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芳沁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好奇：为什么足球运动员在训练过程中都穿着那些看起来像女性运动内衣一样的黑色背心呢？甚至在赛场上也不肯脱下它们，不论是杰拉德还是梅西，在庆祝进球得分脱去上衣时，观众们都能看到他们穿着同款内衣。

这件背心的核心原件是隐藏在后背处口袋里的一个外形像个大型手机电源的装置，它的名字叫Viper。它已经成为全球最顶级的足球队为球员们配置的必备装备，和球员的护腿板和足球鞋一样不可或缺。目前，80%的英超球队使用Viper，名单中不乏曼联、利物浦、阿森纳这样的大牌。

Viper是一个健康监测系统，能够监测和勾勒出球员的运动状态和轨迹，并且可以让教练精准分析球员的表现，参考数据包括心跳、运动距离以及代谢率等等，作用就好像球员的黑匣子。

位于爱尔兰的STATSports科技是Viper的开发者，它是由Alan Clarke和Sean OConnor在2007年的时候创立的，自2012年推出Viper以来，STATSports科技在英国和爱尔兰境内大受好评并获得多项大奖，最近的一次是在今年4月体育技术评选上获得最佳可穿戴奖。

Clarke拥有竞技体育的背景，而OConnor则是一位体育科学家。Clarke在成立STATSports科技之前，曾经在电子工程、音乐和体育行业里工作过。他还曾是爱尔兰邓德克足球俱乐部的签约球员，还给一支业余球队当过教练。起初二人只是为爱尔兰本地的一些业余球队提供一些数据监测服务，但很快他们发现即便是在英国最专业顶级的足球队中，也都还没有类似的工具。

Viper拥有四个处理器，一个GPS组件，一个心跳接收器以及一个远距离无线电等等，它们每秒能收集并上传数据100次，这意味着从整个球队的11名球员的身上，每分钟几乎有25万个数据被分析。你大概只有在提到太空飞行时才会联系到如此庞大的数据分析，其中包括速度、距离、加速和减速等等，通过不同数据类别的叠加，教练就能掌握球员的运动节奏，知道他们身体部位所承受的压力是由一次训练造成的，或是长期训练过程中慢慢形成的，并能将他们同整个球队的平均水平进行比较。

所有的数据传输都是实时进行的。Viper特殊的数据引导机制能够确保99%的数据准确传输，即便是在一个坐满9万人的球场中，在大量的手机和Wi-Fi设备被使用时，其系统也不会受到干扰。

STATSports科技为每支球队提供统一的标准硬件配置，但数据分析软件则是根据每支球队的需要定制设计的，球队对数据参考指标的要求不同，因而数据分析报告也是各有各的特色。STATSports科技每两周就会从俱乐部那里获得使用反馈，以便对软件系统进行更新。即便球员转会，这些数据也可以被传送到新的球队那里，并整合进新球队的数据分析系统中。“Viper更多的是一个基于团队运动数据的分析系统，因而俱乐部之间并不担心自己训练和作战秘密的曝光，球员的运动健康数据都是实打实的数据，对俱乐部而言，决胜的关键在于如何解读这些数据，并采取对应的手段，激发出每个球员的最大潜能。”STATSports科技的商业开发总监Richard Byrne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近几年来，足球俱乐部普遍使用单一的心跳数据来监测球员的状态，尽管心跳数据是个重要的指标，但它并不能代表训练状态的全部。比方说，让球员沿足球场跑五分钟，球员心跳数据一定比让他们踢个16分钟的小型比赛要高。那么哪种训练的运动量更大呢？在小型比赛中，球员们除了跑，还要加速跑、跳跃、转身等，如果只看心跳数据的话，就会错误地认为沿球场跑步似乎运动量更大，而GPS数据则可以给出更细节的数据分 析。

“GPS最早主要使用在耐力运动中，但随着技术的进化，我们能够对职业运动的需求进行精确的数据测算。”Byrne说。Viper是第一个使用GPS技术的可穿戴工具。

可穿戴技术对今天的足球教练来说已经是非常寻常的工具了，这让他们能根据事实作出决定而不是凭经验或猜测。在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上，荷兰主教练范加尔甚至还用上了Google Glass和Oculus Rift的虚拟现实装置，让他的球员们在虚拟的环境下，通过角色互换形成赛场上的全局观。

Viper被视作是彻底革新了球队对季前赛表现的分析，并且被广泛使用在训练过程中，用来定制训练日程以及尽早发现伤病。这些数据反馈能够清楚地显示球员的运动状态，并用来优化他们的运动量、运动表现和训练目标。

季前赛对俱乐部为新赛季热身有着重要价值，他们需要确保球员们的身体状态处于最佳，来迎接接下来几个月的鏖战。曼城主帅瓜迪奥拉甚至禁止他的球员们在此期间吃比萨或是喝果汁，现在技术成了备战的主要手段。

桑德兰足球俱乐部是使用Viper的英超球队之一。“我们训练的每时每刻都用它，在季前赛中也会使用。”桑德兰足球俱乐部的首席体育科学家Paul Walsh对《第一财经周刊》说。“你离开球场的时间越长，越需要在训练场上花更多的努力，直到临近比赛，训练量会逐渐减少，这样球员就能以全新的状态进入比赛。”除了心跳和跑动距离测算，桑德兰足球俱乐部还会监测高速跑动、加速和减速。每训练15分钟，所有的教练团队和医疗团队就能看到一份报告。这样能清楚地看到每一阶段的训练对不同的球员来说强度如何，从而决定接下来的训练方案。

同时，他们也用这项技术来判断球员是否有伤病的风险。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受伤并不是因为运气差，而是疲劳导致的。肌肉的疲劳导致补水不足，缺乏韧性，过度拉伸或压缩都会引发撕裂。每个球员都有自己的跑动风格，如何接触地面，如果出现疲劳的话其跑动行为会发生些微的变化，比如会更重地接触地面。当球员跑动时，一条腿的跑动压力超过另一条腿的话，就是伤病的一种征兆，但球员本身或许并无意识。

“我们会对数据中突然的波动格外关注，有必要让球员和队医聊一聊。”Walsh说。而这种称为“步伐平衡”（step balance）的监测指标也是STATSports科技从俱乐部的使用反馈和需求中特别开发出来的。Byrne表示，在Viper的帮助下，其欧洲的主要客户之一在一年之内把伤病从44例减少到22例。“让你的球员更多地活跃在赛场上显然是保持球队出色表现的关键。”Byrne 说。

根据赛季的进程，每一项数据的最低标准也会不断调整。在赛季后程，球员们不太可能在体能上有更大的提高，首要任务则放在让他们保持状态以及避免受伤，因而会避免过度训练，数据标准也会调低。随着新赛季的开始，球员个人训练管理占主流。哪些人需要体能恢复，哪些人需要加强有氧代谢能力，每个训练日都是根据球员个人情况量身定制的。

在比赛过程中，如果教练知道他的某个球员一场比赛最多只能跑1万米，但数据显示他在上半场就跑了7000米的话，这时就该做出换人的决定了。

这是否意味着教练未来的工作会变得更轻松了呢？事实上，在一些英式橄榄球比赛中，教练已经坐在高高的包厢看台里，眼前放着一台电脑进行作战指挥。Byrne很难预测这在足球比赛中也会成为一种常态，但数据分析毫无疑问是教练必须要掌握的一项技能。“他们每天需要接受大量的数据，更有价值的数据分析是长期积累起来趋势变化，如果数据一旦出现异常，教练就采取直接的应对措施，很多时候并不是最明智的决定。”

不过对球员来说，却是无止境的数据监控，“在足球世界里已经无藏身之处了，所有的一切都被翻来覆去地分析和计算。”Byrne说。不过，也有一些速度快的球员很喜欢带着Viper进行数据测试，来看看他们之间谁的冲刺速度最快，这也成为俱乐部采取的一种良性刺激手段。有的时候，在数据统计上表现最佳的球员的名字会在墙上张贴出来。

Byrne认为如果球员能更主动支持这项技术的话，其推广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目前，Viper是否能被使用在竞技比赛中还处于一个灰色地带。截至去年，STATSports科技的产品还只能被使用在训练场上，但之后国际足联宣布设立一个全球统一的可穿戴技术标准，同意在比赛中可以使用跟踪装置，只要它们事先接受过检查，没有安全隐患，并且提供的数据仅供运动表现监测而不是用于商业开发。现在那些从伤病中恢复的球员已经在英超的专业赛场上佩戴它们，来协助伤病的监测。

STATSports科技目前拥有超过60名员工，他们服务于全球最顶级的俱乐部。2015年年初，他们首次进入美国市场，并签下了美国职业足球大联盟，美式橄榄球联赛和NBA中的20支球队的合作，其中包括洛杉矶银河队、辛辛那提孟加拉虎队和芝加哥公牛队。对于进入足球以外的全新运动项目，STATSports科技还特别开发了一些针对运动项目模式的数据监测指标。比如说，Viper为橄榄球运动就设计了冲撞分析、冲撞负荷、争球分析以及最大强度分析等等，这些都是橄榄球运动中所特有的。

此外从2012年开始STATSports科技就和广州恒大淘宝俱乐部展开合作，而随着中国足球产业的蓬勃发展，最近6个月以来，来自中国足球俱乐部的咨询更是络绎不绝。

“我们的商业模式之所以那么成功是因为我们从成立第一天开始就能同最顶尖的球队合作。一般来说，创业公司总是从最底层开始，口碑做大之后，再慢慢赢得大客户。那些超级球队很快就看到使用Viper能给他们带来的价值，而佩戴Viper在比赛的赛场上非常显眼，这也给公司做了免费广告。”Clarke对《第一财经周刊》说。STATSports科技创立初始就获得了来自政府扶持的本地创业资金“投资北爱尔兰”项目的支持，从公司发展到今天，没有过任何负债。

STATSports科技、Catapult Sports和阿迪达斯的miCoach几乎垄断了全球前十大体育联赛市场。他们所提供的监测数据都大同小异，彼此之间的差异主要在于数据分析和呈现形式的不同。Catapult Sports最轻，阿迪达斯的miCoach则可以直接通过iOS设备导入数据而不需要安装额外的专业软件，而Statsports的优势在于可以实时进行数据传输，即便在大型比赛场地诸多信号的干扰下也不会受影响，他们相信随着国际足联以及其他联赛管理机构对可穿戴技术在比赛中应用的放宽，未来还会有更大的机会。

STATSports科技还在不断扩张，在今年的巴西里约热内卢的奥运赛场上，一些跑步和自行车赛的运动员也已经佩戴上了它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