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新华 何家欢

玉石，色泽温润，晶莹剔透，历来深受人们喜爱。古人常把君子之德和玉石品质相提并论，更是提升了玉石的文化内涵。然而，對于辽宁省盘锦市民政局原局长齐作忱来说，玉石映照出的不是他的君子之德，而是在纵好图利驱使下的腐化堕落轨迹。一块块精美的玉石，如今却成了他一笔笔受贿的铁证。

静静的午后，和煦的阳光下，泡一壶香茗，赏玩书房博物架上的珍奇，品味四壁悬挂的名人书画……辽宁省盘锦市民政局原局长齐作忱曾这样遐想过自己的悠闲生活。他多年积攒下的玉器、书画、古玩等贵重物品，如今打包成几大箱，存放在检察机关监管涉案款物的专门场所，随着主人的梦想一起沉寂。2016年5月13日，盘锦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贪污罪、受贿罪、挪用公款罪，判处齐作忱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齐作忱的蜕变过程，与他的“雅好”——艺术品收藏分不开，与他痴迷玉器、书画、古玩，追名逐利如影随形。

爱上了收藏

盘锦市位于辽宁省的西南部，景色优美，资源丰富，既有美丽壮观的红海滩，又有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这里盛产大米、河蟹，有“鱼米之乡”的美誉。此外，盘锦地下蕴藏着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是我国第三大油田辽河油田的所在地。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富饶的土地却喂足了一只盘锦市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硕鼠”。

齐作忱，1965年2月9日出生，辽宁省盘锦市人，曾任兴隆农场党委书记、盘锦市双台子区副区长等职。齐作忱学历不高，也没有什么特殊背景，但争强好胜的他，在组织的培养下，从一名普通的农场工人迅速成长为正处级领导干部。2006年9月，作为重点培养的优秀后备干部，41岁的齐作忱被提拔为盘锦市民政局党组书记、局长，同时兼任盘锦市双拥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盘锦市服务业委员会主任。

在任民政局局长的最初几年，齐作忱一心扑在工作上，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在他的努力下，盘锦市民政事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民生事业的投入不断加大，老龄服务、社会福利、慈善事业蓬勃发展，盘锦市民政工作走在了全省的前列。齐作忱本人先后被记三等功2次，二等功1次，多次被评为人民满意的公务员、优秀领导干部、廉政建设先进个人。可是，面对上级领导和社会各界的赞誉，齐作忱并没有感到满足。在民政局当上“一把手”后，全局的所有事务都是齐作忱一人说了算，大家迎合他、奉承他、讨好他，在一片恭维声中，齐作忱的价值观开始慢慢发生偏离。特别是看到自己帮助的一些企业快速成长、壮大，老板们一个个富起来后，总感觉自己的工作能力和水平不比这些人差，经济收入和生活质量却远不如这些人好，于是产生了当官吃亏的思想。而艺术品收藏，就是在这期间走进他的工作和生活，并最终颠覆了他的人生。

2010年5月的一天，盘锦新北方商贸公司经理李东岩给齐作忱打电话：“齐局长，你在哪里？我有事想找你。” 齐作忱回答：“我在办公室，有事就来吧。”

李东岩开着车来到民政局办公楼，走进了齐作忱的办公室，把一个盒子放到桌子上说：“齐局长，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给你带了点土特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齐作忱知道李东岩无事不登三宝殿，把李东岩让到沙发上坐下：“李总，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李东岩回答：“我们公司想办一个汽车加气站，希望齐局长帮帮忙，快点把手续批下来。”齐作忱说：“好的，我会抓紧办。”

谈完事，李东岩就走了，齐作忱也没在意那个盒子。过了几天，齐作忱把盒子拿到里间的休息室，打开一看，有些惊奇，里面装的不是土特产，而是一个带木底座的龙凤呈祥玉石摆件，这件玉器色泽温润，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一件精品，让人爱不释手。齐作忱很喜欢这件玉器，把它摆放在办公桌上。后来有识货的人告诉齐作忱，这不是一般的工艺品，而是玉器中的珍品，价值10万元以上。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齐作忱大笔一挥，很快就在新北方商贸公司《汽车加气站经营资格申报表》上签了字。

小小的一块石头，竟然这么值钱，齐作忱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惊喜。齐作忱由此对玉器、书画、古玩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看电视、看书，玉不离手，脖子上还要戴一个玉石挂件；每到周末，把喜欢的玉石玉器铺开，一件一件欣赏；每隔两周，给精品玉石玉器逐一清洁；到外地出差，再忙也要挤时间到当地的玉器市场、商场看一看，甚至借机绕道到玉石产地和玉石市场；随身携带小电筒、放大镜，到商场、古玩城“淘宝”，在与玉石老板的交流中，享受当专家和被认同的快感。不仅玉石玉器，对于字画，齐作忱也照收不误，因为他懂得“字画有一定价值，可以留给下一代”。从当上民政局局长起，他就开始收受字画，并一直延续到案发前。“8·08”专案组从其家人处扣押的字画有60幅之多，其中，仅名家字画就达10余幅。

人们慢慢地发现，齐作忱变了。对上级的文件，他再没有认真看过，开会讲话心不在焉，随便念念稿子。他频频出席各类与收藏有关的活动，经常和收藏界有发言权的一些人在一起吃吃饭“沟通感情”。他不再关心能在工作上做出什么成绩……

艺术品成腐败“遮羞布”

“不怕领导讲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齐作忱对于艺术品收藏的痴狂，让一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嗅到了商机。一个了解齐作忱的老板说：“对迷上了收藏的齐局长，如果你送给他一块美玉，就相当于送上了精神鸦片，当他咀嚼精神鸦片的时候，就无法自拔。”而这种“精神鸦片”，不像花花绿绿的钞票般庸俗。和其他赤裸裸的收钱收物相比，艺术品成为了腐败行为的“遮羞布”。

2011年2月的一天，与齐作忱有“厚交”的盘锦鑫盛商贸公司经理刘木炉来到齐局长家“汇报”工作。看到刘木炉腰上挂着一个玉石手把件，齐作忱就让他取下看看。把玩了几下，齐作忱说：“这个手把件品相一般。”从中嗅出一些“意味”的刘木炉连忙说，家里还有几块新疆朋友送的玉石籽料，可以拿来请他鉴赏一下。很快，刘木炉回家将3块玉石籽料送到齐家。“不错，不错，是和田玉籽料。”齐作忱摩挲着玉石说。“齐局长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您了。”齐作忱客气一下，就收下了。此后，两人经常在一起谈论玉石。因为刘木炉对玉不太懂，齐作忱就专门介绍一位玉石专家与他认识。2011年9月的一天，齐作忱让刘木炉和玉石专家一起去新疆买玉，刘木炉心领神会，就联系玉石专家一起飞到乌鲁木齐。刘木炉回盘锦后将购买的玉石全部拿到齐作忱家中，让其挑选。最终，齐作忱选了玉摆件、手把件、玉挂件、籽料手链，价值约50万元。

2012年6月，刘木炉和玉石专家再次前往新疆，买了20多块籽料，花费约100万元。送到齊家后，齐作忱细细把玩、鉴赏之后，全部收下。刘木炉为什么给齐作忱送玉石？刘木炉说：“我是江西人，在盘锦办企业不容易，企业的许多方面都需要当地党委、政府的支持，比如民政、安监、土地、税收、治安等方面，都需要关照。与齐作忱搞好关系，就是想靠上这棵大树，为我们企业提供保护。”

盘锦四通商贸公司经理谷浩与刘木炉一样，也深谙商场之道。先是“借”给齐作忱一辆价值100余万元的奔驰商务车，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2011年6月的一天，谷浩到齐作忱家里看望，聊天中得知齐作忱对玉石很有兴趣，马上表示，下次来带一块送给齐作忱欣赏。随后，他就来到盘锦市一家玉器店，花12万元买了一块雕刻好的玉石手把件。齐作忱没推让就收下了，但说：“这块玉石白度不够，我更喜欢白度好的原石。”谷浩明白齐作忱的意思，就说下次再帮着找找看。过了一段时间，谷浩去另一家玉器店买了一块和田玉原石，白度较好，扁圆形，购买价格20万元。齐作忱这次表示很满意。当然，四通商贸公司申报的《拍卖经营许可证》也就顺利地办了下来……

吴冠山是一名复员转业军人，在齐作忱的关照下，进了盘锦市一家市直机关，当上了公务员。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工作，吴冠山怎能不感恩戴德？2011年春节，吴冠山带上20万元的存折给齐作忱拜年。齐作忱客套几句，随手把存折收进抽屉，等再想起已过了快一年。取款手续麻烦，齐作忱把存折还给吴冠山，给他另指“明路”：把钱取出来，打给珍宝斋的经理冯善义。吴冠山起初还有点转不过弯来，给齐局长送钱，干吗打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书画经纪人？齐作忱笑着拿出一张清单、5幅书画，让吴冠山拿走。吴冠山这才明白，原来齐作忱这番安排，是造成通过中间人买卖书画的假象。吴冠山捧着书画回了家。不久，冯善义便把20万元钱转给了齐作忱。事后，“8·08”专案组在审查中，检察官提及这笔交易，齐作忱坚称自己不是受贿，双方是“买卖关系”，是“书画交易”。

5幅书画果真值20万元？经鉴定，其中部分为赝品，其他书画价值也不高。据书画经纪人介绍，行内不少人都有囤积书画的做法，不问真假只看画的“卖相”，一般花两三万就能团购二三十幅画，有些作为礼品赠送给齐作忱这样的“优质客户”，以维护良好的个人关系。齐作忱随便划拉几张自己藏品中价值不高的画，高价出手，既得到了实惠，又“洗脱”了受贿的罪名，岂不是一举两得？不仅是玉器、书画、古玩，齐作忱对金钱也是来者不拒。盘锦鹤翔商贸公司经理张娜想办一张典当许可证，听人说珍宝斋的经理冯善义是齐作忱的“知己”，就通过冯善义介绍，于2012年7月向齐作忱的一张银行卡里打了50万元钱。很快，许可证就办了下来……据“8·08”专案组调查，齐作忱先后20余次收受贿赂，共计人民币1900余万元，美金25万元，轿车、越野车各1辆。

打出了声威、气势

2014年8月8日，盘锦市检察院反贪局的侦查员们正在紧张忙碌着手头的案件，一个紧急会议把大家召集起来。原来，当天盘锦市纪委根据群众举报，决定联合检察院办理齐作忱涉嫌职务犯罪案件。会上，盘锦市反贪局决定，抽调全市精干力量，全力查办该案件。当天下午，侦查员们赶赴纪委，与纪委的办案人员会合，组成一个“8·08”专案组，共同对齐作忱展开秘密调查。“8·08”专案组调取了齐作忱及其家人的家庭信息、财产情况，到20多家银行调阅了齐作忱近百笔开户记录及上千笔交易明细，结果令人震惊。齐作忱及其家人名下不仅有巨额存款，齐作忱还在北京、广东、安徽、江西、海南等省市投资2000余万元。齐作忱的妻子、儿子都是普通机关干部，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专案组根据群众举报信提供的线索，找到了珍宝斋经理冯善义。检察官入情入理、体贴入微的交流，唤醒了冯善义的良知。冯善义最终向检察官讲出了帮助张娜向齐作忱行贿50万元的经过。专案组趁热打铁，立即传唤齐作忱。齐作忱一扫往日的威风，垂头丧气：“我交代，我全部交代……”

2016年5月13日，盘锦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齐作忱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一案。盘锦市纪委、盘锦市民政局及齐作忱家属共计60余人参加了旁听。检察机关指控，2006年至2014年间，齐作忱利用职务便利，在典当公司经营许可初审和申报、成品油批发企业经营资格申报、汽车加气站经营资格初审和申报、拍卖公司经营许可初审和申报、现代服务业发展项目专项补助资金的申报、审批和其他专项补助资金的申报、审批，办理复转军人安置、入伍当兵、福利彩票投注站审批和民政公益金拨付过程中，为他人谋取利益，20余次受贿，共计人民币1900余万元，美金25万元，轿车、越野车各1辆。齐作忱与他人共谋或个人决定挪用民政局和民政局下属单位公款人民币640万元，用于自己以及他人的营利活动。齐作忱还利用职务便利，在单位财务部门核销个人费用，共计贪污公款人民币8.52万元。面对指控，齐作忱表示“属实”、“无异议”。

最终，盘锦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齐作忱犯贪污罪、受贿罪、挪用公款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