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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聊斋志异》对狐女的塑造

2016-10-13童颖

北方文学·中旬 2016年7期
关键词:聊斋志异人性爱情

童颖

摘要:本文通过选取《聊斋志异》中典型的狐女形象,从外貌、才智、品质和性情等四个方面入手,深入解读了蒲松龄笔下的狐女形象的艺术特色,同时从人性与狐性的对立、文人的理想与狐女的追求、自然属性与社会关系的融合三个方面分析了蒲松龄对狐女形象的塑造,解构了狐女们身上独特的人性美与真实美。

关键词:聊斋志异;爱情;狐女形象;人性;狐性

一、狐女形象的渊源

中国传统的狐文化源远流长,自古以来,狐的意象便存在于文学世界之中,狐意象起源于上古神灵之兽,是原始人类自然崇拜的产物。由于被赋予了神灵色彩,狐被认为是祥瑞之物,并逐渐演化成为氏族部落的重要图腾。这一时期的狐被认为是兼有灵性和高尚品德的神灵之兽,《礼记·檀弓上》中记载:“狐死正首丘,仁也。”《逸周书》记载:“成王时青丘贡九尾狐”,由此可见,上古时期的狐不仅是仁德的象征,还是尊贵的代表。

狐女的形象在古代文学史上更是由来已久,最早的狐与女性结合故事见于《吕氏春秋·音初篇》[1],文中详细记载了大禹娶九尾白狐为妻的传说。另《吴越春秋》也有详细记载:“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乃有九尾白狐,造于禹......其九尾者,王者之征也......禹因娶涂山,谓之女娇。”至此之前,狐女与涂山女一样被赋予了祥瑞之意,神圣而尊贵。

所谓物极必反,作为祥瑞之兽的狐在其尊贵和仁德的象征意义被发展推崇到极致时,它的惑乱力量也被随之放大了。由于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高,原始文明开始向农耕文明过渡,随着人的自我意识的不断加强[2],尊贵而神圣的祥瑞之狐的形象渐渐演变成为祸作乱的妖兽之狐。东汉许慎在《说文》中记载了当时普遍的价值观:“狐,妖兽也,鬼所乘之。”《搜神记》中也曾说:“狐者,先古之淫妇也。”可见这时的狐就已经以妖的反面形象出现在志怪小说中,其主要特征是“惑人”。唐代是狐女形象成熟的重要时期,此时的狐女除了具有人的外形外,还具备了人的社会特征,期间人狐相恋的故事数不胜数。明清之际,社会高度发展,狐文化愈演愈丰富,狐女已经开始体现出人性美好的一面。由此可见,《聊斋志异》中的狐女形象由来已久。

二、狐女形象的艺术特色

(一)貌美如花

自古以来,狐狸就是“妩”与“媚”的化身,《聊斋志异》中的狐女除丑狐以外,大多具有美丽的容颜,如《娇娜》一篇中对娇娜的描述:“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在《婴宁》篇中则用“荣华绝代,笑容可掬”来形容婴宁的外貌,贴切而生动;又如青凤:“体态娇美,眼如秋波”;而莲香则是“禅袖垂髫,风流香曼”;她们或是大家闺秀,端庄贤淑;或是小家碧玉,天真烂漫;又或是烟花巷女,风流曼妙,无一不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这些狐女几乎集人世间女子的千娇百媚于一身,能全面满足各类型男子的审美需求,所以能讨得心爱男子的欢心。她们身具各种美感,勇敢的追求爱情,主动投怀送抱,同时又会为了爱情倾尽所有,甚至不惜牺牲性命,人之性情展露无遗。

(二)才智过人

智慧和美丽往往并存,蒲松龄笔下的狐女向来机智聪慧,才华横溢,善于处理生活上各类复杂的的大小事情,帮助爱人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与难关。《小翠》中的小翠敏感睿智,胆识过人,不但治好了丈夫的痴呆,又轻松解决了公爹的政敌,多次帮助王家渡过难关。《张鸿渐》一篇中美丽又聪慧的舜华,面对被捕的张鸿渐,不骄不躁,淡定从容,不动声色间就解决了两位公差,成功解救丈夫于水火之中。《红玉》中同样睿智的狐女红玉,不仅成功的找到了儿子,而且帮助冯生重振了家业。蒲松龄从不同的角度塑造了一批才华横溢、敏感睿智的狐女形象,他们不但容颜姣好,而且才智过人,是非分明,知恩图报,她们不再是男人的依附者,而是凝聚着人性的主宰者。

(三)高尚品德

上古时期的狐是祥瑞之兽,是尊贵与仁德的象征,所以狐女的身上也有真善美的一面。蒲松龄笔下的狐女有情有义,是非分明,知恩图报。《莲香》一篇中的莲香和鬼魅同时爱上桑生,而桑生却因为迷恋鬼魅,阳气渐衰,以至气息全绝,但莲香却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不远万里为之寻药。《褚遂良》中的赵氏,其前世为唐朝的褚遂良,曾经有恩于狐女一家,狐女今生便下凡寻赵氏报恩,为他治病,嫁他为妻,并令他富裕,不离不弃,即使后来被捣药翁召回,也带着赵氏一起回去,她为赵氏所做的一切早已超过了赵氏对她的恩情[3]。《辛十四娘》中风华绝代的辛十四娘,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从小就积善行德,即使后来因为不被夫君理解而离去,但当冯相如遇到危难时,还是义无反顾的帮助他渡过难关,其情至真至纯,可见一斑。蒲松龄塑造了一系列个性鲜明又有情有义的友狐形象,她们心地善良,知恩图报,体现了中国传统美德的高尚情操。

(四)率真性情

《聊斋志异》中狐女的爱情大多是缠绵悱恻、感人至深的,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狐女们天真直率的性情,这也是蒲松龄重点刻画的形象之一。这种真性情首先表现在对爱情的勇敢追求与无私豁达上。狐女们与人类分别在两个不同的社会环境中成长,她们接受的是纯净自然的熏陶,同时这也决定了狐女较少受到封建礼教的影响,因此具有天真烂漫的真性情。《婴宁》中的婴宁是蒲松龄笔下最真实最纯净的狐女,是蒲松龄理想化的人格代表。婴宁是个非常爱笑的人见人爱的女孩,她天真可爱,率直单纯,为了能与心爱的人白头偕老,不顾伦理道德,敢于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甚至愿意为爱放弃一切。但是一旦狐女发现心爱之人变心时,她们也会不择手段的报复那些负心之人。《武孝廉》中的狐女在确定石某已经完全变心,而且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后,便毅然取回自己当初相赠的救命药丸,使虚伪的石某最后旧疾复发,命丧黄泉。由此可见,蒲松龄塑造了一批最真实的人性化的狐女形象,她们有着最淳朴的爱情观,也有最直接的善恶观,她们纯净的性情所体现出的是一种超脱风俗的人性之美。

三、狐女形象的塑造

(一)人性与狐性的对立

《聊斋志异》中塑造狐女形象最成功的地方就是人性与狐性的有机结合,蒲松龄不仅描写了二者统一的一面,而且重点刻画了其对立的一面,这种对立一方面是人与狐的对比,另一方面是狐女自身的对比。《聊斋志异》的人狐之恋在出现人狐矛盾的地方,作者并不都是赞扬人比狐更高尚,反而掉转笔头表现了人类的鄙陋。在《丑狐》一篇中的丑女因怜爱一贫如洗的穆生,便用金钱资助他,但是当穆生渐渐富裕起来,狐女赠给他的东西越来越少时,穆生却越来越厌恶她,嫌弃她相貌丑陋,最后甚至找来道士驱狐,其忘恩负义的程度,可见一斑。狐女在与人类的相处中,她们身上的狐性和人类身上的人性产生了冲突,她们敢于追求爱情却最后却被当做妖物而被人类厌恶与驱逐,作者在这种对比矛盾中揭示了人类在以自我为中心的狭隘价值观中,对异物盲目排斥的可悲下场,重塑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善恶是非观。

狐女在与人类的相处过程中,常常以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表现出对人类社会的向往和依恋情结[4],这种情结使得狐女对自己的异类身份充满自卑,她们非常渴望被接受和认可,而在这种自卑的背后,又往往暗藏着她们作为狐的人格尊严。《莲香》一文中的莲香向往人类的生活,宁愿死也要脱去狐妖的身份,以便来世投胎为人,不得不令人感叹。虽然在面对狐妖的异类身份时,狐女们表现出了或多或少的自卑,但是当她们遇到不公正待遇时,也会毅然反抗,表现出难能可贵的人格自尊。《青梅》一文中青梅的母亲性情温婉,端庄贤淑,但在程生背信弃义再娶王氏后,怒而骂之:“我何故代人作乳媪乎!”便愤然丢下孩子夺门而去。因为对人类社会的世俗礼教的认同,使得狐女们在与人类的交往中,一方面表现出对自己异类身份的自卑,渴望被承认,另一方面又表现出作为狐的高贵的自尊,正是这种对立的矛盾使得蒲松龄笔下的狐女具有了独特的审美价值。

蒲松龄在作品中塑造的狐女形象,既完成了与作品中人类形象的对比,即善恶、美丑的对比,同时又完成了其自身存在的人性与狐性的对比,实现了对历史文化渊源好的方面的继承,在人性与狐性的对立与统一中,突显并升华了狐女的形象。

(二)文人的理想与狐女的追求

自古以来,文人一直比较受文学作品的青睐,这与作者的文人创作身分有关,他们空有一身文才却无缘仕途无望,又没有显赫的家世支撑,于是一旦无缘仕途便穷困潦倒,不得不遭受世俗的轻蔑,受尽屈辱。而具有姣好容颜同时又聪颖灵慧的狐女便成为落拓文人唯一的心灵慰藉,也只有在狐女面前,他们才能找回作为读书人的骄傲。蒲松龄笔下的狐女具有过人的智慧和美丽的外貌,而且对文人有着独特的青睐,这是作者对文人价值的高度肯定。狐女们独具慧眼的青睐舒缓了文人们的压抑,加上文人对女性的嗜爱,使二者成为了文学作品的主角,并不断上演感人至深的“爱情”。

《聊斋志异》中的狐女们不仅高度肯定读书人的价值,还帮助他们考取功名,进入仕途,让他们过上理想的生活。红袖添香,共度良宵,这是蒲松林笔下人狐恋的普遍交往方式,大胆而直接,这些狐女大都有追求爱情的良好愿望,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有一颗热爱生活,追求爱情的诚挚的心,在爱情上,她们往往表现出主动性、坚贞性,这正是狐女形象最难能可贵之处。

(三)自然属性与社会关系的融合

《聊斋志异》中的狐女各自都有其独特的生活环境,她们的生活轨迹各不相同,因而也就形成了属于自己特有的个性。蒲松龄用写人的手法写狐女,赋予她们与生活环境想适应的性格特点,使得这些狐女区别于前人作品中的同类型的女妖形象,具有独特的人情味和生活气息,更加的人性化。

在这些狐女的身上,蒲松龄不仅重点描绘了其人性化的特征,而且把她们当做社会关系的总和,同时加入自然属性特征,在错综复杂的人类社会关系中表现其人性与人情的融合。

在《婴宁》一篇中,蒲松龄塑造了一个超凡脱俗的理想化人物形象——婴宁。婴宁出生在远离城市社会的乡村,成长于自然山水中,因此极少收到封建礼教与世俗伦理的影响,她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婴儿,天真烂漫,淳朴乐观,无论何时都充满青春活力。婴宁爱笑,脸上总是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也让她的身上多了点人情味。同时她不受世俗条条框框的束缚,出淤泥而不染,犹如美玉无瑕。王生正是被婴宁纯真的笑所吸引,故而一见倾心。蒲松龄笔下的狐女极尽自然与社会的融合,既有人世的生活气息,而又充满自然纯真的朴实,是真与美的化身。

四、总结

蒲松龄以其如椽巨笔地塑造了这些勇于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而又个性鲜明的狐女形象。作者写她的聪明、智慧、执着地追求人身自由和个性解放;写她们爱憎分明,对美好的事物和幸福的生活有着热烈的向往;写她们不怕艰险,不畏强暴,甚至不惜牺牲生命去帮助那些遇难的文人贫民。作者所塑造的狐女形象既有人性美好的一面,又受着社会规范的某些方面某种程度的束缚,更加具有生活的真实性。

参考文献:

[1]王一兵.简论蒲松龄笔下的狐女形象[J].学术交流,2008.(10).

[2]王一兵.简论蒲松龄对狐女故事的改造[J].黑龙江科技信息,2010.(25).

[3]李艳.狐意象之演进——《聊斋志异》中狐的人性美新探[J].陕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9.(04).

[4]李慧军.《聊斋志异》中狐女形象的审美特征[J].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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