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方

1957年出生

1978年入学同济大学建筑系（77级，学士）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

2009年中国建筑学会建国60周年优秀建筑大奖

2008年全国优秀城市雕塑评审优秀奖

2006年中国建筑学会优秀建筑创作奖

2004年中国国家级优秀工程设计金质奖（建筑第一名）

2004年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变换城市”全球巡展中国区第一名

进入同济大学是重大转折。生命从无望转而变得充满了希望。同学、老师、学校、家庭莫不如此。我的同济具有这样的光彩。后来返校，明明是当年的教学楼，居然还有些陌生感。光彩留在了心中，则一直是熟悉的。

1987年，我发表了一个观点：中国传统风景区中建筑与景观环境的关系是用建筑以增强山水的景观“势态”。2002年看望回国定居的冯纪忠先生，他特意对我说，很赞成我的观点。

后来我开始研究唐代诗文中的景观，发现冯先生早也关注过唐诗。可是先生说无奈唐诗难以琢磨。当我研究有进展时想，冯先生还有其他先生们如果知道会高兴的。

梅贻琦先生说：“大学，非大楼之谓也，大师之谓也。”同学校友变成了朋友。我的同济，是光彩，加上先生们。

中国古代园林是美妙的，可惜实物都已消逝在历史中。即使还有所遗存，也无复当年意境，要学习其创作的智慧，唯有从古代的文献记载中去感悟。

举一个案例分析来看。

原文

筼筜谷，周遭可三十亩，皆美竹。门以内，芟去竹一方，纵可十丈，横半之。前以木香编篱，植锦川石数丈者一，芭蕉覆之。有木樨二株，皆合抱，开时香闻十余里。赡萄黄白梅各二株。有亭，颜曰“杂华林”。旁有室，曰“梅花廊”。总以竹篱络之，而篱外之前后左右，皆竹也。

于篱之西，杂华林之后，有竹径百武，又芟去竹一方，纵可三十丈，横三之一，有一亭三楹，颜曰“净绿”。后有堂三楹，名曰“箨龙”。其后为燕居小室。总以墙络之，而墙外之左右前后，皆竹也。

于墙之西，净绿亭之后，又芟去竹一方，纵可十丈，衡半之，种黄柑四株，皆合抱，岁得柑实数石，甘美异他柑。有亭曰“橘乐”，亦以篱络之，而篱之前后左右，皆竹也。

［明］袁中道《筼筜谷记》

分析

园主： 袁中道，晚明文学家，“公安三袁”之一。

位置：现湖北公安县。

环境：水边——门外油河。有柳浪湖。园主有记：“柳浪，新柳三千余株，袅袅下垂。”“湖口流水入河，时作瀑布声。”“夜坐筼筜谷门上，油水映月，杨柳濯濯。油水，即古之油江口也。”

筼筜： 大竹。汉·杨孚《异物志》：“筼筜生水边，长数丈，围一尺五六寸，一节相去六七尺，或相去一丈，庐陵界有之。”

筼筜谷在水边，正适合筼筜生长。园主有记：“筼筜谷中，修竹日茂，净绿数十亩，冷冷照人。”

空间结构：三十亩筼筜，芟去竹三方，得到三个空间。由前向后依次为：空间一，竹径；空间二，空间三，共同构成筼筜谷。

空间二为主空间，最大——纵三十丈，横十丈。空间一、空间三为辅空间，相等，都小——纵十丈，横五丈。竹径，窄而长。

空间意境：筼筜高可达数丈，围合的空间大小不等，形成不同的深度感：竹径最深，辅空间其次，主空间则最广且深。空间依次为：深，最深，最广且深，深。穿行其中，不能不经历极强的冲击。

空间内容：主空间内容为一组建筑——亭、堂、小室。“总以墙络之。”

辅空间一，有石，锦川石。有植物，木樨、木香、芭蕉、梅、赡萄。有建筑，亭、室。辅空间三：有树，黄柑。有建筑，亭。

内容意境：主空间主意境——净绿。净，心净；绿，筼筜。耳聆、目览、鼻嗅、入食、身亲，无一不使心净。园主有记：“予耳常聆其声，目常览其色，鼻常嗅其香，日常食其笋，身常亲其冷翠，意常令其潇远。”

辅空间辅意境。辅空间一：杂华。有容，有香，有色。园主有记：“入门石容古，垂籺不落格。”“八月木樨开，香风十里彻。 腊月梅花放，冷冷一天雪。”

辅空间三：橘乐。有味，有色。园主有记：桂花尚未盛开时，独橘乐亭前橘子累累压枝。“晚归筼筜谷，看橘子作黄金色磊落枝头。”“黄柑压树繁，甘美殊可啜。”

竹径，有香，有响，有凉。园主有记：“行至竹香径，新笋成高节。微风一以至，万竿响琴瑟。”“开竹径入深竹中，清凉沁骨。”

园林个性：幽致。园主自述：“筼筜谷中甚有幽致。”

幽：幽深。3个空间纵长共五十丈约合160m，竹径百武约合80m （明代一丈相当于3.2m，一武相当于0.8m）。筼筜谷全长合计约240m，30亩筼筜中240长之谷，不能不谓之幽深。

致：情趣。主辅有致。首先是空间主辅有致，主空间有单个辅空间的6倍大。辅空间之窄与主空间之广相斗。然后是竹树主辅有致，竹为主，数万个，令人意潇远。树为辅，仅数株，然而，树之韵却能与竹之意相谐：腊月梅花一天雪，木樨二株皆合抱八月香飘十余里，黄柑四株皆合抱味色令人乐。

仅用一片筼筜就造出如此幽致，不可不谓奇格。

从中国古典诗文中领悟中国古代的造园智慧。近10多年以来我所指导的研究生中有半数都是和我一起在这个方向探索。历年心有所得正在整理中，初步得名为：园境十节。□

WANG Lifang

1 清华大学附小新校舍（摄影：楼庆西）

2 清华大学附小新校舍六角形教室楼（摄影：楼庆西）

3 清华大学附小新校舍书院

4 林徽因纪念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