪妖和张道仙等法力的表现上，都可以看到对CG动画的使用还较为生硬，与好莱坞一流奇幻电影之间还存在一定的差距。但国产奇幻电影尝试挖掘电影在奇观性方面的潜质是无可厚非的，其也势必会在多次尝试之后走向成熟。

三、商业元素的拼贴

尽管这使好莱坞电影有时被给予千人一面的诟病，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其在世界电影市场上的制胜法宝。以好莱坞大片——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阿凡达》（Avatar，2009）为例，这部艺术性实际上并不低下的电影之所以最终在第82届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角逐中输给现实感更强的《拆弹部队》（The Hurt Locker，2008），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卡梅隆做出了商业上的妥协，为电影融入了过多的商业元素。除了个人英雄主义之外，其最为明显的便是加入了男主人公杰克与纳美人娜蒂瑞之间的爱情。实际上爱情并非《阿凡达》不可或缺的元素，男女主人公的相爱也并非杰克抛弃人类阵营选择帮助纳美人的最根本原因，但是电影又必须表现两人的相识、误会、误会解除之后的相爱，以及在感情稳定之后共同经历生死关头，这一切都是因为市场的需要。类似这样的例子在好莱坞电影中不胜枚举，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美女英雄”“铁血柔情”式的模式。

而国产奇幻电影也不例外。以周星驰新作《美人鱼》（2016）为例，电影同样是涉及环保主题，也同样在其中加入了人与非人（或拟人）生物相爱的元素。美人鱼珊珊原本承担的使命是色诱富豪刘轩并寻机将其杀掉，以阻止他继续填海造地，用声呐驱赶海里的鱼类。不料在两人接触的过程中，珊珊与刘轩坠入爱河，珊珊放弃了刺杀刘轩的计划，而刘轩最终也与女强人李若兰彻底决裂，停止填海工程与珊珊归隐。与《阿凡达》类似的是，电影中也出现了环境的破坏者与保护者双方的激烈交战，而男主人公都在其中扮演了保护女主人公的角色。同样，这一段感情也不是必需的。刘轩在填海工程上投资巨大，并且身边一直不缺乏女性，将其态度的彻底转变建立在与美人鱼珊珊的相爱上是略显苍白的，对于环保主题而言，爱情也并非绝大多数人投身环境保护的动机。但观众乐于在电影中看到男女爱情，并且乐于看到跨越阶级、种族巨大鸿沟的爱情。因此周星驰在汲取了以讲述父子亲情为主的《长江七号》（2008）票房失利的教训后，选择了在《美人鱼》中重拾更具有票房号召力的爱情元素。

除此之外，幽默元素也是好莱坞吸引观众的商业元素之一。一方面，一部电影的深入人心，往往与其能够令观众捧腹大笑的情节或人物分不开；另一方面，幽默元素也有助于中和电影叙事中严肃、沉重的氛围，调节观众的情绪。好莱坞电影中往往会设置个别插科打诨的角色，负责电影中的自嘲、讽刺与滑稽等，表达特有的美式幽默。仍以《美人鱼》为例，在电影中，章鱼八哥这一角色便为电影增添了许多幽默搞笑元素。如为了督促珊珊的色诱，他扮成厨师进入珊珊和刘轩吃饭的餐厅，结果因为尾巴被看到而被迫给刘轩等人做烤章鱼，一边将自己的尾巴放在炙热的铁板上一边龇牙咧嘴，旁边不明真相的厨师干脆直接操刀剁下八哥的两根尾巴，而尴尬的珊珊也要坐在一旁极力帮八哥掩饰，这些都让观众得以轻松一笑。值得指出的是，这些幽默元素同样是以拼贴的方式存在于电影中的，它与主线剧情之间并没有紧密的联系，也无法给人以启迪，但是在增强受众对电影的肯定方面，它又是不可替代的。

国产奇幻电影对于好莱坞元素的运用是国产电影尊重市场的基本规则，是对于成功者由表及里深入学习的范例，其选材、制作、发行等方面的“好莱坞化”与电影的本土化，传播我国文化软实力并不矛盾。尽管目前国产奇幻电影距离好莱坞奇幻大片还存在较大的差距，但是其在尝试中获得的经验与教训是弥足珍贵的，并且可以预见到的是，在我国电影消费市场渐趋成熟的今天，好莱坞元素在国产其余类型片中的运用也必将日益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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