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

在古印度吠陀时期的一些宗族里，出于对死亡的未知和敬畏，常以熏香木材雕刻各类冥间神祇作为殉葬品，即所谓“冥神偶”。

2015年底，一个英国考古小组从印度古城贝拿勒斯附近的古墓群中发现了一尊罕见的冥神偶，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它的出现竟然引发了一系列离奇惊悚的死亡……

凶 兆

2015年11月，英国考古学教授巴列克·斯丹率领研究小组前往恒河南岸的印度古城贝拿勒斯考察。其间，他们从一个古代墓穴中发现了一尊保存完好、造型奇特的冥神偶。

和世界上很多民族类似，古印度人由于对人与自然认知有限，认为死去亲人的灵魂去往另一个冥冥之境，所以用各种材质创造出形态各异的冥神，作为重要的殉葬物。

该墓穴主人是一位吠陀时期的贵族女性，虽然有各种珍贵的宝石金银陪葬品，然而其骸骨看上去死前经历了极其痛苦的挣扎，特别是手足竟被残忍地用铜丝洞穿紧紧束缚。而那尊被安置在死者胸前的冥神偶为木质雕刻，经过了工序复杂的熏香，其面目狰狞，额头有一半水纹一半火纹的图案。

研究小组的向导告诉巴列克教授，这种造型的冥神偶在古代仅用于暴病身亡的年轻女子，相传只有具备至阳至阴的火水冥神才能克制病魔不被传入冥界。按当时该地区宗族的规矩，这种病患女子要用特制的铜丝缚紧四肢进行活埋，并且还需亲朋聚集举行仪式，请法师对冥神偶念颂符咒，使之具备消灾除魔和引领亡灵顺利到达极乐世界的超凡功能。

巴列克教授是考古专家，他所看中的是这尊冥神偶所具有的宗教文化、民俗祭祀以及墓饰工艺等学术研究价值，所以当即决定带回英国。消息传开，很多当地人都比较惊骇，因为有个传言，即附入冥神偶中的亡者灵魂倘若被打扰，将会带给凡间种种无妄之灾。

对于冥神偶的传言，巴列克教授当然嗤之以鼻。可是就在他们刚刚完成古代文物出境手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研究小组的一个年轻助理偶发不明原因的疱疹，由于本人未予以重视，导致严重感染而亡。

助理之死立刻引起当地人恐慌，因为据记载，巴列克教授他们发掘的古墓主人正是因为罹患一种奇怪的疱疹而亡。不仅如此，她死后不久，这种病症像幽灵一样萦绕于其家族，短短几年时间，一个吠陀教望族就因此症而完全衰亡。

远古和现今两个死亡的巧合，不禁令当地人联想到关于冥神偶的传言。在百般劝阻巴列克教授“偶”归原墓无果后，经相关政府人员协调，决定按照当地传统举行法事后，研究小组再带走墓穴之物。

法事由当地人请一位法师对冥神偶施以仪式，意在对亡灵进行所谓“超度”，同时也消减所谓凡俗侵扰的“罪孽”。

法事完毕后，法师看着巴列克教授他们将冥神偶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特制的金属密封盒里，好意提醒他们，假如今后冥神偶真的带给凡间不祥，唯一消解的办法就是清除其浓郁的香气。

巴列克教授数十年专业研究考古，见多识广，并不介意所谓鬼神之说。但是听罢法师提醒，联系冥神偶诡异凄厉的过往和眼下的助理之死，心中不禁生出一点莫名的不安，手里那装着冥神偶的金属盒不觉也沉重起来。

凶 煞

一个月后，巴列克教授一行返回英国，将考古所得安放在其专属工作室。本来按计划要对所有资料进行整理，但考虑到研究小组长途劳顿外加又发生了助理病故事件，所以他宣布全员放假一周，只安排自己的外甥、助理研究员罗曼查·斯丹处理日常事务。

巴列克教授年过五旬，但第二任妻子简妮才三十出头，时尚妖娆，是个小有名气的饰品设计师。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夫妻俩赴乡间度假最初两天颇为惬意，可到了第三天，简妮在接到一个电话后变得心绪不宁。夜深，巴列克教授又无意发现简妮三番五次回避自己，在盥洗室偷偷接听手机的可疑举动。

简妮与巴列克教授结婚只有三年，其间他曾偶尔风闻一些娇妻闲话，但察言观色却无异常，所以不太介意。而现在妻子的举动不免令他浮想联翩，遂乘简妮不备偷偷查看其手机记录。一看就发现端倪，在研究小组赴印度期间，她居然与聘请的翻译联系密切，并且时间基本都是印度的深夜。

这一下，巴列克教授内心醋意渐起，想到翻译和简妮年岁相仿，不免从男女之事暗生疑窦，于是他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简妮举止，一边又私下告知自己的外甥罗曼查，让他对翻译的背景进行调查。

然而，罗曼查的私下调查还没几天，该翻译竟然离奇暴亡于巴列克教授的工作室内，并且死状可怖，面目充满惊惧。警方勘查发现他是夜晚私自翻窗闯入工作室，尸检结果是死于过度惊厥和心跳过速。

原本回国后就与研究小组解除雇佣合同的翻译为何要私入并无贵重物品的工作室？而且，深夜的工作室又会出现何种诡异足以令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惊恐而亡？

这时，警方告知巴列克教授，在翻译死亡现场的空气中测出了一种浓郁的熏香，经过初步检测和他们从印度带回的冥神偶材质的气息基本一致。

巴列克教授觉得很奇怪，因为装冥神偶的盒子是特制金属，密封性极强。然而当警方向他出示勘查现场影像时，工作室场景令他大惊失色，因为特制的密封盒子竟然敞开着翻倒在地，而冥神偶则高高伫立在博物柜顶端。乍看偶面，仿佛这尊古代神祇正微微嘲弄地俯视凡俗众生。尤其是昏暗灯光下，它额头上那半火半水的阴阳印显得格外诡秘。

这一切令巴列克教授越发迷惑了，因为之前他亲自督促工作室人员将冥神偶装入密封盒子并上锁的，并且唯一的钥匙一直由他本人随身保管。

事发现场并无外力痕迹，难道冥神偶会自己跑出来？巴列克教授以当代人的科学认知联想到墓穴主人的死因，也一度疑心冥神偶上依附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古代病毒。但经过医学检测，这种怀疑又很快被消除。

这时，研究小组休假人员已陆续返回，面对两桩离奇的病亡事件，大家虽不明言，但心里多少也罩上了一层阴影，不约而同想起冥神偶的凶煞传言。

对于翻译之死，巴列克教授疑惑更多，因为研究小组在印度考古发掘过程中，这位年轻人直接接触的冥神偶机会并不多。从整个小组触及冥神偶的人员排序看，即便和那个古老传言扯上关系，因侵扰亡灵而“该死”的人似乎轮不到他。

巴列克教授前思后想，不觉暗暗又想到翻译和妻子简妮的一些暧昧。他再从旁对简妮察言观色，果然发现她对翻译之死显得过于关注。

为了旁敲侧击，巴列克教授故意对简妮讲述了冥神偶的传言和研究小组先后两人死亡的种种诡异，想借此试探以窥妻子与翻译的私隐。

受到传言刺激的简妮果然颇为紧张，不久，巴列克教授就察觉她乘自己熟睡时偷偷翻查电脑里关于印度考古的记录。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深夜，当巴列克教授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枕边空空，他敏感地起身拿过自己的外套，马上就发现自己工作室钥匙不翼而飞。

夜色迷离，巴列克教授迅即驱车赶往工作室，不料当他进入工作室，惊悚的一幕再现眼前：简妮与翻译几乎类同的模样死于室内，屋子里充满浓郁的印度熏香，而那尊明明装在密封盒子的冥神偶像自己长了腿似的“跑”出来，很诡异地伫立在简妮尸体旁边。

接到报告的警察很快赶到，他们在简妮手机上发现其死前两小时接收到的一条短信，内容就是约她赴工作室面谈，而发短信手机号竟是翻译在印度所用的——如果冥神偶的传言真会被接连的神秘死亡验证，那么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凶 显

一个小小研究所的接连命案不仅引起警方高度关注，而且由于牵涉所谓古墓殉葬品之类，所以消息炸开自然闹得满城风雨。为了给公众一个交待，警方甚至邀请了三个欧盟国家的高级研究所专家用尖端仪器对冥神偶进行全面生化检测，虽然均未发现异常，但是由于事态迷离叵测，坊间依旧非议连连。

终于有一天，巴列克教授将外甥罗曼查叫到自己办公室，悄悄道：“警方已约谈过我，据说有专家担心墓主人死于原因不明的古代高传染暴病，致使陪葬物沾染了繁衍力超强又不为人知的病毒，所以提出致电印度方面对墓主遗骸和墓穴内部物质进行严格的病毒学检测，以防大规模传染，如果需要可能会收缴并封存冥神偶。”

罗曼查听后询问说：“那我们此前所有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有没有更好的应对呢？”

巴列克教授唉声叹气道：“唉，现在接连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和冥神偶的传言相关，又都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前几天我忽然想到离开印度时当地法师消除熏香以化解邪煞的忠告，已经请了几位专家后天来工作室用专业方法清除冥神偶的熏香。”

“那样做会不会对冥神偶造成损坏？”罗曼查有点担忧道。

巴列克教授很坚决地说：“我大半生从事考古研究，压根儿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现在诸多费解无法查明，从古墓发掘到转运回国，我是接触冥神偶最多的人，有些蹊跷不能不多想几分。”

罗曼查问：“您说这些，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巴列克教授点头道：“关于印度考古和冥神偶的第一手资料基本都整理完备，就缺冥神偶的3D复制，所以今晚可能要加班对照实物把相关的电脑扫描图案制作出来。”

当晚，巴列克教授和罗曼查在工作室挑灯夜战。冬夜寒风透窗吹入，罗曼查不禁紧了紧围巾，离开电脑走到窗边，他看了看外边静无一人的街道，轻轻将几扇半开的窗户关紧。尔后他仿佛很随意的走到壁炉前，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将一些液体倒在木炭上。

“太困了，我出去买点热咖啡。”罗曼查冲着巴列克教授的后背说着，然后将那块浸润着不明液体的木炭丢入壁炉。罗曼查拉开门准备走出去时，门外几个神情肃然的警察朝他亮出证件，另两个人迅速冲进屋内，打开所有窗户，并从炉火中抽出那块木炭。

原来，罗曼查虽有专业背景却资质平平，缺乏学术创意却歪脑筋特别好使。乘着跟随巴列克教授赴印度考古的机会，他竟私下出卖一些资料信息换取不当报酬。不想被研究小组的助理发现迹象，于是他故意用污染的清洁药剂令其疱疹重度感染而不治。本来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但想不到的是助理生前和翻译闲聊时谈及自己的疑心，而翻译又与巴列克教授的妻子简妮熟识交好，遂两人相继对罗曼查起疑。

为掩人耳目，罗曼查不得不一而再地动杀机，先后将翻译和简妮诱骗到工作室，用事先准备的一种印度毒汁将其毒杀。这种毒汁在古印度用以被病痛折磨不堪者了断生命，它萃取于一些剧毒植物根茎，在密闭空间遇高热后可通过口鼻和皮肤渗入人体而迅速引发心悸致死且其状可怖。

该毒汁虽然挥发极快，常规检测又难以发现痕迹，但在高温下会却会散发出微微的酸苦气味。所以，罗曼查只得用复制钥匙打开密封盒子，让冥神偶浓烈的熏香掩盖室内的异味，而警方和专家在生化检测中正是发现了少量熏香之外的微量物质而找到突破口。

2016年初，冥神偶谜案终于真相大白，巴列克教授在其即将出版的论著序言中感慨道：“远古人类某些因愚昧与无知而导致的恶行或许可以被深埋于泥土，然而，当代人的欲念之邪却不时泛嚣尘上，需要我们百倍警醒。”

编辑 郑佳慧