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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勒律治《忽必烈汗》的诗歌意象与诗歌主题

2016-10-13李佩纹

北方文学·中旬 2016年7期

李佩纹

摘要:双性同体是女性主义众多思想中的一个重要理念,被广泛应用于文学批评之中。而柯勒律治早于伍尔夫提出了这一思想的雏形,即“伟大的思想应该是双性同体的”,同时,在其作品中实践了这一思想。本文选取了柯勒律治的代表作《忽必烈汗》,试图从诗歌意象和诗歌主题两个层面对全诗所体现的双性同体思想进行分析,并从中进一步挖掘柯勒律治对两性关系、文学创作和诗人身份的理解。

关键词:双性同体;柯勒律治;忽必烈汗;诗歌意象;诗歌主题

女性主义批评是在20世纪出现的一种十分重要,极具影响力的批评。正如程锡麟在《什么是女性主义批评》一书中第1讲提到的,“女性主义批评理论从来就不是一个‘单一的声音,而是有着多种多样的流派和主张。”那么“双性同体”这一理念则可以看作是女性主义众多思想中一个极富特色并且贯穿女性主义发展始终的思想。

双性同体思想正式成为女性主义关注的一个重要理念,应该是从英国女作家、评论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开始的。她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论述道:“在每个人的头脑中,都受两种力量制约,一种是男性的,一种是女性的。也许纯粹男性化的头脑不能创造,正如纯粹女性化的头脑也不能创造。”因此,伍尔夫提倡把这种理念运用到文学创作之中,要求作者从超越性别的角度进行创作。“在心灵中,男女两性因素必须协调配合,艺术创作才能完成。”而伍尔夫在论述双性同体思想的最后恰巧引述了浪漫主义诗人柯勒律治的一句话“伟大的思想应该是双性同体的”作结。由此可以看出,柯勒律治早于伍尔夫提出了双性同体的创造理念。当然,他提出的理念是模糊的,也是不系统的。而且,由于时代的局限性,我们不能因此就认为他是女性主义的先声。但不可否认的是,柯勒律治一直都对双性同体理念推崇备至,并且在很多作品里体现出他呼唤一种更加合理的两性关系,提倡“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和谐统一”的思想。因此,本文选取了柯勒律治的代表作《忽必烈汗》,试图从诗歌意象和诗歌主题这两个层面,通过女性主义双性同体的思想对这篇作品进行解读。

《忽必烈汗》一诗在英国曾经风靡一时,在欧洲文学史上也具有重要意义。诗歌里充满了神奇怪诞的想象以及神秘莫测的气氛。不过,虽然诗人认为此诗是一篇记梦诗,但里面所用的意象和意象群却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恰恰是作者双性同体思想的真实流露。在诗歌的前五行就有五个带有双性同体隐喻的意象:

忽必列汗在上都曾经

下令造一座堂皇的安乐殿堂:

这地方有圣河亚佛流奔,

穿过深不可测的洞门,

直流入不见阳光的海洋。

有方圆五英里肥沃的土壤。

这段的第一个意象“圣河亚佛”(Alph, the sacred river),也是之后诗人再次提到的一个重要意象,实际上上来源于一个典故。亚佛河(Alph)是阿尔菲俄斯河(Alpheus)河的简称。古希腊神话中的河神阿尔菲俄斯爱上了山林中的仙女阿瑞托萨(Arethusa),阿瑞托萨为了考验河神是否忠诚专一,东躲西藏,试图摆脱河神的追求。最后在月神阿尔忒弥斯(Artemis)的帮助下变成了一个喷泉,阿尔菲俄斯坚贞不渝,化作一条河在西西里与喷泉会合。最后有情终成眷属,两条水流结合在了一个喷泉上。因此,这条“圣河亚佛”其实也暗含了男神和女神会合一体。而在诗中紧接着写到“深不可测的洞门(cavern)”和“肥沃的土壤(fertile ground)”分别可理解为生命的发源地和生命的活跃,有对女性生理的隐喻以及对母亲的崇拜。而忽必烈汗的殿堂,这一男性权利的象征,正是建立在这座圣河环绕的肥沃土壤上。然后诗人继续写道:

四周给围上楼塔和城墙:

那里有花园,蜿蜒的溪河在其间闪耀,

园里树枝上鲜花盛开,一片芬芳;

这里有森林,跟山峦同样古老,

围住了洒满阳光的一块块青草草场。

但是,啊!那深沉而奇异的巨壑

沿青山斜裂,横过伞盖的柏树!

野蛮的地方,既神圣而又着了魔--

好象有女人在衰落的月色里出没,

为她的魔鬼情郎而凄声嚎哭!

巨壑下,不绝的喧嚣在沸腾汹涌,

似乎这土地正喘息在快速而猛烈的悸动中,

从这巨壑里,不断迸出股猛烈的地泉;

这里的“楼塔”(tower)和“城墙”(wall)象征着被围在宫殿里供忽必烈汗享乐的宫女们。他们都是帝王欲望的牺牲品。名义上是“情郎”(lover),而实际上是“魔鬼”(demon)。此处出现了男女两性之间关系的不和谐。情郎在男性强权的支配下成为了主宰女性一切的“忽必烈汗”。女人哭泣就是在为失去的和谐而哭泣。而后面几行中“喘息”、“悸动”、“迸出”则是用强烈的节奏和力度在加强对这种不和谐两性关系的描写。而之后,诗人又提出了他理想中和谐的状态:

安乐的宫殿有倒影

宛在水波的中央漂动;

这儿能听见和谐的音韵

来自那地泉和那岩洞。

这是个奇迹呀,算得是稀有的技巧,

阳光灿烂的安乐宫,连同那雪窟冰窖!

诗人明确的指出,和谐的音韵是来自“阳光灿烂的安乐宫”(a sunny pleasure-dome)和雪窟冰窖(caves of ice)。其实这两个意象也正是象征阳刚的男性和阴柔的女性。只有他们和谐的融入在一起,一切才会重新回归正常。而在诗歌的最后,诗人又创造出一个少女的形象

有一回我在幻象中见到

一个手拿德西马琴的姑娘:

那是个阿比西尼亚少女,

在她的琴上她奏出乐曲,

歌唱着阿伯若山。

这位少女正是诗人自己形象的化身。手拿古琴的姑娘是人们对诗人形象的永恒记忆。这在西方文化的早期就可以看到。抱着古琴,吟游四方的诗人形象层出不穷。只是在诗中,柯勒律治把诗人换做了一个少女,她与传统的男性吟游诗人形象形成了对比、反差。女性和诗人,这两个形象叠加起来,是为了进一步阐述他心中两性和谐的理想状态。也就是追求男女气质的平衡与协调。因此,少女成为了诗人自己的化身,两者合二为一。诗人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少女”这一女性特质,将自己的男性气质调和成了一种双性同体的理想状态。并且因此,诗人得到了最后的升华:

他飘动的头发,他闪光的眼睛!

织一个圆圈,把他三道围住,

闭下你两眼,带着神圣的恐惧,

因为他一直吃着蜜样甘露,

一直饮着天堂的琼浆仙乳。

这既是诗人形象的升华,也是一个双性同体人的写照。少女和诗人两者的结合创造了种让人迷狂的效果。也让诗人的想象力不可遏止的喷涌而出。我们可以看到。从诗歌的开头到高潮,到结尾,全部都弥漫着双性同体的意象及意象群。这些意象主宰着诗歌内容的走向,引导着读者的思想。成为我们解读柯勒律治整体创作思想的重要线索。

而对于这首诗歌的主题,一直以来都争论不休。有的学者从弗洛里德心理分析的角度来解释诗歌主题,将整首诗看成作者的一个梦境,而有的学者又从后殖民主义的角度来解释这首带有东方色彩,异国情调的作品。本文则尝试将女性主义双性同体作为切入点,对诗歌主题进行探索。作者在整首诗歌里面试图追求的是一种富有整体性和稳定性的理想状态。这种理想状态可能是诗人对于文学创作的追求,也可能是诗人对理想社会的追求。

首先,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说。诗歌开头描绘的圣河环绕的宫殿是诗人灵感的显示。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象征着诗人瑰丽的想象力。然而,在创作过程中,诗人遇到了种种挫折,甚至遭遇了激情和灵感的丧失,因此,诗歌的中间部分产生了各种不和谐的意象。而这种不和谐正是由于两性关系之间的不平衡所造成的。因此,诗歌中间部分的一些列意象聚焦在这种矛盾的两性关系上。不过,在诗歌的最后部分,诗人被阿比西尼亚少女附身,又达到了创造的巅峰状态和欣喜若狂的精神状态。这个时候双性同体的诗人成为了神灵一般的存在。因此,在这里,诗人借助女性气质挽救了自己想象力的匮乏。只有双性合体的诗人才能达到完美的和谐,创造出最富想象力的诗篇。而这样的想法恰好是和柯勒律治的哲学思想一脉相承的。柯勒律治的哲学思想核心是“太一”(one)。它包容万物,一切事物均从属于它。柯勒律治强调,只有统一协调的事物才是美的。他从“太一”的概念又引申出了“万物一体”说。他认为,人类意识的创造性就像自然和人的生命一样,并不表现为精神决定物质或理智决定情感。而是表现为对立统一因素间的转化整合。而这一对立统一就包括了“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对立统一”。所以,诗人想要表达的诗歌创作过程需要男女性特质融合的观点和他的哲学思想是相一致的。

其次,从柯勒律治对社会理想的追求来看,也隐约透露出双性同体思想的特征。柯勒律治生活的时代是17到18世纪的欧洲,革命不断,各种新思想迭起。他在剑桥大学读书期间就通几个诗人朋友创办了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大同邦”。但随着法国大革命,诗人的政治理想破灭了。因此,他将这种理想寄予在了诗中遥远的东方国度里。在《忽必烈汗》中明显体现着父权及在这种霸权之下男女关系的冲突。但诗人在极力化解这种冲突,并且体现出了隐约的男女平等的“乌托邦”思想。由于时代局限性,诗人并没有在诗中提出明确的男女平等思想,只是借由双性同体思想来抒发自己对于两性关系的认识。但这对于一个浪漫主义时期诗人来说已经弥足珍贵了。

双性同体思想一直以来都是女性主义关注的一个重要思想,它体现了在宗教,哲学或者文学中一种完美的理想状态。而最先提出“伟大的思想应该是双性同体的”浪漫主义诗人柯勒律治在他的名诗《忽必烈汗》中实践了这一文艺思想。不论是在一系列带有双性同体色彩的意象还是有双性同体隐喻的诗歌主题上,都表现了出柯勒律治试图用这一思想解读文学创作,探讨自己诗人身份的努力。而诗人呼唤的这种和谐的两性关系及理想社会直到今天对人们仍然具有启发性。

参考文献:

[1]程锡麟.什么是女性主义批评[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2.

[2]弗吉尼亚·伍尔夫. 一间自己的房间[M].贾辉丰,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85.

[3]塞缪尔·柯勒律治.神秘诗!怪诞诗! ——柯勒律治的三篇代表作[M].杨德豫,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70

[4]塞缪尔·柯勒律治. 忽必烈汗. 永生的启示: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名篇赏析[M].屠岸,译.武汉:湖北长江出版集团,2010:192-201.

[5]J. H. McGavran Jr. “Coleridge, the Wordsworth, and Androgyny. A Reading of the Nightingale” [J].South Atlantic Review,1988(53):57-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